顾穆:“审问?”
姜嫖:“交心。”
顾穆:“……”
他再次看了看姜珩,又看了看姜嫖,再看看青杳,似乎在疑惑。
最终他艰难道:“……我们四个吗?”
姜嫖:“……”
姜珩:“……”
青杳:“……我吗?”
姜嫖看向姜珩,姜珩委屈地眨了眨眼,还是离开了。
至于青杳,她喊了一声“三殿下我给你提衣角!”也跟着没影了。
这下就两个人相处了。
顾穆放松了些,可他目光触及姜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又紧张了起来。
姜嫖眼见这人刻意挺直了的脊背,有些好笑。她从来没对这位小叔叔怎么样吧,他怎么每次见她都这么局促?
嗯,她还算是比较纯善温和的。
“小叔叔是否有不臣之心?”
顾穆:……
顾穆看向她。顾穆不说话了。
姜嫖:……
就说她不打草稿不会说话吧,这下好了。
姜嫖话锋一拐:“呃……还是有其他难以启齿的心思,侄女如今并不是来求一个答案的,于我,小叔叔永远是我仰慕的叔叔,敬爱的老师。”
“这次交易,不妨就留到下次,时机合适再说如何?”
顾穆点头,可随即不解道:“既如此,何为交心?”
姜嫖收敛了笑容,正色道:“皇帝削藩,从淮州割了不少郡吧?”
顾穆叹了口气:“是。”
淮州正是他的封地,也是皇帝的刀子切得最狠的地方。
“家母的父亲,也就是侄女的外公,有幸担任此地的郡守。”
皇帝所谓的削藩,其实就是将各国手底下的郡单独划出去几个由中央直接管理,看目前这个架势有向郡县制过渡的趋势。
“不过小叔叔放心,外公与其他几郡郡守向来交好,如今仍旧效忠于常山王府。”
姜嫖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了,这才是交心。
不是什么黏黏糊糊的推心置腹,所谓交心,不过是交换利益。这才符合她姜嫖的风格。
顾穆心下了然,怪不得他底下的人没有给他报告过独立出来的几个郡守有什么异常的小动作,原来是因为看似上边切出来了,实际上与以往并没有区别。
只是这依旧有很多问题。
其一便是虽然“亲王”一说是大燕建立后才有的,可燕承前制,各亲王其实就是诸侯王,再往前推个几十年,顾穆说不定要封个楚王吴王当当。
既然是诸侯王,那便有调任管辖郡县内各长官的权利。
也就是说各郡郡守都是亲王的自己人。中央要想削,便要把调任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那些被切出来的地方自然不会放任亲王的人继续当郡守。
如今不过短短数月,姜雀的父亲便串通好了这些新上任的官员,姜雀在其中的推动力不可谓不大。
姜嫖默默改了皇帝小气鬼这种话。
要知道在大燕,虽然没有明确的品级制度,但郡守能吃到二千石,是相当高的职位了。
她老娘干事是真的一点也不含糊啊!
喜滋滋!
姜嫖一开始还和顾穆同频,结果越想越偏,已经在心里给她老娘唱起赞歌来了。
顾穆想到的却是其二。
如此大举动的削藩,诸王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皇帝美滋滋地享受着政令推行中央集权,一呼百应的日子,顾穆却觉得奇怪极了。
他没动作一是人在京城联系旧部不方便,二是有姜嫖稳着,他也想看看这个小侄女想干什么。
可其他人呢?一声不吭是否太过奇怪?
不怪顾穆有这个顾虑。当年汉文帝削藩不也是爆发了七国之乱?只是被镇压了下来。**既无雄才大略,那是如何镇得住这么多亲王的呢?
姜嫖和顾穆目光相接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对方的疑惑。
“因为他们都知道,常山王回归之日,便是他们七国起兵之时。”
姜嫖这边和顾穆聊完,已经有些疲倦了。
她其实并不是那种喜欢打哑谜,脸上永远挂着半永久微笑的人。
但可惜的是,她的小叔叔就吃这一套。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要让对方忘记你的年纪,展露出你的野心与魄力。
说话留一半,做事做一半,剩下的那半对方自会帮你补齐。
两人交谈了将近一个时辰,姜嫖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姜珩站在门口,显然是将对话听得个七七八八了。
于是姜嫖好似终于如释重负一般,对姜珩露出了疲惫的笑。
“阿姊可是累了?”姜珩作势要来搀扶姜嫖,却被她先一步扣住了手。
两人十指相扣,姜嫖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炽热无比的温度,恰如眼前少年对她的炽纯之心。
“阿姊……”姜珩刚要开口,姜嫖却忽然甩开了他的手,一反常态地扫去疲惫,提起裙摆分外高兴地跑了出去。
“小哥哥!”姜嫖一边喊一边扑进少年人的怀里,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来人正是燕十四,被姜嫖设计留在宫里的倒霉蛋。
燕十四似乎已经调整好了情绪,面上带着点愧疚。
“小哥哥怎么主动来找我了?”
姜嫖不说还好,一说燕十四就红了脸:“还不是你今早胡言乱语的,又做出那般姿态吓唬我……”
唉,真是好懂。姜嫖看着燕十四,忽然低头抹了抹眼泪。
燕十四愣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在他的心中,姜嫖是个聪明又危险的大坏蛋。无论是在桃林引导他时的肆意,还是拨弄算盘时的得意,又或者是娘亲附在他耳边的轻声劝告,无一不在昭示着她的危险和贪婪。
可姜嫖哪管他怎么想,眼泪那是说来就来。还没等他说完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先是说自己与弟弟如何在这深宫中相依为命,而后又说二哥如何逼迫她,她才会出此下策,实在不得已。
姜嫖哭得可谓是惊天动地。
刚开始还有些演戏的成分,后边不知道是入戏了还是怎么的,她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的无助彷徨,想起来系统尖锐的指责,想起与姜珩相依为命的孤苦日子,以及作为不受宠的公主,一个养在深宫中的女孩所遭受的一切的委屈。这些也许为她的啼哭增添了些许真心,不过都不重要了。
燕十四还是个小孩,底子还是纯澈良善的,本来就没打算怎么为难姜嫖,闻言更是不知所措,只好认怂服软,虽然心里多有疑惑,但终究没有多言。
姜嫖演戏成分居多,很快就收住了哭声,只留两滴泪在脸颊上。
她抓起燕十四的手:“小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当夜幕降临,姜珩再次爬上姜嫖的床的时候,姜嫖真的有些没脾气了。
“你有时候真让我觉得你是真心的了。”
“阿姊怎么怀疑起我的真心了?”姜珩面上是笑着的,姜嫖却看出了一丝不对劲。
她捏了捏弟弟的小脸蛋:“怎么了,不开心?”
姜嫖尽量将语气放的轻松些,姜珩却没有附和着笑出来。
他缓缓握住姜嫖放在他脸上的手,一点点捏紧。
姜嫖的脸有些僵住了。
姜珩的手太凉,姜嫖一时有些打颤。
“我想起曾经饿得不行,阿姊与我蹲下来用梳子刮墙皮吃。那时的阿姊都未曾哭过,为何面对燕家那个小子……”姜珩没有说下去,他将唇紧抿得发白,红着眼眶看着姜嫖,配上他那过分白的面容,实在是可怜又可爱。
姜嫖意外地眨了眨眼,显然没想到姜珩会在意这件事。她本以为姜珩会不满自己变脸甩锅的样子太过丑陋,又或者不满她一天之内流连好几个男人之间而将他晾在一边这件事。
却唯独没想到姜珩第一个在意的是她的眼泪。
“阿玉,你太将眼泪当回事了。”姜嫖道,“它于我不过是个物件,要的是物尽其用。”
“你记得当年我们刮墙皮,那还记得当时说了什么吗?”
那年姜嫖九岁,姜珩七岁。左手里攥着野菜,右手的破碗里装着浅绿色的井水,上面还飘着灰白的墙皮。
姜嫖自然不是一开始就是如今的姜嫖,可是环境塑造人需要很多年,而灾难往往只需要一瞬间。
更何况,她自出生起便被困在医院里,对社会人伦的全部认知都是通过网络,对文明社会的认同自然更加淡薄。
父母在某个寻常的早晨再也没有来过,因此从很早的时候,姜嫖就自己一个人生活在医院了。她没受过什么教育,文化水平不高,只认了些字,磕磕绊绊地开始自己写网文,从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后来勉强可以糊口。在她的世界里,野性的厮杀远比文明的温驯要有用的多。
在医院里是她孤零零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在宫里也是一样,有时候睁开眼看着房梁,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身在何方。
想到这里姜嫖没有难过,反而揉了揉肚子,那里如今满满当当,填进去的有菜有肉,还有各色点心。
说她恶毒恶心怎样都好,抨击她失去了现代人的良心,控诉她失去了十几年的教育,都没有问题。
宫中一年时间,足以矬断她任何的锐气。
又或者说,她本就一无所有。赤身**,满是镣铐。
姜嫖问他是否记得当年说过什么,姜珩当然记得。饿得快晕过去的姜珩咬着她的胳膊,她把他推到墙上磕晕了过去。
而后她攥着抢来的野菜,在系统的尖叫声中就着井水咕咚咕咚往肚子里咽。
野菜很苦,很扎嘴,但她嚼得很用力。
姜珩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举着碗站在那里,昂头看着天。
“老天作证,这是最后一次。”她的声音干哑,有气无力,说出来的话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掷地有声,“此后的每一天,我都不要再挨饿,哪怕失去所有,我也绝对不要再挨饿了!”
最后一段借鉴了飘,真的很喜欢斯嘉丽
“实在是可怜又可爱”不是指卡哇伊,就是可/怜又可/爱,就是,哎呀(胡言乱语)[可怜][可怜]
本人终于会开段评了[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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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所谓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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