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伯亭这一走,再也没回来。
他在无常一门潜心修行,一路坐上长老之位。
收常云为徒,终成剑师,冠绝天下,却藏身于禁地长达百年,未曾露面。
后来,他为追查魔族霍乱世间的真相,被算计封印,又是百年。
等再次破封而出时,世间早已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他最先找到的是青禹川。
此时的青禹川早已满头白发,被困于那一方天地。
衣衫破旧凌乱,双目失明,往昔那傲然于世的少年模样早已被岁月消磨殆尽,只留下满身的伤痕。
可常伯亭刚破除封印,灵力尚未恢复,没有能力将他带出,只能将青松留在他身边,希望能给他些许慰藉。
后来,常伯亭去见了青禹山。
青禹山早已离开了青山。
当常伯亭见到他时,心中满是酸涩。
眼前的青禹山穿着粗布衣衫,双腿残疾,两鬓斑白,眼尾也挂满了皱纹。
常伯亭想要伸手触碰他,却又胆怯,不敢向前。
青禹山气息微弱,显然时日无多。
遥想当年,青山上意气风发的山川二人,如今却都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
竹舍内,房门紧闭,将尘世的喧嚣隔绝在外。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你还是同当年一样。”青禹山坐在轮椅上,侧着身子,动作迟缓却又带着几分从容地倒了杯水,递给常伯亭,“别傻愣着了,快坐吧。”
常伯亭手指轻轻摩挲着水杯,双眼盯着那杯中明晃晃的茶水,出了神。
过了许久,他才再次抬起头,看向青禹山,声音里带着关切:“你……为何没跟羽堂去蓬莱?你这副身子,又有何人照顾?”
“我守在常青外头,在等阿川回家。”青禹山轻笑一声,手撑着桌子,扶着头,那姿势竟与当年别无二致,“我若去了蓬莱,阿川要是回来了该怎么办?不过别担心,子玉这孩子一直在照看我,你们应该见过。”
常伯亭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询问:“昆仑的那个虚子玉?”
青禹山点了点头,眼神中流淌欣慰:“还有沈鱼,都是些好孩子,倒是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无情道,我练成了。”常伯亭低头苦笑一声,“但是练成了又有什么用?我身边的人都不在了,无常也不在了……你们也不在了……”
“我认识的常伯亭心怀苍生。”青禹山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递到他面前,神色间带着一丝愧疚,“还要再麻烦你一次,若我等不到阿川回来,你愿意……”
“我愿意。”还没等青禹山说完,常伯亭便一把夺过那玉佩,“我愿意,所以你也别说那种话了,我不想听,阿川是你弟弟,也是我弟弟,我会救他,我一定会救他。”
青禹山安心地笑了:“阿堂同我说阿川在蓬莱种下的芍药开得很好,要带我走,我同他说伯亭也喜欢芍药,他便说让我也带着你,一同去看芍药花开,我说那伯亭可能会不高兴,因为他不喜欢你,不喜欢蓬莱,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没关系,你喜欢我就够了,他是知你的情的。”
常伯亭望着青禹山,这才明白自己跟羽堂的区别。
他的情是自私的,是想把青禹山占为己有,是想将青禹山藏匿于身后,小心呵护。
但羽堂的情恰恰相反,他的爱是无私且包容,他没将青禹山束缚住,放任他的自由。
还是输给那傻大个了啊。
“那个傻大个……还好吗?听说是受了伤。”常伯亭放下杯子,轻声询问。
青禹山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腿,眼神中是无尽的宠溺:“我怎舍得让他受伤?”
常伯亭看向他的腿,心疼得要命。
小腿寸断,筋脉受损,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
可多的是不服气:“若是我的话……你会这般吗?”
“自然。”青禹山不假思索地开口,“但是就怕你抢着让自己先受伤。”
常伯亭笑出了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木马,轻轻放在桌子上,带着期待:“早就想送你了,现在晚吗?”
“哎呦。”青禹山满脸欢喜地拿起来看了看,调侃道,“是晚了,毕竟我喜欢惯了玛瑙做的。”
“有钱了不起吗?”常伯亭笑着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青禹山面前。
他双手撑到轮椅的扶手上,微微俯身,露出一抹轻浮却又带着几分深情的表情:“美人,你男人都跑了,现在跟我还来得及。”
“你是欺我双腿残疾不能踹你吗?”青禹山佯装生气,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没错。”常伯亭得意挑眉。
两人相视,笑作一团。
常伯亭就这样陪在青禹山身侧,直到他寿终正寝。
羽堂将他的尸首带去了蓬莱好生安葬。
他终究没能等到阿川回家。
之后的日子里,常伯亭就这么守着青禹山的竹舍,独自熬过这漫长而孤寂的岁月。
直到常槿的出现。
用常伯亭的话来说,他感觉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
“如今的他们也算是得以团聚了。”
常槿站在山顶的阁楼上,抬眼望去,是无边的空旷。
大海与天空融为一体,浩瀚而又深邃。
所有人都似溺死在这茫茫天地之间,无法呼吸,无可依靠。
常命合上那册子,将它轻轻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拿起外披,起身,走到常槿身边,动作轻柔地披在他身上。
常槿下意识用手拉了拉外披,扭头对上常命担忧的眼神,故作轻松笑道:“放心吧师兄,我真的没事,你守在我身边好几天没怎么合眼,身上还有洗灵台留下的伤,最该休息的是你才是。”
“小花。”常命抬手,用手轻轻摩擦着他的脸颊,拇指缓缓拂过他眼下的伤疤,眼中满是心疼与关切,“你到底跟羽融说了什么?会不会有危险,你为何不告诉我?”
常槿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将脸贴在上面,轻轻蹭着他的手心:“我已经害你至此,害你入魔,害你在洗灵台走了一遭差点魂飞魄散,我又怎么能再将你置于危险之中?不过也多亏了洗灵台,师兄慢慢变回了那个师兄,我想我是跟我师父一样,对情自私是吧。”
“你若真的自私,早就带着我远走高飞不问世事了,何故管常青?”常命身子向他靠了靠,抬手将他揽在怀中,“剑师的情不是自私,二长老自由他便自由,他只是默默守在他身边,那便足够了,我倒是觉得二长老错过他挺遗憾的,但二长老最后又抓住了他,以另一种方式,他们其实很幸福。”
“师兄。”常槿窝在他怀里,带着依赖开口,“你真的是师兄?”
“常本生也好,顾将离也好,我是谁如今还重要吗?”常命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宠溺言,“我手无缚鸡之力,需得常青宗主抬爱。”
“你会没事的,只是我还没有找到方法。”常槿闭上眼睛,去感受他的心跳。
如今最起码我们都还活着
常命轻声问道:“小花,你为何钟情于我?”
“嗯?”常槿睁开眼,微微抬头去看他,“我钟情师兄的原因?那日在魔族寒水洞师兄不都知道了吗?我那日说的都是真心话,不过我倒是想问问师兄,自此你入魔我再次见到你,你为何对我如此执着?明明之前很讨厌我。”
常命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捧着他的脸,缓缓低头。
嘴唇与他的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而后贴着他的唇,温柔地厮磨着。
常槿也闭上眼睛,抬手,双手环上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着他。
许久,常命才不舍地松开,盯着他的嘴唇,移不开眼:“我只是好奇,你为何偏偏选了我,一直在纠缠,可我却没什么能给你的,只觉得亏欠。”
常槿轻声笑了一下,歪头看向他:“那日你半梦醉发作,疼得难受,身上都是伤,我若是乘人之危,师兄醒来不得杀了我?”
“况且……”常槿抬手摸向常命的耳朵,轻轻摩挲,“我不想让你疼,我身子骨硬朗也经得起折腾,我爱慕师兄,爱慕到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师兄感受到了吗?”
常命一把抓住了常槿乱动的手,脸颊瞬间红透,将头偏向一旁,嗔怪道:“常小花,你从哪学得这些东西?这么会撩拨人?”
“剑师什么德行我就是什么德行,子随父呗。”常槿得意抬手,按着常命的肩膀,将他按在栏杆上,随后一手环住了他的腰,一条腿还挤到他双腿中间。
常槿一脸坏笑,腿不安分地动了动。
一手捏起他一缕秀发把玩,还时不时拂过他的脸颊,故意调侃:“美人,便宜便宜我呗。”
常命死死盯着常槿的眼睛,一只手揉捏着他的胳膊,佯装威胁:“你的伤好了吗?就敢这般?”
常槿满不在乎道:“都说了我身子骨硬朗,走?咱洞房去?”
“常小花你……”常命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无奈地笑出了声,“这可是在蓬莱,你收敛点。”
常槿手使坏地掐了一把,一脸狡黠:“放心,蓬莱山上没人,似水楼也没人,何不同我入这温柔乡?”
“好啊。”常命将脸凑近,低头,用鼻子轻轻触碰他的下巴,蹭了蹭,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似水楼欢,也不算白来蓬莱一趟,常本生可干不出这种事,顾将离就说不准了,你喜欢哪个?”
“早知道常本生也是坏小子,干过就知道能不能干得出来了。”常槿上手直接开始扒。
“你慢点,还有伤……”
……
“嘶…啊…腿…哎哟…”
第二天,常槿开始嗷嗷叫了。
梦里口渴,醒来,想下床去拿水,结果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这下好了,膝盖也砸得不轻。
常命被这动静给弄醒了,睁眼就是常槿衣衫凌乱趴在地上。
好一幅春光。
常命裹着被子直起身子,揉了揉散开的头发。
常槿也顽强地扶着床站了起来,颤颤巍巍走到一旁,拿着壶就开始灌。
常命开口,声音软下去:“小花,我也渴。”
“嗝……”常槿扭头看去,看着常命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直接傻眼了,“哦,哦哦哦哦。”
他慌忙擦了擦嘴,拿着杯子倒了一杯水,屁颠屁颠扭到床边,将水送到常命嘴边。
常命扶着他的手,眼睛与其对视,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凉水带动喉结上下滚动,看得刚刚喝过水的常槿又口干舌燥起来。
不应该啊!
他现在是在勾引自己吗?
想着想着顿时感觉一阵疼痛,常槿立马怂了。
等他喝完将杯子放到一旁,一脸慌张。
常命看着他笑了笑,拖着被子坐到他身旁,随后掀开把他也裹了进去:“如何?你想要的温柔乡,可还温柔?”
常槿感觉不妙,连忙应和:“哈哈哈哈哈,温柔温柔温柔温柔………哈哈哈……”
这下师父真下线了。
珍惜这片刻温存吧[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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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木马寄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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