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混蛋！你放开我！”曲维舟怒骂，天地间血色一片，面前忽然扬起漫天的尘埃，她的心紧紧揪住，像是被泥封喉，半晌再发不出声音，直到风过烟散，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惨叫溢出喉咙，竟然比盘旋哀鸣的乌鸦叫声还要凄凉：
“爹！娘！”
尸横遍野，没有完全断气的战马躺倒在血泊中抽搐，除了迟到而立在给人补刀的红衣“甲卫”，官道上再无活口。
面目狰狞的尸体中，曲维舟一眼看到自己双亲的尸体，父亲手中的战斧被劈成两半，娘亲的紫檀剑甚至根本没有来得及出鞘，她就已经被一刀斩断动脉，她的半张脸埋在地上，汩汩鲜血从脖颈处喷涌，曲维舟只觉得面前的一切都变成骇人猩红色，她张着嘴巴，喉咙里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从满是血腥味的嗓子里挤出“啊！啊！啊！”嘶哑破碎的音节。
不！不会的！他们明明是来救人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可惜了～”李康宁松开对曲维舟的桎梏，但她身上穴道未解，她的身体像已经被山野的寒风吹僵一般，一动不动。
桌上的青菜面里掺上了泥土，不知道是哪个没用的东西杀人都控制不好力道和角度，隔着这么远居然还能溅上一滴血到这面碗里头。
李康宁嫌弃地把碗推远，很是不高兴道：“浪费一碗好面！”
“殿下！”红衣甲卫的领头人蹚着血水走过来，李康宁从袖中掏出一张牛皮纸丢给他：“把圈出来的这几个人，皮剥了！金浮屠的人斧头上都有名字，快点儿吧，早弄完早上路！”
话音刚落，忽然面前人影一闪，李康宁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寒意直冲他心口袭来，斧头闪出的寒光劈向他的双眸，晃得他一时睁不开眼睛，却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出声：“别杀她！”
寒风止，他额前的两缕碎发轻轻飘动几下后静止，李康宁揉着自己的眼睛，眼前好不容易恢复清明，他眨眨眼，曲维舟双斧落地，脖子上赫然架着一把巨刀，她口中溢出鲜血，是方才强行用内力冲破穴位，五脏受损所致。
她重新被点上穴道，包括哑穴，纵使口中的鲜血还在往下流淌，她还是死死地盯住李康宁，眼神里是刻骨的怨毒，仿佛丛林野兽茹毛饮血一般。
“瞧你！”李康宁轻声笑了笑，伸出手指接住从她下巴处滴落的一滴鲜血，随后在曲维舟骤然汹涌的眼神中，将手指放入嘴里，舌尖微露，他竟然在尝她的血！
“呜！呜呜！”曲维舟发不出声音，她的身体即使被点了穴道也不受控制地抖动，眼中的恨意恨不得将她剥/皮泄愤，李康宁的笑意更甚，他有些陶醉地嗦着自己的指尖，仿佛在品尝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半晌，微眯的眼睛缓缓睁开：
“甜的。”他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眼神看向官道上工作几近完成的红衣甲卫，将人剥/皮抽筋的场面实在太过残忍，但李康宁的眼神中竟然有几丝兴奋：“不知道，他们的血是什么味道？真想尝一尝～你说什么？”
他忽然收回目光，饶有兴趣地看向直能呜呜发出几个音节的曲维舟，像是听懂她的话一样，他灿然一笑：“啊～好好好，我不尝～”他伸手抚上曲维舟的面颊，她眼中的愤恨更甚，李康宁的指尖冰凉，摩挲在她的脸上，让本就如坠深渊的曲维舟更生一股彻骨的寒凉。
“你放心，维舟，我以后只尝/你的！”
“殿下！”那边，红衣甲卫将人皮带过来，曲维舟挣扎地愈发明显，她的眼中一片血红，李康宁冲手持巨刀钳制住她的人扬了扬头，那人将刀撤下：“这才对嘛，别伤着我们小维舟。”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戾气与恨意包裹，却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女，仿佛在欣赏自己刚捕获的猎物，但还是有几分惋惜，叹了口气：“你与老师是怨偶，不得长久，等事了，不如跟着我吧，我——日日做饭给你吃啊！”
“呜！”曲维舟的身子猛地一抖，身后抗巨刀的男人吓了一跳，以为她会再次冲破穴道，但李康宁不甚在意地冲他摆摆手，食指轻轻点点曲维舟的鼻尖，宠溺笑道：”淘气！”
等他再抬头看向提着人/皮的属下，眼中只剩下厌烦与无趣，李康宁撩了撩眼皮：“用药水泡着，好生保存着！老师爱干净，可别等交给老师的时候，这些个玩意儿都腐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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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青楼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管里面的交易有多么肉/欲横飞，但在外的排面，端的一定要是个风雅高洁！
名字要风雅，明面上的生意也要风雅，就比如君莫的霁华楼，台上唱的是戏曲里那些悲欢离合，但实际做的却是妓/院生意。再比如京都落仙院，对外宣称是为文人雅客吟诗作赋提供一处风雅之所，实则里头姑娘万千，不能明着说，要暗地递上一锭金子，问一句“姑娘允否？”，只要钱给足，一般不会有人拒绝共赴**。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反正一定要摆足风雅的劲儿！
但有一个地儿，从名字起就不正经！干的事儿，那也是摆在明面上的风流——快活林！
江湖中最大的赌坊，也是——最大的青楼！说白了，从名字起，就将所有上不得台面的全摆在台面上。但这个地方，历史十分悠久，据说距今为止，已有五百年历史，历经七朝风云，仍然屹立不倒。
就连史书上都有它的痕迹，而且还破天荒地抄录了那么一首诗：回眸入抱总含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正经史书上的记载，读来真叫人脸红。据说这首诗是前前前朝某位皇帝去快活林快活的时候挥毫写下的，只是史书上隐晦，应该是照顾这位皇帝的面子，没具体点明是哪一位快活佬。反正，这快活林这么多年，也当得起天下第一青楼的名号。
“你们来就好了，为何非要拉上我？”君莫清秀小郎君打扮，但是阴沉着一张脸，双手抱臂走在齐珂向玉和谢明身后。
“哎呀，你就是干这行的，有经验，你帮我们找找，花魁就算了，这花吟，花芙，花颜分别是哪几位？”向玉后退一步搂住君莫的肩膀，被他嫌弃地躲开：”齐珂还在，收收你的眼神吧！”
向玉闻言，原本还在四处张望的一张桃花眼不甘地眨了眨：“瞎说！我是那种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之人吗？我这是……纯粹来见见世面，我还从没来过快活林呢！再说珂珂她……喂！珂珂！”他抛下君莫，怒气冲冲挡到齐珂身前，双手叉腰：“你怎么比我还如狼似虎呢？！”
“别胡说！你少编排我阿……”谢明话还没说完，齐珂已经上手推开向玉：“哎呀，别挡我视线！找人呢！”
“你这是找人的样吗？！”向玉后退着走，张开双臂，宽大的衣袖在齐珂眼前拉起一片幕布，他咬牙切齿道：“你若是找人，怎会盯着那个粉衣郎君目不转睛？他的姿色身段，怕只是快活林里的六品清倌，怎会是我们要找的人？”
“你吃醋了？”齐珂“嗯？”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抬头看他，向玉憋红了一张脸，一副正宫娘娘气势一动不动拦在她身前。
“我这是好心提醒！”向玉甩了甩袖子，拨动头顶还会振翅的蝴蝶发簪：“你我也算互通心意，你莫要三心二意了！你喜欢美男，向某颇有姿色，若你要情趣，向某也最通温柔小意，你想要什么，向某皆可满足，来快活林既是寻人，就莫要……莫要乱看。”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谁和你表心意了？你白孔雀想吃天鹅肉，我姐怎么可能会看上你？！”
“互通心意？上回庙会，在屋顶上你不是没认真回应我吗？”
姐弟二人同时发声。
“我现在不是回应你了吗，我表现地还不够明显吗？”向玉自动忽略掉谢明气急败坏的质问，挺了挺腰身，见齐珂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娇俏地甩起头，将垂落胸前的头发撩到脑后。满是脂粉香的空气中飘来淡淡清冽的梅花香。
“哦～”齐珂似乎先是一愣，但只是一瞬间，嘴角便忍不住上扬，继而肩膀轻颤，低头笑出声，她扬起脸，快步上前扯出向玉的腰带就往前走，声音中的笑意怎么收都收不住：“我明白了！我的大美人，你放心～我只宠你一人！走！找人去！”
向玉迅速小碎步跟上前，空气中的梅香更浓了，篱落香的味道是会随着体温升高而愈发浓烈。
“天杀的，向玉这个登徒子！”谢明被香味熏得脑袋发胀，他愤愤跺脚，快步跟上两人：“阿姐！你等等我！”
“二楼！”君莫忽然出声，自从昆山一战开发出他脚下云步的本事，从山上下来之后，他走路都变得更加轻快，再加上唱戏之人本就会鬼步，如今谢明觉得，君莫走路都是用飘的，这不，呼的一下，方才还落在几人身后的人一下子飘到他们身边：“花吟在二楼第一个包厢，花芙在后台准备登台，还有花颜……”
“不必找了！我看到人了！”齐珂的视线穿过人群，二楼雕栏处，摇扇美人朱唇粉面，姿容绝代，她倚栏远望，与齐珂四目相对相对，手中乌木雕花团扇一转，冲她挥手，扬声道：
“大妹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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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这儿？”包间内，齐珂接过贾高雅递过来的烈酒，皱眉问她。
“妹砸，我同你讲啊！”在其他三个男人震惊的目光中，这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撩开裙子叉开腿坐下，她猛地一拍桌子：“他奶奶的，我真是放屁砸了脚后跟，真倒霉！我在远容山，碰到那个什么什么……啊对对对！山泉宫宫主万仁，这狗东西，真他娘的是癞蛤蟆娶青蛙，他长得丑还玩得花，他睡了老娘居然不想给钱，白嫖！你说我能放过他吗？”
她端起酒坛子猛地灌了一口：“于是我啊，我左右开弓，我右手甩他一个大嘴巴子，左手给他一个牛粪瓜瓜，我揍得他满地找牙！他可倒好，一大男人，裤子没穿上就哭着嚷着跑咱们嬷嬷那儿告我的状。我从业十三载，还第一次遇到这种畜生，真她娘的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这不，我不仅被贬了级，还被调到这儿来！”
“万仁是这狗德行！打得好！换个地方换个心情嘛，以你的姿色和本事，重回花吟之位不难！”齐珂和她碰杯，站在她们背后的三个男人目瞪口呆，谢明暂时忘记向玉这头“猪”拱了她姐这颗白菜的仇，用手肘拱了拱向玉：“这……大庭广众说这些是不是……我们要不……回避？”
君莫听着，在一旁勾了勾嘴角。
“我说弟啊，你在那儿逼逼赖赖个啥呀？我看呐，你就没你阿姐爽气，想说什么大声说呗，你可别背着我暗戳戳在棺材里放屁！”
“行了，高雅，你别蛐蛐我弟！你在这儿正好，省的我去找其他的花芙花颜。”
“咋的，你要让我给你画假银票啊？”贾高雅哐哐又喝下两口酒：“我从良了啊，现在不接这单。”
“滚！我是那样的人吗？”齐珂回头，对那三人郑重道：“我没干过这事儿！”
“那你要快活林帮你干啥？”
“这个！”齐珂从怀里掏出密函：“纸张印章字迹，都帮我伪造一份，里面的内容改一改，其他地方，做到就算皇帝老儿亲来，都看不出有假，能行吗？”
“好说！”贾高雅拍拍自己的胸脯，胸前两坨柔软晃动，齐珂赶紧止住她，眼神向身后示意：“还有小孩儿在场呢！”
“嘿嘿，知道了知道了！交给我吧，最迟明早就能给你，毕竟姑奶奶我，那还是屁股后头挂水壶，有一定水平在的！不过……”她扫了一眼密函中的诗：“里面的内容，你想改成啥？”
“这个嘛……”齐珂转头和谢明对视一笑，她对贾高雅招了招手：“附耳上前～”
写那首风流诗的皇帝……
宋徽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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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快活林贾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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