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安稳一觉，闻冬行是被胃里的翻搅疼醒的，他蜷在被子里按着胃轻声喘息着，另一只手摸了摸额头，好在温度已经降了下去。
五六点钟的天色依然朦胧，他眼前适应了片刻才清晰起来，呼吸在看见身旁的女人时瞬时静止，眼睛不由得睁大。
徐离面朝他恬静的睡着，发丝从鼻尖垂下搭在唇瓣上，唇角微微翘起，似乎做着一场不错的美梦，他含着笑意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摸摸她的脸颊，仿佛希图加入那场梦境。
心脏不合时宜的骤然缩紧，胃里刀割般的撕痛将他唤醒，整个人顿时如同被浸泡在海里只剩下失真的痛觉，他手太凉，阵阵痛楚下最后只是帮她轻捻起唇上的发丝，而后移到床边折起腰身艰难的缓了一会儿，在疼痛稍减的间隙里匆匆掀开被子走出了房间。
心口痛的吸不上气，他几乎是脱力的跌坐在沙发上，攥着布料弯下身子宛如离水的鱼那样气竭的喘息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能感知到外界的讯息，客厅要比卧室冷许多，风吹过直冻的人打颤，沙发上还留着昨夜徐离忘记收走的外套，他将它覆在身上疲累的半躺下，胃里依然不消停，但空气里萦绕着的熟悉清香令人安心，他浸着徐离的气息，竟仿佛能好受一点似的。
大概过了十分钟，周身不适终于减轻到可以忍受，他起身时眼前一片头晕目眩，撑着沙发扶手无助的攥紧了外套袖角，却是熟稔而寻常的缓过，他收起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向厨房走去。
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给她们做过早餐，闻冬行打开冰箱看了一下食材，煎上吐司和火腿片，随后简单处理了食材开始煲汤。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这种事我来就好。”徐离的声音自身后轻轻响起，她踮着脚尖靠在他肩上，看他把芝士和溏心蛋层层叠在一起，感叹怎么会有人这样简单的动作也能做的如此赏心悦目，他做的食物也总是很好看，不似她常常手忙脚乱毫无美观可言。
“生物钟醒了，就不太睡得着。早餐而已，没什么的。”后背尽是徐离暖和的体温，因为初醒她嗓音还很软，模模糊糊听上去特别可爱，闻冬行渐渐放松僵硬的身体，手上动作不由得变慢，直到吐司们都个挨个听话的躺进盘子里，他用没有沾上油渍的那只手轻轻揉了一下徐离垂下来的头发，“小离，去叫安安起床吧，汤很快就好了。”
说着他端着吐司回过头，徐离适时站直身体从他手中接过盘子，他的下巴从她头顶擦过，酥麻痒意稍纵即逝，连同他怀里似有若无的沉香一并从她面前掠过，飞快融入她手里热腾腾芝士香中。
徐离被这点闻惯了的飘忽香气勾的又朝他靠了几步，点头应下他的话却不动作，抬起手用手背蹭他脸颊，忽而问道，“昨夜退烧了，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遍身苦楚犹如潮水倾轧，一刻也不肯轻饶过他。
闻冬行抿了抿唇，听到这句话竟无端生出些幼稚的委屈。覆在他脸侧的手软而温热，不轻不重的试探着他的温度，闻冬行垂眼看她，纤长眼睫掀起眸中一片珠玉折光似的神采，倾身在她即将收回手时轻轻回蹭了一下，答非所问道，“你在就好。”
犯规，太犯规了。
徐离轻咳着用收回的手拿了一个吐司喂给他吃，看他小小一口硬是嚼了很久才咽下，竟越看他越像某种擅于忍耐的可怜小动物，柔声认真纠正，“我会多陪陪你的，但是我不在的时候，也要好好的。”
闻冬行低低应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了。
“安安的奶酪棒是不是快吃完了？”
徐离拿闻安常吃的品牌和货架新上的品牌对比给闻冬行看，最后还是选择把旧品牌放进购物车里。
“阿离？”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脱离工作的许之杭看上明朗许多，穿着休闲清爽的常服，依稀竟有几分高中时的模样，见到她便惊喜的走来，“好巧，你住在这附近吗？”
“我……”徐离看了看神色淡然的闻冬行，又看了看满面无辜的许之杭，甚至来不及生出与偶遇相关的任何情绪。
她和闻冬行如今藕断丝连尚未重新确定关系，她既不能说是前夫，也不能仅仅用朋友形容他，最后她选择用一种最客观的说辞，“这是我女儿的爸爸，闻冬行。”
许之杭的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被她轻易捕捉到，但短短几秒后他只是轻松的笑了笑，“闻设计师，久仰大名。我是阿离的高中同学。”
“过誉。”闻冬行伸出手和他交握，简单客套道，“长宁市谁人不赞叹小许总年少有为。”
“你住在这里吗？”徐离插话道。
“我陪朋友来的，他现在正在那边给女朋友打电话挑零食呢。”许之杭耸了耸肩，推动自己空空如也的购物篮，来的快去的也快，“那我先去找他啦，有机会再约？”
佯装礼貌的道别里含着隐喻，徐离此时不曾发觉言语间暗藏的硝烟，只当做是一句随意的离别玩笑，应答的话未来得及开口，闻冬行忽而牵住她的手，把指尖往她掌心里藏，朝她垂下的眉目里尽是松软的恳求。
“我有点冷，可以帮我暖暖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在超市里还破天荒主动朝她撒娇的人，这会儿却自己把手抽了回去不给她牵了。
徐离很快思考了一下，解释道，“只是朋友，前段时间他回国，我们合作了一个项目。”
他不知道徐离和许之杭现在关系如何，不过看上去似乎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亲密，他才方敢在一念之间拉住她的手。
“我没有不高兴。”闻冬行身体状态其实还很差，走一段算不上多长的路对他来说负担并不小，衣袋里的左手往胃里压了压，腹部常常有种冰凉失血的痛感，他怕自己一张口就暴露出异常，是以停了一会儿才说话，几个字连成的短短一句话，说的轻缓而犹疑。
“……我这样会不会让你不喜欢？”
但是徐离听的清清楚楚。
她捉住那只他裸露在空气里的右手，发觉自己所做还是太少。
“喜欢的，你什么样子都让人喜欢。”
“所以，再依赖我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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