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午后还悬着烈阳的天,转眼就被乌云压得低低的,豆大的雨点砸在将军府的青瓦上,噼啪作响,溅起的水花顺着瓦檐连成细线,在庭院里织成一片朦胧的雨帘。
谢星徊正蹲在廊下收晾晒的北境麦种,素色的布巾裹着颗粒饱满的种子,她刚把布角系紧,就见院门口传来熟悉的身影——萧烬撑着一把油纸伞,裤脚沾了不少泥点,肩头也洇着雨渍,可他怀里却紧紧护着一个木盒,指尖扣着盒沿,生怕被雨水打湿。
“怎么淋成这样?”谢星徊快步迎上去,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伞,另一只手帮他拂去肩头的水珠,指尖触到微凉的布料时,忍不住皱了皱眉。萧烬却不在意地笑了笑,将木盒递到她面前,声音里带着几分难得的轻软:“今日去边防营整理旧物,在当年的行军箱底翻到的,你看看还认不认得。”
谢星徊打开木盒,里面铺着一层褪色的青绸,绸布上放着一块磨损的白玉佩——玉佩雕着半朵海棠,花瓣边缘还留着一道浅浅的裂痕,玉色虽不如当年莹润,却依旧能看出质地的温润。她的指尖轻轻落在裂痕上,记忆瞬间翻涌:那是多年前在北境的一场突袭战,敌寇的刀朝着萧烬劈来,她下意识地挡在他身前,玉佩被刀刃划到,碎了一角,而她的手臂也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
“当时你抱着我退到战壕里,我还笑着说这玉佩碎得值,能护你平安。”谢星徊抬头看向萧烬,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意,“后来你把它收起来,说要找最好的玉匠修补,怎么到现在还是这样?”萧烬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轻声道:“找过玉匠,可他们说修补会破坏原有的纹路。我想,就这样也好,每次看到它,都能想起你当时挡在我身前的模样,想起我们在北境一起熬过来的日子。”
两人正说着,里屋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五岁的阿砚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小脑袋上的发髻歪歪斜斜,身上还穿着松垮的寝衣。“娘亲……打雷了,我怕。”孩子小步跑到谢星徊身边,伸手抱住她的腿,小脸上满是怯意,眼睛却好奇地盯着桌上的木盒。
萧烬弯腰将阿砚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膝上,指着木盒里的玉佩,声音放得极柔:“阿砚看,这是娘亲当年保护爹爹的‘护身符’。”阿砚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伸出小胖手轻轻碰了碰玉佩,又抬头看向谢星徊,小声问:“娘亲,是不是坏人要欺负爹爹,你就用它挡住了呀?”
谢星徊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着点头:“是呀,当年娘亲和爹爹在北境,就是靠这枚玉佩,靠心里想保护彼此、保护百姓的念头,才打败了坏人。”阿砚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突然伸出小胳膊搂住萧烬的脖子,又伸手抱住谢星徊的肩膀,小声说:“那阿砚也要有自己的‘护身符’,以后保护爹爹娘亲,保护家里的麦子,保护草原的小伙伴!”
萧烬和谢星徊相视一笑,眼底满是暖意。窗外的雨渐渐小了,雷声也远了,只有雨点落在芭蕉叶上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哼着童谣。萧烬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阿砚,指尖轻轻拍着他的背,对谢星徊轻声说:“当年在北境的雨夜里,我曾想过,如果能有一天,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守着战壕,能和你安安稳稳地待在一个有灯、有暖炉的屋子里,就好了。如今看来,不仅实现了,还多了个小家伙,这日子,比我当年想的还要好。”
谢星徊靠在他的肩头,望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夜空,月光正从云缝里探出来,洒在庭院的青石板上,映出淡淡的光影。她轻声应道:“以后的每一个雨天,每一个冬天,我们都会这样守在一起。有你,有阿砚,有这满院的烟火气,就是最好的日子。”
屋内的灯光暖融融的,照着一家三口依偎的身影,雨声渐歇,岁月安稳——那些在战火里淬炼的情谊,那些在风雨中坚守的初心,终究在寻常的日子里,酿成了最绵长的温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