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丞相府。
本应是入睡之时,整个府邸却灯火通明,一片骚动,四处是正在搜查的府卫。
此时,一间从外看去一片漆黑的厢房,在一众明亮的房子里,于夜间倒显得格外突出。
紧闭的房门之后,只有桌上一盏微弱烛火,透过窗缝的冷风吹入,烛火将熄未熄。
桌侧不远处一道屏风后,不时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水面的热气缭绕衬的水中之人的轮廓虚无缥缈。
水珠从头顶滑落,沿着发丝划过腰间红痣,直至没入水中。
电光一闪而过,透过窗缝照亮昏暗的房间,霎时而过,使得屏风后的身影越发影影绰绰,若隐若现。
再一道闪电,水中人忽然站起,迅速扯过不远处攀挂的白衣裹好。
随即赤脚稳稳跨出浴桶,足尖轻轻踏上地板,缓慢无声,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水痕,白皙的足尖点在地面,衬得被洇湿的红地毯越发暗红。
滴答……滴答……似是发丝间的水珠沿着发尾落在了地上,混着屋外雨滴沙沙的响声,又似在房间另一个角落发出的声音,正待屋内人屏息细听——“叩——叩——”
门外一阵匆忙脚步声响起,随之是一阵重重的叩门声。
“何事”,屋内人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向门外问道,闪电霎时划过,只见其眉眼微蹙,仿若电光刺眼。
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似是不经意瞥向另一个角落。
“林医师,府中进了小贼,敢问可有惊扰到您”,门外侍卫恭敬询问屋内之人。
“并未”,屋内人神色淡漠,不动声色回道,骨节分明的手中却紧握着不知何时攥在手中的墨黑长箫。
这时一道闪电透过窗缝,屋内人纤细的腕间折射出一道不起眼的亮光。
闪电消逝后又迅速消失不见,仿佛方才折射出的细微光亮或是错觉。
又一道闪电,这次清晰的映出那腕间的繁琐银镯。
只见水滴顺着手肘滑落至腕间银镯,又滴落至指节滑落至长箫,复又坠落至地面,滴答一声似乎惊起了怦怦的心跳声。
“林医师,可否容我们搜查一番”,门外侍卫再次恭敬询问。
“自无不可,只是我这正在沐浴,怕是不雅,还请府卫大人稍等一番”,屋内人不疾不徐,语气平淡却又似体贴的说道 。
却又装作不经意瞥向另一个角落时,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似是苦恼,神色却未变道,
“就是府卫大人亦知,我这眼疾行动不便,耽搁来不知这小贼是否就此逃走了,如此一来,怕是会误府卫大人之事。”
“这……林医师言之有理,多谢提醒,鄙人先行告退,门外有其他府卫留守,若有情况林医师呼一声便是。”
说完,府卫带着一众人继续往其他处搜查了。
几息过后,屋内人打破短暂的寂静,声音无波无澜地唤起门外侍卫。
“不知林医师有何吩咐”,屋外府卫急忙走上门前恭敬问道。
“我这热水许是耽搁久了有些凉了,还请麻烦府卫小哥帮我再寻些热水来”,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急切。
“林医师稍等”,府卫语毕,便听得脚步声渐渐远离。
待屋外人走后,屋内又陷入短暂的寂静,只隐隐约约多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喘息声。
滴答——发丝滑落的水珠滴落在地板上,寂静的夜中显得如此清晰。
白衣人并未理会湿漉漉的长发,微微侧头目光冰冷隐藏着危险扫向床侧,语气带着一丝威胁,
“这位客人,不请自来,可是让人好不惊喜啊。”
一时间并无任何动静,白衣人正欲抬手射出从箫穗中摸出的银针时。
床幔微动,一脸色苍白手捂胸口的蒙面黑衣男子侧靠着床栏缓慢露出半个身影,“抱歉,在下并无恶意,咳……”
白衣人悄悄把银针隐入指尖,周身气质冷冽而纯粹,手上不紧不慢系上散乱的衣带,语气带着一丝冰冷地讥讽道,“鬼鬼祟祟,躲躲藏藏,浑身血迹斑斑,手持凶器,若说无恶意,阁下可信。”
“本欲逃开追捕后便离去,未曾想公子敏锐……”,黑衣男子未被面巾遮挡的部分可窥见一片惨白,凌乱的发丝下,眼神坚毅却又略带垦求,“事出紧急,还请公子莫……咳……莫要声张。”
“我不过一大夫,若把你我打成同党,我这岂不性命难保,你不若衡量一下,我为何要帮你呢”,白衣人人语气疏离,眉目间似乎带着认真的考量。
“公子方才引走搜查之人,便赌公子是个心善之人,来日某必定百倍偿还……咳……”,许是伤势过重,黑衣男子再站不住滑落,倚靠着床棂滑坐在地上。
“善”,白衣男子闻言不知想起什么,嘴角牵出一道讥讽,随即不紧不慢走向床边,“可这世道——善可不见得有好结果。”
白衣人在黑衣人一步外蹲下,手执长箫挑起黑衣人面上黑布甩了出去,又顺势抵住黑衣男子下颚,动作优雅却又透着疏离。
被长箫抵着的人顺势抬头,只见黑眸恰似点漆,却又如深山幽邃,嘴角一丝血迹更是显得凌厉。
白衣人倒是有些意外,这看着不大的人竟生得一副好相貌,再开口时语气带着一丝陶侃,
“不过,小郎君这姿色倒是不错,不如留下来给我当小仆如何?”
闻此,黑衣男子的脸本身煞白的脸更显苍白,眼神更是写满危险。
许是意料之中,白衣人并不在意黑衣人的反应,再次缓缓开口,
“失血过多,内力耗尽,气息不稳,伤及肺腑。这若是寻常人,如你这般,早就陷入昏迷动弹不得。”
话落,黑衣男子竟是一股鲜血涌上心头,沿着嘴角落下,但眼中光亮却未减几分。
“所以,你来此为何”,白衣人手中长箫依旧抵着眼前人的下巴,眼神澄澈毫无杂质,语气淡漠的似乎与方才做出那等动作的判若两人。
而此等带着些许调戏意味的举动在他身上,却不显半分邪气。
黑衣男子全身紧绷的盯着眼前人,似乎蓄势待发的猛兽,隐藏着最后一击,“走投无路,行此险棋,公子若执意相逼,不怕两败俱伤么……”
听闻此话,手握长箫之人抬眸浅笑,即使灯火昏暗遮不住潋滟眉目。
白衣人抬眸间目光清冽,清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傲气,“强弩之弓,以何抵我。”
黑衣人眼眸中一丝不甘悄悄掩去,转瞬成为破釜沉舟的决绝,用尽最后的力气捏碎左手隐藏的药丸,迅速向前扬去。
白衣人随之挑腕只余残影,长箫就已抵住了这只突然扬起的手,琥珀色的眼珠未颤动分毫,就像对此动作毫不在意。
长箫轻飘飘抵住了眼前突然扬起的手,白衣人微微歪头看向黑衣男子,言语间带着一丝调笑,“小郎君,可惜了,最后的机会没抓住。”
黑衣男子却已是用尽了力气,瞳孔开始涣散却还尝试努力威慑盯着眼前人,终于是再支撑不住昏迷倒地。
随着男子的滑落,哐当一声,一形似棍棒之物从男子腰侧坠落砸向地面。
白衣公子循声望去,清冽的眼神中多了一丝错愕。
想起曾在落仙居藏书阁中无意见到的图纸,此物看起来颇像先师祖柳俞所铸的早已消失许久的陨铁长枪。
难道此人和先师祖有何渊源?
若真如此,此人倒是不能轻易死了。
随即伸出手,指尖搭上黑衣男子脉搏,动作间男子掌间的厚茧一览无余,接着点上黑衣男子身上几个穴道,随即扯开男子衣服,显露一片斑驳纵横。
大片染血的纱布,亦有利器割断的痕迹,一眼便知旧伤未愈,新伤再添。
白衣公子饶是见贯了伤者,也没忍住淡淡低语一句,是个狠人。
随即在床侧药箱中取出两个药瓶,分别取出一粒丹药喂入黑衣男子口中。
喂完丹药后正欲伸手去拿滑落在地上的棍棒,一时之间并未轻易拿起。
下一刻便伸手摸向棍棒一头,果真如其所想,隐秘处刻有柳家暗纹。
如此看来正是先师祖所铸之物无疑了,只是这枪,当初是给谁铸的呢……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打断林岁安的思绪,“林大夫,热水已备好,可否开门我等给您送进去。”
“不必,屋内昏暗见不得路,我自来取,放门口即可”,林岁安站定门后说道。
“是,我等先行退下,林大夫有事儿随时吩咐便是”,门外人恭敬说完便离开了。
待脚步声远去,林岁安推开房门,提起热水,又将门关紧。
林岁安将水提至床前,伸手将黑衣男子的上衣扒下,又用刀割开脏污的绷带。
紧绷的肌腹间果不其然有崩裂的旧伤,亦有增添的新伤,且这新伤的痕迹总觉得有些眼熟。
未来得及多想,林岁安用热水擦拭,倒上从药箱中取出的药粉,再用新的绷带进行包扎。
翻来覆去,在做完一切后,又看着男子浑身湿透的衣服,思忖片刻。
眉头一皱,终是忍不住将湿衣服扒光,把黑衣男子拽上床,随手将被子扬起盖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