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炎城的暮色总是来得仓促,洛婳音坐在宅院的石榴树下,指尖反复摩挲着一块残破的玉佩。玉佩边缘带着火烧的焦痕,残存的纹路里能依稀辨认出九尾狐的轮廓,月光洒在上面,映出她眼底沉沉的阴影。
“在看什么?”防风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从醉仙楼回来的酒气,却比往日淡了些。他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玉佩上,指尖不自觉地往她手边凑,想看得更清楚些。
洛婳音下意识将玉佩往怀里拢了拢,避开了他的触碰。她垂眸看着地面上交错的树影,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三年前京中那场大火,你听说过吗?”
防风邶的动作顿住,指尖悬在半空。他自然记得那场惊动朝野的浩劫,洛家满门被赤焰魔屠戮,唯有在外求学的小姐下落不明,世人皆以为她早已葬身火海。他看向她泛红的眼尾,声音放柔了些:“略有耳闻,听说……赤焰魔是突然闯入的。”
“不是突然。”洛婳音猛地抬头,眼底蓄着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他们像是早有预谋,直扑内院。我当时被母亲推进密道,可密道出口被落石堵住……阴差阳错,我才活了下来……”
她终于将那块残破的玉佩递到防风邶面前,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这是我后来偷偷回京,在废墟里找到的。玉佩上有赤焰魔的气息,可这九尾狐纹路……绝不是普通魔物会有的。邶公子,你人脉广,能不能帮我查查?我总觉得,我家的事没那么简单。”
防风邶接过玉佩,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残破的边缘硌得他手心发疼。
他仔细看着那熟悉的九尾狐图腾,心头猛地一沉——这分明是青丘涂山氏独有的印记。他抬眼看向洛婳音期盼的眼神,喉结滚动了一下:“你放心,我会查。”
接下来的几日,防风邶动用了所有关系,从京中旧吏到青丘暗线,几乎翻遍了所有线索。洛婳音每日都在宅院等候,看着他早出晚归,眉宇间的疲惫越来越重,心里既感激又不安。
这日傍晚,防风邶回来时,手里多了个锦盒。
他将锦盒放在石桌上,示意洛婳音打开。里面铺着一层软绸,放着半块玉佩,纹路与她那块残破的玉佩恰好能拼合在一起,完整的九尾狐图腾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洛婳音的声音发颤。
“是涂山璟的玉佩。”防风邶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涂山氏有记载,这枚九尾玉佩是用稀有华胥灵玉雕刻而成,能温养心神、驱邪镇灾,是涂山璟的贴身之物。”
他看着她瞬间失色的脸,补充道,“传闻当年涂山璟曾被兄长陷害,囚禁三年,失踪过很长一段时间,这玉佩或许就是那时遗失的。
洛婳音的手指抚过完整的玉佩,只觉得浑身冰凉。
涂山璟。
叶十七……
防风邶见她脸色苍白,下意识想伸手扶她的肩膀。可指尖刚要碰到她的衣袖,洛婳音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她攥着玉佩,眼神里满是迷茫与痛苦:“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防风邶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失落几乎要溢出来。他知道,此刻她心里全是关于相柳、关于家族旧案的疑团,根本容不下旁人的靠近。可他还是忍不住轻声道:“阿音,别着急,或许其中有误会。涂山璟性子温和,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说不定……玉佩是被人偷走的。”
洛婳音没有回应,只是死死攥着那枚完整的玉佩,指节泛白。
他默默转身,将空间留给她,只在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轻声说:“若是想不通,或者需要再查什么,随时叫我。”
门内没有回应,只有隐约的啜泣声传来。防风邶靠在门框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眼——这张与相柳相似的脸,终究没能成为靠近她的钥匙,反而成了提醒她思念的枷锁。他轻轻叹了口气,指尖还残留着玉佩的冰凉,一如他此刻的心。
西炎城的初夏总缠着黏腻的风,洛婳音在朱雀大街的茶摊歇脚,刚端起凉茶,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轻唤,带着几分急切与温柔:“阿音?”
她猛地回头,撞进涂山璟含笑的眼眸里。他穿着青丘常见的流云纹锦袍。
“十七?”
洛婳音的声音发颤,指尖捏紧了茶碗的边缘。自他开春回青丘,两人已有月余未见,她原以为他要待在青丘处理族中事务,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
涂山璟快步走到她对面坐下,将食盒推到她面前,眼底满是柔和:“我回青丘安置好族中事,就立刻赶来了。”
“十七,我有样东西想给你看。”
她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那块残破的玉佩,轻轻放在桌上。玉佩边缘的焦痕还清晰可见,九尾狐的纹路虽缺了一角,却与涂山璟腰间常佩的玉佩图腾如出一辙。
涂山璟的目光落在玉佩上,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他伸手拿起玉佩,指尖反复摩挲着残破的边缘,指腹蹭过焦痕时,动作不自觉地放轻,眼神里满是震惊:“这……这是我的玉佩!阿音,你怎么会有它?”
“果真是你的……”洛婳音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眼眶微微泛红,“三年前京中那场大火,我家……我家没了。这玉佩,是我后来偷偷回去,在废墟里找到的——十七,你自己的东西给过何人,你不记得了吗?”
涂山璟握着玉佩的手微微发抖,他抬头看向洛婳音,眼底满是疼惜与愧疚:“阿音,我……”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三年前我被兄长陷害,囚禁在密室里,玉佩不慎遗失,后来我派人四处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踪迹。我真的不记得,它为何会出现在洛家废墟。”
“不记得了?”
洛婳音的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她看着涂山璟真诚的眼神,心里的防线瞬间松动——她救过他的命,与他相识多年,知道他从不说谎,可家人惨死的画面又在脑海中浮现,让她无法彻底释怀。
涂山璟见她泛红的眼眶,立刻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阿音,你信我,我绝不骗你。”
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带着熟悉的安心感,洛婳音下意识没有抽回手。
恰在此时,街角传来一阵脚步声,防风邶提着一壶酒走过,看到两人相握的手时,脚步顿了顿,眼底的笑意瞬间冷了下去。
“我没有不信你。”洛婳音抬头时眼底泛红,却强撑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是我家人的事,我想查清楚。玉佩在洛家废墟找到,或许只是巧合,是我太执着了。”
这话听似释然,可涂山璟却看得明白,她是在刻意划清界限——她怕这玉佩真与他有关,怕两人的情谊会在真相面前碎得彻底,更怕自己会因为这份情谊,忽略了家人惨死的真相。
窗外忽然传来防风邶的声音,隔着窗棂飘进来:“阿音,查案的线索有眉目了!”他推门进来,看到涂山璟时愣了愣,随即挑眉看向洛婳音,“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洛婳音像是找到了台阶,立刻起身:“邶公子,我们走吧。”她没再看涂山璟一眼,只攥着袖中的玉佩,快步往门口走。
涂山璟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他知道,那层隔阂不是因为不信,而是因为太在乎——她在乎家人的仇,在乎这份多年的情谊,更在乎自己会不会在其中迷失。
可这份在乎,却让他们离得越来越远。
风又起,窗外落叶被吹得哗啦啦响,像他此刻乱成一团的心。他看着空了的椅子,忽然觉得西炎的午后,竟比青丘的寒冬还要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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