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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赌约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凌归鹤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指尖在数学竞赛辅导书的封面上轻轻摩挲。窗外飘起细雨,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凌神,你今天还去图书馆吗?”同桌的女生递来一把折叠伞,“看这天色可能要下大。”

“谢谢,不过今天有竞赛集训。”凌归鹤接过伞,声音温和如常,却在说到“竞赛”二字时微微顿了顿。他看了眼腕表——距离集训开始还有四十分钟,足够他绕路去实验楼拿上周遗留的参考书。

雨幕中的校园显得格外安静。凌归鹤撑伞走过海棠树时,发现那些娇嫩的花瓣被打落大半,零落成泥。他脚步微顿,莫名想起萧怀叙说的那句“只研究你”。

“荒谬。”他低声自语,加快脚步。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凉意顺着脚踝往上攀爬。

实验楼空无一人。凌归鹤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直到他在储物柜前停下——柜门虚掩着,一本《高等数学竞赛精讲》正端端正正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书脊上贴着他惯用的索引标签。但这不是他放的。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伸手取书时,一张便签纸飘落在地。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阶梯教室见。别让我等太久。”

字迹张狂得几乎要跃出纸面,就像那人永远藏不住锋芒的眼神。凌归鹤捏着纸条的指节发白,胸口那股被强行压抑的烦躁又翻涌上来。萧怀叙怎么会有他储物柜的钥匙?又是什么时候放的这张纸条?

雨声渐急。凌归鹤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口袋,却在迈步时发现书页间还夹着什么,是一张旧照片,拍摄于去年全国数学竞赛颁奖现场。照片里,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的萧怀叙正侧头看向镜头外的某处,唇角挂着那个标志性的、带着几分挑衅的笑。而照片边缘,恰好捕捉到凌归鹤半个侧影——他站在亚军位置,目光低垂。

照片背面用红笔圈出了日期:正好是一年后的今天。

“幼稚。”凌归鹤呼吸微乱,却把照片和书一起塞进了书包。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越来越急,像某种催促的心跳。

当他赶到阶梯教室时,雨已经下得很大了。推开门,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坐了零星几个参赛学生,李老师还没到。而靠窗最后一排,萧怀叙正支着下巴望向窗外,黑色耳机线垂在胸前,修长的手指间转着一支钢笔,整个人散发着嚣张的气场。

凌归鹤径直走向前排座位,却在路过第三排时猛地停住,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笔记本,页眉赫然写着《竞赛重点题型解析》,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正是他自己的笔记。但这本子明明锁在他宿舍抽屉里!

“找这个?”身后突然传来温热的气息。萧怀叙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背后,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他晃了晃手里一模一样的笔记本,“巧了,我这也有一本。”

凌归鹤瞳孔骤缩。那确实是他去年参赛的笔记,但扉页上多了一行陌生字迹:规律与效率固然重要,但天才往往诞生于规则之外。

“萧怀叙!你!”

“别紧张,”萧怀叙压低声音,指尖轻轻点在那行字上,“只是借来学习一下‘凌神’的解题思路。顺便……”他突然凑近,呼吸扫过凌归鹤耳畔,“验证我的猜想。”

凌归鹤猛地后退半步,后背撞上桌沿。萧怀叙的“猜想”是什么?他不敢深思,却控制不住脸上腾起的热度。教室里已经有同学好奇地看过来。

“物归原主。”萧怀叙把笔记本塞进他手中,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手腕,“顺便说,你第七页的解法太保守了,我写了更简洁的证明过程,就在你夹着照片的那本书里。”

凌归鹤心头剧震。所以那本书也是萧怀叙放的?

“归鹤,怀叙,你们俩来得正好。”李老师推门而入,眼镜片上还沾着雨水,“今天我们先做个小测试,摸底大家的水平。”他拍了拍手,助教开始分发试卷,“凌归鹤,萧怀叙,你们坐第一排中间两个位置。”

萧怀叙耸耸肩,率先走向前排。经过凌归鹤身边时,他压低声音说了句:“看来李老师也想看我们的正面交锋。”

试卷传到手中时,凌归鹤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不是紧张,而是某种被彻底激发的亢奋。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看向题目。

在写到最后一题的时候,他却瞬间愣住。

这是一道极其复杂的组合数学问题。这时,从旁边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了行小字:比一比谁先解出来?输的人答应赢家一个条件。

凌归鹤猛地转头。萧怀叙已经写满半页草稿,似乎感应到他的视线,突然抬眼,用口型说了三个字:“敢不敢?”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萧怀叙眼底毫不掩饰的挑衅。他抓起笔,在萧怀叙的字迹旁用力写下:奉陪到底。

笔尖几乎划破纸张。这一刻,什么温文尔雅,什么优等生体面,统统被抛到脑后。他只要赢,赢过这个一次次打破他平静的混蛋。

两支笔在纸上疾书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凌归鹤全神贯注地推演着公式,却还是能感觉到右侧传来的热度,萧怀叙的衣袖偶尔擦过他的手臂,像某种无声的干扰。更可恶的是,那人解题的速度快得惊人,翻页时纸张发出的脆响都像在示威。

当凌归鹤终于找到突破口时,他余光瞥见萧怀叙已经放下了笔,正托腮看着他,目光灼灼得像要看穿他的思维过程。这太犯规了。

“时间到。”李老师的声音响起,“最后一题不用交了,那是道超纲题,留作课后思考。”

凌归鹤猛地抬头,正对上萧怀叙计谋得逞般的笑容。原来如此!那道“赌约题”根本不在测试范围内,是萧怀叙故意的。

“不过,”李老师突然补充,“我刚才看到萧怀叙和凌归鹤似乎都解出来了?课后可以交流一下思路。”他说着拍了拍凌归鹤的肩膀,“你们两个,要多互相学习。”

教室里的同学发出善意的哄笑。凌归鹤耳根发烫,却看见萧怀叙已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朝他伸出手:“那么,凌同学,愿赌服输?”

他的掌心躺着一张对折的纸条。凌归鹤没接,冷声道:“题目不算数。”

“怕了?”萧怀叙微微弯下腰,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俩能听见,“还是说凌神其实很期待我的‘条件’?”

这句话像一簇火苗扔进汽油桶。凌归鹤一把抓过纸条,在萧怀叙得逞的目光中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今晚七点,图书馆三楼西区。我们该好好“交流”一下了。

纸条背面,还画了个小小的、嚣张的笑脸。

雨声渐歇。夕阳突然穿透云层,将阶梯教室照得一片金黄。凌归鹤攥紧纸条,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场战争,早已超出竞赛的范畴。而他,竟然可耻地期待着今晚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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