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沿着小溪一路向上走去。
四周杳霭流玉，悠悠花香弥漫，芳菲铺地。
真就如同话本中描绘的蓬莱仙境此刻真实地呈现在眼前！
常槿忍不住抬起手，空中的浮花竟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纷纷向他的手掌飞去。
仔细一看，竟是芍药！
它们如同灵动的精灵一般，在常槿的手上欢快地跳动。
常槿一脸新奇：“师兄，快看！花活了。”
“花是因为你才活的。”常命笑着看向他。
常槿满是疑惑：“何意？”
“你身上有阿川的气息。”常伯亭开口，脸上也带着微笑，“这些都是他千年前种下的，蓬莱风水绝佳，滋养万物，灵气充沛，才成就了这么一道奇景，你来，它们感知到了，便在欢迎你。”
常槿轻轻松开手，芍药花向着远处飞去，仿佛是在为众人引路。
“为何是芍药？”常槿紧接着问。
常伯亭娓娓道来：“关于芍药有个传说，在远古时期，仙人所居住的地方叫作上天庭，天庭上花神掌管着百花。彼时百花争奇斗艳，牡丹艳压群芳，成为了百花之王，后来芍药入住百花苑，众花仙发现她竟与牡丹如此相似？不免诟病，牡丹高傲，自是不服气有人模仿她，便对外宣称芍药是自己的影子，是镜子里的虚伪，是梦境里的迷失，还给芍药冠上了阴霾的寓意，芍药因此渐渐失去了色彩，收敛了光芒，寄居在花神的梦中，从此不再争奇斗艳。”
常命补充：“所以蓬莱迷境，唯有芍药可以引路？”
常伯亭点头称是：“不错，不过这也只是传说罢了。”
常槿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故事？民间话本里也没有，师父是从哪听来的？”
“这个嘛……”常伯亭低头轻笑一声，“你觉得呢？”
越往仙境深处走去，视野愈发开阔。
一处小巧的园子映入眼帘，园内收尽了春日的明媚风光。
羽融站在院外，轻轻叩响竹门。
不知为何，常槿突然紧张了起来。
常命察觉到他的异样，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
门被缓缓打开，带起一阵轻柔的微风，还有那扑面而来的金桔清香。
常槿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眼眶还是止不住湿润了。
银白色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身上，与身上的白衣融为一体，眼睛上蒙着白布，弱不禁风。
他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容，开口时，是温柔至极：“来了。”
仅仅这短短二字，常槿的心似乎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青禹川面前，手轻轻拉住他的衣服，声音颤抖地唤道：“父……父亲……”
青禹川摸索着，摸到了他的脸，温柔地替他擦去眼泪：“你瞧我这，出了幻境便什么都看不见了，不过还是要说一句……”
“小花，好久不见。”
常槿抬手，覆上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温度。
青禹川笑着说：“看来你这次还带了客人过来。”
常槿扭头看向常命，常命便走上前去，对着青禹川恭敬行礼：“拜见四长老，在下常命，字本生，曾为常青长生门弟子，家师……曾为常泱。”
青禹川顺着声音摸索过去，轻轻摸了摸常命的脸，肯定地点了点头：“小花眼光不错，是个美人胚子，抱歉，我眼盲，识人只能这般，你可莫要在意。”
“怎会？”常命弯着腰，乖巧地伸着脑袋，任由青禹川摸索。
青禹川安心一笑，松开手，转身。
常槿赶忙站起身，上前去搀扶他。
青禹川侧了侧身子，朝着门口道：“伯亭兄也进来吧，我知道你来了。”
常伯亭本来站得远远的，听到青禹川唤他，无奈地低头笑了笑：“都瞎了，怎么还能知道我来啊？”
青禹川：“你若不领路，他们可到不了蓬莱。”
常伯亭从怀里掏出那罗盘晃了晃：“领路的可是你啊，真是的，早说你出来了，害我找了你许久，结果你躲蓬莱来了，让人这么担心，我饭都吃不下，你这毛病怎么几千年都改不好……”
常伯亭说着，声音渐渐哽咽起来，还伸手抹了一把眼睛：“阿川，我……终于等到你了。”
“嗯嗯，我回来了。”
常伯亭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两三步飞奔过去，猛地将青禹川抱在怀中，脑袋深埋在他的肩头，低声抽泣起来。
青禹川一个踉跄，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撞倒。
他笑着抬手轻轻拍着常伯亭的后背，温声言：“你都多大岁数了？孩子们可都看着呢。”
常伯亭慢慢松开他，用手用力揉了揉满是泪水的眼睛，逞强：“没哭，我只是太高兴了，这是喜极而泣。”
青禹川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诚恳道：“这些年辛苦你了，是你将小花抚养成人，这份恩情，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常伯亭接过手帕，目光死死地盯着青禹川蒙着白布的眼睛，愧疚开口：“我知道你的处境，当初答应他护着你，是我食言在先……我对不起你们。”
青禹川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手轻轻摸了摸眼上的白布，坦然道：“这是老毛病了别担心，之前还能勉强看见点东西，原是当年被反噬得太深，能恢复成如今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常伯亭抿紧嘴唇，不再说话。
青禹川而后打破沉默：“都别愣在门口了，快进来吧，融儿也进来。”
众人闻言，随着青禹川走进屋内。
待大家都坐下后，青禹川便走到一旁的柜子前，翻找着什么。
常槿见状，连忙走到他身边：“父亲，您要找什么？我帮您吧。”
青禹川摇头拒绝，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掏出一个盒子。
他双手捧着盒子，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前，缓缓打开。
常槿探头看去，里面是一件青色的衣裳。
青禹川轻轻抚摸着那衣衫，而后拉过常槿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衣服上。
常槿疑惑道：“这是……”
青禹川解释：“这是我做的，还是第一次做，也不知道这些年你长高了多少，就照着云儿的身段做的，如今看来，或许有些大了。”
常槿拿起那件衣服放在手中摩擦。
触感柔软极了，上面好像还绣着花纹，只是一时有些看不出来绣的是什么。
常槿将衣服套在身上，倒也不是特别大，就是袖子稍微长了些。
“伯亭，借我点灵气。”
青禹川听见窸窣声，激动地拍了拍常伯亭的肩膀。
常伯亭将手放在青禹川的眼睛上，过了半晌，才缓缓松开。
青禹川扯下蒙眼的白布，眨了眨眼睛，努力适应着强光。
常槿紧紧盯着他，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
银白色的睫毛，发灰的瞳孔，还有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青禹川睁开眼睛，看向常槿，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意：“青色，果然很适合。”
常命的目光倒是始终紧紧地停留在常槿身上。
常槿察觉到他的注视，扭头冲着他温柔一笑。
青禹川这时才注意到了常命手上的镯子，嘴角微微上扬，也是轻声笑了笑。
常伯亭满脸担忧地看着青禹川：“如今这样，能维持多久？”
“一刻钟左右吧，时间是越来越短了。”青禹川手撑着脑袋，看着众人，长叹一口气，感慨，“还记得上次这么多人在这个屋子里，身边也是这么一堆人，我还打趣喊你老不死的，如今我也成了这把年纪的老不死了。”
常伯亭：“已过重重山，难见重重人，再谈重重事，不及重重情。”
“活得太久了……”青禹川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我的日子也不多了。”
听到这话，常伯亭瞬间瞪大了眼睛，猛地站起身来。
众人也纷纷将目光投向青禹川。
常伯亭的声音中夹杂着疑惑：“你说什么？你不都出来了吗？”
“父亲！”常槿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害，别这么紧张，人固有一死嘛。”青禹川摊了摊手，故作轻松道，“我原以为自己能永远压制那封印，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是我太自不量力了。”
“你有什么错！你有什么错！”常伯亭情绪激动大喊，“那封印是他们设下的，被关在里面受尽折磨的反而是你？凭什么最后要死的也是你？凭什么！”
青禹川见他如此激动，赶忙起身去拉他，劝道：“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是还没死吗？”
常伯亭愤怒质问：“常云不是说他有办法吗？他不是说你能一直活着吗？我守着那封印几千年，如今这算什么？一场空，一场梦？最后一无所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为了你的天下苍生，为了世间正道，你镇压的是魔物，是叛徒，是盗贼！”青禹川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又坚定，“伯亭，你也看到了我活着的代价，我的命是偷来的，是用所有人的命才换来我的命，你说你是为了我？你要是真为了我，当初就该震碎那封印，把我永远锁在那一方天地，而不是看着这世道变成如今生灵涂炭的模样。”
青禹川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觉得心中有愧，愧对于我，心一软，你的剑就不稳了，是当初你说的，修剑当修无情，你本该立于这世间之巅，却在我身上浪费了那几百年，你看看你如今，还拿得动你的长鸣剑吗？”
常伯亭低下头，哑口无言。
青禹川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并非在责怪你，所有的因果都在我身上，你只是被卷入其中罢了，只是你不该再执着于我，还有小花，他们这些孩子都不该被牵扯进来，错在我，我早应该是有个了结，但我担心我真的赴死，他们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所以，我该死，但不是现在，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常伯亭追问：“什么意思？”
青禹川侧身看向常槿，郑重言：“两千年前的一切。”
常槿望着青禹川，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开口：“有一种阵法，能引出阵中人所念之物…就像那日昆仑山上的虚生？”
“难道……”
“浮生还有另一个用处。”青禹川转身走向门外，抬头望着那落日余晖，眼中的落寞渐渐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解脱，“今天我就把真正的浮生全部教给你，等出了大阵，小花，剩下的路你便要自己走了。”
“父亲，您要做什么？”常槿连忙追出去，想要抓住青禹川的衣服。
青禹川脚下却突然升起阵法，将众人隔绝在外。
他高声言：“一微尘里三千界，此阵名唤——浮生三千！”
“师父，我父亲到底要做什么！”常槿急切扭头看向常伯亭。
常伯亭只是呆立在原地，偏头，不敢朝这边看。
“师父！”
“随他吧。”常伯亭闭上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
青禹川从怀中掏出一把玉扇，放在胸前：“知己莫若伯亭，看来最后还得劳你照顾小花了，我这个父亲当的，实在是不如你啊，要不干脆让小花认了你算了，我也省心。”
常伯亭看向他，看到那把扇子，泪水再也不受控制，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常伯亭苦笑着说：“哼，跟他一样，走吧，都走吧。”
“珍重。”
青禹川的身影逐渐模糊。
常槿飞奔过去，却终究没能抓住他。
他跪在地上，看着那点点绿光消散，再回头时，身后已空无一人。
蓬莱迷境。
浮生……三千界！
三千破象！
常槿：“以为浮生就是昆仑虚生的盗版，没想到出自蓬莱[化了][化了]怎么回事师父，你教的怎么回事？”
常伯亭：“我又不怎么会阵法，那是阵师留的残卷，明明是你偷学的，售后找他去。”
常槿：“人都死了我找个鬼[小丑][小丑]”
青禹川：“不错，可以找鬼，要不你烧纸试试？”
青禹山（二长老，阵师，青禹川兄长，初亮相）：“excuse me？”
为了防止三千界里剧情割裂，隔天后连更五天，然后恢复隔日（因为存稿太多也不怕没啥更）[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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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又见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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