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铺满了整个校园。期末考试最后一科的结束铃响起时，萧怀叙转着笔看向窗外，梧桐树的影子正好落在他和凌归鹤之间的桌面上，像一道天然的分界线。
“交卷。”凌归鹤站起身，白衬衫的后背被汗水洇出一小片阴影。他的答题卷平整得像刚发下来时一样，连折痕都没有。
萧怀叙慢悠悠地跟上去，在走廊拐角处突然拽住凌归鹤的手腕：“第21题你用的什么方法？”
“傅里叶变换。”凌归鹤任由他拉着，“你呢？”
“暴力穷举。”萧怀叙咧嘴一笑，“不过最后三步我用了你上周教我的技巧。”
林清烟抱着化学笔记从旁边经过，眼镜片上反射着刺目的阳光：“你们能不能别在成绩出来前就对答案？这样很容易让其他人绝望的。”他的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试管，里面装着可疑的蓝色液体。
教学楼前的布告栏已经贴出了暑假注意事项。顾兮清和萧星暮正在抄写数学夏令营的通知，看到他们过来，萧星暮立刻挥舞着手中的传单：“哥！国际青年科学论坛的报名表！”
萧怀叙接过传单，手指在“需两人组队参加”那行字上轻轻摩挲。凌归鹤凑过来看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这家伙肯定又偷偷用了自己放在洗手台上的沐浴露。
“瑞士啊……”凌归鹤盯着举办地点，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不想去。”
萧怀叙笑着把传单折成纸飞机，嗖地投向不远处的垃圾桶，没中。纸飞机撞在墙上，滑落到一只三花猫面前。那只他们去年救下的流浪猫现在已经胖得像只小猪，正懒洋洋地趴在香樟树的阴凉里。
“暑假有什么计划？”萧怀叙用肩膀碰了碰凌归鹤。
“预习高三课程，整理竞赛笔记，还有……”凌归鹤顿了顿，“我妈说想请你去杭州玩。”
萧怀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阳光突然落进了瞳孔深处：“西湖醋鱼？”
“还有龙井虾仁。”凌归鹤补充道，嘴角微微上扬。
他们沿着林荫道慢慢走向图书馆，蝉鸣声像潮水一样涌来。路上遇到的同学都在讨论暑假安排，有人要去海边，有人报了补习班，还有几个女生红着脸偷看他们交头接耳。
图书馆冷气开得很足，他们常坐的角落桌上已经堆满了高一高二的复习资料。凌归鹤开始按科目分类整理，萧怀叙则负责把重要的笔记扫描成电子版。
“这道题……”萧怀叙突然指着一页草稿纸，“我们当时争论了整整一个晚自习。”
凌归鹤凑过去看，是上学期某道复杂的组合数学题。草稿纸上还留着两种不同颜色的笔迹，密密麻麻的公式中间画着个小小的愤怒表情，肯定是萧怀叙的手笔。
“还不是你，本来就是错的，还搁那跟我死倔。”凌归鹤瞪他。
萧怀叙咧嘴一笑：“这不是想看看凌神的解法嘛。”
凌归鹤的懒得理他，低头继续整理笔记，却发现下一本竟然是萧怀叙的错题集，里面夹着无数张便签纸，有的画着滑稽的卡通形象，有的写着“凌大学霸求教”。最新的一页上甚至有个用红笔描了好几遍的爱心，旁边标注着“期末考完给你看”。
“萧怀叙！”凌归鹤啪地合上本子。
“嗯？”罪魁祸首正歪着头笑，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发现什么了？”
他们的手指在纸堆上方不经意相触，又同时缩回。图书馆的空调嗡嗡作响，远处传来管理员推着书车的声音。这一刻突然变得无比漫长，又仿佛转瞬即逝。
离校前的最后一周，校园里弥漫着躁动的气息。高二（1）班的教室里，同学们互相写着纪念册。萧怀叙把凌归鹤的那页写得密密麻麻，最后还画了个复杂的函数图像，旁边标注“这是我想你时的脑电波”。
“幼稚。”凌归鹤对此评价道，却小心翼翼地把那页纸夹进了《高等代数》的扉页里。
最后一节班会课上，班主任宣布了暑期注意事项。萧怀叙在桌下悄悄给凌归鹤传纸条：【明早七点，校门口见。别忘了带防晒霜。】后面跟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镜表情。
凌归鹤在纸条背面回：【谁说要和你去游泳了？】却在放学后特意绕路去买了新的防晒霜。
暑假正式开始的第一个清晨，蝉鸣声比往日更加喧嚣。凌归鹤到校门口时，发现萧怀叙已经等在那里，身边停着两辆山地车。晨光中，他整个人像是被镀了层金边，连发梢都在闪闪发亮。
“迟到了五分钟。”萧怀叙扔给他一瓶冰镇矿泉水，“按照约定，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凌归鹤拧开瓶盖：“什么约定？”
“我刚刚在心里定的。”萧怀叙跨上自行车，“跟上！”
他们沿着滨江路一直骑，风裹挟着河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凌归鹤的白衬衫被吹得鼓起来，像张开的帆。萧怀叙时不时回头看他，眼睛笑得弯弯的。
骑到跨江大桥时，他们停下来休息。萧怀叙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精致的盒子：“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盒子里是一枚银戒，刻着两个小字母X&L
“上周订做的。”萧怀叙的声音混在江轮的汽笛声里，“喜欢吗？”
凌归鹤的指尖抚过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去年冬天，萧怀叙也是这样，在他生日当天的数学课上，传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今天你诞生的概率是1/365，而我遇见你的概率是多少？】
“谢谢。”凌归鹤轻声说，把戒指小心地放进胸前的口袋。
萧怀叙大笑起来，笑声惊起了江滩上的一群白鹭。阳光越来越烈，他们的影子在桥面上渐渐缩短，最后几乎重合在一起。
接下来的暑假时光像被按了快进键。他们去了杭州，在西湖边的茶楼里，凌归鹤妈妈和萧夫人聊着当年的大学时光，而两个少年在桌下偷偷用草稿纸推演最新发布的IMO试题。
七月中旬，突如其来的台风打乱了他们去海边的计划。被困在萧怀叙家的别墅里，他们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完善那个参加国际青年科学论坛的方案。凌归鹤负责理论推导，萧怀叙负责编程模拟，饿了就煮泡面，困了就挤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老电影。
台风过境的夜晚，停电的别墅里点着蜡烛。萧怀叙借着烛光给凌归鹤看他小时候的照片，而凌归鹤则分享了他珍藏的初版《数学原理》。摇曳的烛光中，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像一道无解的联立方程。
八月初，他们终于如愿去了海边。烈日下的沙滩烫得吓人，凌归鹤坚持在遮阳伞下看书，直到被萧怀叙一把拽进海里。咸涩的海水呛进鼻腔的瞬间，他听见萧怀叙在耳边说：“不运动，难怪身体那么弱，接吻老师喘气，肺活量不足啊。”
傍晚的沙滩上，他们用树枝写下复杂的公式，看着潮水一次次将其抹平。萧怀叙突然说：“等高三毕业……”
“嗯？”凌归鹤转头看他。
“我们去瑞士吧。”萧怀叙的眼睛映着夕阳，像两团跳动的火焰，“去看欧拉故居。”
凌归鹤没有回答，只是用树枝在沙滩上画了个大大的∞符号。潮水涌上来，带走了这个符号，却在沙滩上留下了闪亮的贝壳，像散落的星辰。
暑假的最后一周，他们回到学校参加奥赛集训。空荡荡的校园里只有蝉鸣和他们翻动书页的声音。偶尔，萧怀叙会突然凑过来，指着某道题说：“这道我们比谁解得快，输的人请奶茶。”
而凌归鹤每次都会应战，尽管他知道，无论输赢，最后那杯奶茶总会出现在自己桌上。
某个特别炎热的午后，他们在图书馆发现高一新生偷偷放在他们常坐位置的卡片，上面画着拙劣的爱心和公式。萧怀叙大笑着把卡片夹进了凌归鹤正在看的书里，而凌归鹤则红着耳根，在还书时悄悄把卡片留给了那个害羞的学弟。
当八月的最后一天来临，晚霞染红整个天空时，他们站在教学楼顶楼，看着校园里逐渐亮起的灯光。萧怀叙突然从背后抱住凌归鹤，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高三了。”
“嗯。”
“怕吗？”
凌归鹤转身，看着萧怀叙被晚霞镀上金边的轮廓：“有你在，解什么题都不怕。
在这个瞬间，在夕阳与初升的星光之间，他们都知道，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就像那道永远解不完的数学题，每一个答案都会引出更美的谜题。
[可怜][可怜][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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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起去瑞士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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