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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拾叁:花落人亡两不知

长生诀:长生蛊

拾叁:花落人亡两不知

马车临近南王府时,霖若怕自己坐七皇子马车回府的事被人拿去说嘴,便掀开帘子想瞧瞧是何人当班,可府门敞开,门卫却不在,只有一个小丫鬟站在那里东张西望,见马车窗边霖若的脸便马上迎过来。

霖若只觉奇怪,但还是从容地下了马车,向车夫道了谢,回身便见那小丫鬟抬手扶她,面生得很,忙问:“我先前怎么没有见过你,你是哪一房的?在这里等我做什么?”

“婢子唤作眉心,是前月入的府,现在还在学着规矩,尚未入哪一房。”小丫鬟一双清灵的眼睛看了看车夫,方才踮脚附在霖若耳旁道,“是三公主房里的碧落姑娘……”

碧落?

霖若更觉不解,她出府前还好好的,就这两个时辰能有什么事?

两人言语间进了王府,人倒多了起来,只是家丁侍婢们三两成群喁喁私语,听了叫人好生烦躁。

霖若便道:“你为何话说了一半便不说了?”

眉心长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公主听完莫要冲动,是碧落姐姐与人有私被王妃发现了,就方才一碗红花汤灌了下去,现在正在房里……”

霖若心下一凉,惊道:“人命关天的事,教我如何不冲动!”言讫便拉着她跑了起来,“请医官了没有?师父可曾回来?碧落现下如何了?二哥哥又在哪里?”

眉心忙快步跟着她跑,气喘吁吁道:“王妃差人把着门不让人进去,所以不知道碧落姐姐如何……王妃请的医生是她的亲信,只是来灌红花的,又怎么会去医治碧落姐姐?程先生傍晚出门后便再没回来,二爷也是。”

霖若便恨道:“维心阁的诸位总教我医者仁心,可谁成想天子脚下便有如此草菅人命却自称医者的猪狗?若碧落有何闪失……”她忽地又丧气了起来,苦笑道,“王妃的人,我又如何动得……”

沿途的仆从们一见霖若便散开,而看到她这个慌慌张张的样子,都不约而同地扬起一抹讥笑。可她并未在意,思绪万千,忐忑不安,一颗心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可这事实在蹊跷,她下午才发现碧落有孕,怎么晚上便闹出了这种事?当时在场的也就他们三人,谁也不可能告诉王妃才对……

快到静园时眉心已是上气不接下气,霖若回身按了按她的太阳穴,柔声道:“多谢你特意来告知,我先去看碧落,你若跟我一同只怕要被王妃责难。不若先在此歇息,等二哥哥回府万望你将此事相告,说得越紧急越好。”

也不等眉心点头说好,她便索性踮脚跃起,消失在夜色中——这十万火急的时候用轻功反倒省力些。

血腥气已经隐隐可嗅。

霖若心头一颤,一个不稳只好收腿落到地上,还没等她喘口气再要纵跃,便看见月樨站在木桥边,一身红衣在火灯辉映下很是惹眼。

月樨也看见了她,攀着扶手探出身子轻声道:“若儿,你先过来。”

说完她便提着裙子走下桥,霖若虽觉奇怪,但还是迎了上去。月樨一把抓住她的手便走,急道:“母亲让人守在碧落房门前,就等着拦你。我叫玉蕊给你留了后门,我同你一起去,这样母亲的人便是发现了也不会为难你。”

霖若只觉受宠若惊,忙道:“多谢二姐姐!二姐姐可知今夜之事究竟……”

月樨打断她:“自然是你院中有人知晓此事告知了母亲,珠蕊去打探了,待发现了是谁我便告诉你。”她说着回头看了看面露难色的霖若,只道,“你若不好收拾此人我帮你便是,这样的坏东西王府自然留不得。”

霖若不记得月樨有这般心疼她的时候,但还是感激不尽:“多谢姐姐。”

这一称呼比二姐姐来得亲切,月樨也是一愣,稍稍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又道:“你和程先生早早离了府,父王被急召入宫,二哥还在陆家未回,没人能拦着,母妃便是在这期间对碧落发的难。我被告知后便立刻来了,只可惜为时已晚,那庸医的汤药早就送进去了。”

霖若又是一阵心寒,咬着唇没有回应,只想着待湍洛回来她必得将这行医害人之事告诉她。湍洛一向恨那种自称医者却嫌贫爱富甚至谋财害命之徒,她一定会为碧落报仇的。

不多久二人便绕到了后门,月樨此时却抬手拦住了霖若:“不好,玉蕊不在了。”

话音未落,南王妃的声音倒响起来了:“月儿,真是胡闹。”

霖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月樨发觉了,便站直朗声道:“女儿自幼被教导人命重于天,应怜爱世人,此时要救碧落如何能是胡闹?”

南王妃笑着拍起了手:“你倒真是长大了,母亲也敢顶撞。”说着指向霖若,“你自是应当怜爱世人,可狄子又哪里算世人?狄子的侍女又哪里算世人?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也就是狄子底下才能出这样不检点的蹄子。”

南姬去世的场景忽然在霖若眼前浮现。

原来在南王妃眼中,南姬算不得人,所以才能这样虐/杀,像后来虐/杀她的狮子猫儿一般。

她的心口痛了起来,剧烈而扭曲,翻江倒海地疼,于是把手从月樨手里抽了出来,紧紧地捂着胸口,缓缓蹲了下去。

月樨见她这样只觉气愤,扶起她来直接走上去,开门把她往房里一推,关了门回身冲南王妃身侧蠢蠢欲动的两个嬷嬷道:“若儿你便安心查看碧落如何,我就守在这里,看谁敢进去抓你。”

南王妃笑着点了点头:“你还真有些主母的气势了,月儿。”说着抬起手对那两个嬷嬷扬了扬道,“不要管二公主,把狄子抓住就好。”

两个嬷嬷早就想跟上她们把霖若抓住,方才被月樨一震倒真是有些胆怯,但有了南王妃的命令便又壮着胆子走到月樨面前,道:“请二公主让开。”

月樨冷笑道:“我偏不让你们又要如何?”

南王妃又笑:“我发的那些月例难道尽养出了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她若不让,你们把她拖走便是了。”

月樨闻言,气得双颊绯红,艳艳如桃花一般,抬手把发簪拔下,指着她二人道:“你们敢!”

“还没有将至高的权力紧握于手时,便不要耍些自己配不上的威风。她二人不过听命办事,你既拿我无可奈何,也只得为难她们撒撒气了。”南王妃柔声道,“那狄子又不是你嫡亲的妹妹,值得你这样忤逆我?”又对那不知如何是好的两人道,“蠢材,她又不敢真的下手,抢了簪子把她拖过来就好,这等容容易易也要我一步一步教吗?”

两人得令,一人钳住月樨的手,一人抱住她的腰,想把她直接从台阶上抱下来,可月樨发狠地踢着脚不让她们如意,口中大声嚷道:“碧落和若儿若真出了事究竟对母妃有何益处?母妃难道不怕父王回来府问责吗?”

南王妃冷笑道:“我为何要怕?当年下令杖杀那狄子的便是我,你可见你父王责罚过?不过杀条狗罢了。”

话音未落,几道银光从窗纸飞了出来,隐入其中一个嬷嬷的脖颈,她便松开月樨,双手抱头,杀猪似地哀嚎了起来,把其余几人都吓了一跳。

南王妃面露愠色,对着窗边的人影道:“你好大的胆子!”

霖若便推开窗,生平第一次用冷冰冰而淬满恨意的目光望着她,朱唇轻启,重复她刚才说的话:“不过杀条狗罢了。”

南王妃一惊,回头去看那嬷嬷,却见她面色渐渐紫涨起来,恨道:“你这狄子真是疯了!敢当着我的面害我的人!”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霖若又重复她的话,“我只是照着您依样画葫芦。您若不想失去一条狗,还是带着去看看那草菅人命的庸医。我并未下死手,他既自冠以医名,总该能去了这样浅的针。”

南王妃又惊又怒,一张端丽的脸青白交加,瞪着她笑着慢慢点了三下头,拂袖而去。

月樨也被吓得不行,衣衫发髻都来不及整理便三两步走到窗下对她道:“你今日这样一闹不过雪上加霜,这下母妃更有理由对付你了。”

霖若点了点头,拿出一张写好的纸条递与她:“碧落这里实在不好,我正给她行针呢。书房里有先生的小药库,若姐姐方便,这里有几味药我急需用……”

月樨没等她说完便接了纸条,只顾着继续道:“但你也晓得,母妃平日并不这样蛮不讲理,我也是方才想起来,父王离府时与母妃有争执,大约那告密之人是火上浇油了,才叫母妃这样生气。”

霖若抬眼看她,烟波浩渺中寒意凛凛:“可二姐姐也听见了,我们母女三人不过是她恨之入骨的狗罢了。”

听到这里月樨便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落在她耳朵中是在为南王妃开罪,但又确实无从辩解,也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捏紧了手里的纸条道:“我去去便回,可还有别的事我能帮你?”

霖若笑着摇头道:“多谢姐姐。”

待月樨满脸担忧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霖若卸力垂靠在窗边流起泪来,方才被仇恨激起的勇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恐惧和害怕连着那不知为何狂动的小虫折磨着那颗脆弱的心。

碧落早没了声。

鲜血似是从床上低落,一滴一滴溅在木阶上,滴答滴答。她先前踏入房中所见,便是被血染了一片狼藉的被子裹着那蜷成一团的身子,灰白的脸上凝着最后的表情,痛苦,绝望,皱眉,闭眼,牙还在死死地咬着唇。登时她全身的血仿佛都凉透了,头一阵阵眩晕,手一阵阵麻痒,却咬破唇角迫使自己镇静,上前探脉行针。

“待你出师,医行天下之时,必然要见到许多血肉横飞的惨状。你须记得,无论情状教你如何不忍睹目,你都要保持清醒,救人于危难。”湍洛曾如此说。

而霖若默默良久,反问道:“如今这世间还有情状惨过我魇时所见?”

湍洛亦是愀然,数度欲言又止,最终方道:“你以后自当明白。”

霖若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抱臂啜泣良久,便站起身,却觉晕眩难忍。

碧落的房里有她一贯的栀子花甜香,可混着这铺天盖地的浓郁血腥气,又兼窗外参差婆娑的树影摇晃,如置身炼狱,身后是一只只摄人的鬼魅,张牙舞爪地要扑上来。

月樨匆匆跑回来时,见到的便是捂着嘴干呕了几声便整个人栽倒在地的霖若。

霖若悠悠转醒时天已大亮,没来由地竟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师父和二哥哥肯定已经回来了,她先前止血稳气的急救也算得当,只要有师父在,甚至只要二哥哥请了正经大夫来,碧落定然不会有事。

她想着,颇为惬意地翻了个身,却看见昨夜那个叫眉心的小姑娘就伏在她床沿小憩,便细细打量起她来。

淡翠的眉尖尖若蹙,眉心若有若无的一粒胭脂痣,唯有近看才能看得清楚——怪道叫她眉心。脸是那种微微泛青的瓷白,细长的眼,整个人就像一尊细致的瓷器娃娃,一碰就碎。

霖若微微一笑,缓缓轻轻起身,伸手在她眉间抚上一把。

眉心一惊,睁开眼,见霖若正望着自己,脸一红忙起身道:“公主起了?婢子去打水来。”

霖若点点头。

师父没来,大约又是在书房过了一夜,等她梳洗罢就找她一起去看碧落——昨夜她走后发生那么多事,府上的事鸡飞狗跳的她一回来想必就知道了,可在皇城里的事一定要找她说说……

霖若想起念尘,脸上被他碰到过的地方忽地烧起来。

“我于莽中闯荡数年,深知莽中人豪爽不拘,任何人行走其中皆能找到自己的一方天地,行立坐卧只随心所欲便好,不必事事顾虑他人。这世间如三公主这般良善纯然之人实不多见,故而我希望你事事皆能顺心而行。”

大约正是因为这句勉励,再加上气愤难忍,她昨夜才能这样胆大包天地对南王妃的人下手。说来父王应当也从宫里回来了,不知昨夜的事是如何被春秋笔法涂抹了一番才传入他耳中的?

此时眉心正端着水在帘外唤她:“公主,王爷那边来了人传公主去书房。”

这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瞧碧落了。

霖若便苦笑一下,掀开被子把腿伸到床阶上:“来了。”

草草洗漱之后,霖若换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一头乌发柔柔地垂泻下来,欲度香腮雪。

眉心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的头发,忽地笑道:“我娘曾经也有这样一头乌云似的头发,以前每天早上她起来,爹都会小心地帮她梳发,一边柔声道:‘所谓玄妻,不过卿尔!’”

霖若便轻叹:“你父母伉俪情深,世间难得。”

眉心愣了一下,愧道:“婢子口不择言,惹公主伤心了。”

“时常想起,日子久了,倒也不伤心了。”霖若喃喃道,“我总听哥哥们说父王曾经十分疼惜娘亲,可他们那时也不过孩童罢了,哪还记得真切。父王若当真爱怜,也不会让她被王妃下令乱棍打死。‘不过杀条狗罢了’,呵……”

眉心替霖若挽着髻:“婢子刚来的时候还听几个姑姑婆婆说过,昔年南姬夫人倾国倾城,而公主如今出落得和她一样动人。”

霖若苦涩道:“所有人都说我长得像娘,可我自己却拿不准有多像。我对娘的记忆只剩那时常魇住我的场景……因为每月都见,所以难以忘怀。”

眉心稍稍停下手,随后又继续:“大约不是什么好场景。”

霖若垂下眼:“可至少我是感激的。到底我还不至于忘了她,有些片段总好过什么都没有,就算是惨不忍睹的片段。”

“只要这世上还有人记着,那南姬夫人就不算真的离开。”眉心叹了口气。

“师父也总这么说。”霖若抬起眼看向铜镜中的自己,“而我那一母所出却在娘亲离世那日失散的大姐姐,我对她的印象竟一点也无了。”

“大公主为何会失散?”

霖若半晌没回话,只是凝视着自己的映像,忽地咧嘴笑起来:“明明是在王府,也能教人拐了去,可不就是那位主母做的好事?”

眉心停下手,抬眼看了看霖若,道:“好了。”

霖若进了门也不打量周围有谁,只跪拜在书桌前,朗声道:“给父王请安。”

“起。”

这声音很是沙哑疲倦,把霖若吓了一跳,倒是没起身,只是抬眼看向他。

南昕王乍一看倒是神色如常,只是眼下乌青,口唇苍白,见她看过来时,拿笔批注的手也有些抖了。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昨夜宫里府里出了不少事,找你来是要一件一件同你说。王妃差人来我这儿告了你一状,她手下差点死了个婆子,说是你做的。”

霖若的手抖了起来,心中竟松快了,面上却还是冷冷的,道:“是。女儿虽并非要她的命,可若遇上草菅人命的庸医,也是难逃一死。王妃手下的大夫还算有些治病救人的功夫,不只是会做些害人命伤阴骘的事。”

南昕王一瞬间表情有些古怪,而后又似是头疼地捏了捏鼻梁,道:“碧落的事我也知道,你二哥已经来我这闹过一回了,他连夜把城北的杨大夫请了来,碧落救得了,现下在你二哥院里歇息——回到此事,你伤了王妃的人,我不能不给她一个交代。”

霖若本来在奇怪为什么救回碧落的是杨大夫而不是湍洛,听得最后一句话神思一乱,竟扬眉回敬道:“当年父王可曾给娘亲一个交代?”

南昕王自然没想到从来怯懦的霖若会这样顶撞,登时愣愣地看着她,可不多时目光便渐渐涣散开来,面色哀戚地像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良久才问道:“你这些年来,可一直都想这么问罢?”

霖若回过神来,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万千思绪涌上来,只化作委屈的眼泪盈眶而落。

南昕王眼中也泪光渐起:“我知道,这些年你再不亲近于我,必是心中对我有怨的。我想这样小小的人儿,只消日日陪着,终会与我再度亲近起来——可我常年征战,终是错失良机了,就如对你娘亲一般。”

“彼时虽是稚子幼童,女儿亦记得娘亲夜夜等待父王的模样,后来等着等着,她便不等了——再然后也没机会再等了。”

霖若这话虽是诛心之言,南昕王听得却眼中一亮,忙问:“她那时夜夜等我吗?”

霖若倒糊涂了起来,点头,又道:“神情一如父王每每问我师父何时来府上——若大姐姐还在,她记得一定比我真切。”

南昕王眼中的光又灭了,愀然道:“你一定认为我心仪湍洛,故而我每次问起湍洛时,你都一副凄然隐忍的模样。诚然,我曾对她心生爱慕,可那不过是年少时惊鸿一瞥,如言兮之于你,爱而不得也就渐渐放下了。你如今未必会信我所言,可若儿,与你娘亲相处那数年,实是我弱冠后不可多得的顺心之时。”

霖若闻言更觉哀戚,只噙着泪道:“既是两情相悦,又为何最后会到如此地步?既是怜她爱她,又如何舍得让她被人当狗一样乱棍打死?既是痛失所爱,又为何容得加害她的人逍遥自在?”

她这话问得又气又急,说到末尾涨红了脸,只望着南昕王,轻轻喘着气。

南昕王见她如此只觉心疼,这三问他又实在答不上来,只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柔声道:“是我对不起你娘亲,若我只是个闲散亲王,不必北上讨敌守国、不必参与朝中盘根错节之事,你决不会这么孤苦伶仃地长大。湍洛其实与你娘亲有些疏远血缘,是为着你娘亲才愿意千里迢迢来看顾你;而我时常想见湍洛,也只因为湍洛这些年从未老去,那双眼睛虽然万年冰霜不化,与她的温柔含羞截然不同,却又实在像她——我们都并不是为着你所以为的原因。”

霖若哭得厉害,只在南昕王怀里抽抽噎噎道:“我自然不信,便是待我回了静园问过师父也未必会信。”

南昕王闻言抱得更紧了,闷声道:“若儿,我还有事未告诉你——湍洛没了。”

霖若身子一凛,挣扎着抬头盯着他,表情茫然似是没听懂他方才所言:“没了?”

南昕王定定地看着霖若:“她先前应也同你说过,这次北上之行她必将殒命,不过所幸她昨夜已完成生平夙愿,去了也了无遗憾。”

霖若还是木讷地重复那问句:“没了?”

“我已往维心阁送了报丧信,想来她行前也已早作准备,如今你只要安心南下去蔚山接她衣钵便好。”南昕王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这些话,只是兀自说着,“待她尾七一过,你便南下去吧。”

他看着她的目光有一瞬间又恍惚起来,回过神便心疼地伸手捧着她的脸,苦笑道:“待你也去了,我身边便再没有与你娘亲相似之人以慰相思了。”

霖若想起昨日湍洛离开前说的话,惊觉她其实从头到尾都在平淡地交代后事,大约猜到她闻听死讯时一定会难过,于是说了那一大段宽解的话。

原来如此。

她在那个谪仙一般飘落静园的夜里本就说过她要死了,即便有人追杀,若不是她自己不愿再活,又有谁能夺得了她的命?从前埋下的祸根而今去吞下苦果——她是在告诉霖若不要替她寻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于是霖若擦了擦泪,望向南昕王:“师父昨日对我说:‘人生在世,萍水相逢,相遇相知,终有一别。来去早晚,不过命数耳。’女儿深以为然,故而知师父夙愿得偿而去,心中虽感伤阴阳两隔,却亦不觉过分哀戚。娘亲生前既不再等父王归来,便是已经放下了,父王也放下罢。”

南昕王怔愣片刻,松开手,站起身踱到窗边,看了半晌回头,指着窗外道:“亭中木槿是她入府那年亲手所植,这样朝开暮落的花虽薄命,她却喜欢得紧。我那时在北地伏击,一个雨夜穿过一处载满木槿的院子,见到满地的落花,忽觉不祥,隔日便收到讣信,说她去了。”

霖若便也起身,挪着酸麻的腿走到他身边,却看到墙角边几丛胡乱倒伏的杜若,叹了口气道:“如今是杜若倒了。”

南昕王也看了过去,吟道:“‘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忽地抬头,仿若面前有芳魂一缕凝目驻足,便笑道,“你若能见到她,可务必要将我这十数年如何凄惨与她细细讲来。”

他顿住,默默良久,终究还是落下泪来。

“十数载斗转星移,想来她早已托生,如何会记得我……又为何要记得我?”

作者有话要说: 20230402

昔年旧友无憾而终,最终是这样离开,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20230509

觉得霖若如果真的在这里就沾了人命,后面和南昕王对话还这么镇定自若,就算黑化也实在有点太突兀,所以改了。本来她也只是冲动才出手伤人,事了之后还会觉得后怕,没可能去佛寺只言片语不提自己的罪孽还要去质问别人。这样的人不是失忆就是有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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