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候，窗外雨声不绝于耳，嘈杂的蛙叫被淹没其中。
狛枝凪斗躺在床上已经陷入了深睡状态中，呼吸悠长，白日里种种离奇的遭遇不会在他的心上留下任何痕迹。
另一个房间却依然灯火通明。
数学老师在书桌前，桌面按照习惯和功能划分了不同的区域。
现在正在桌面的中央一笔一画，严谨的记录自己这些天观察到的。
钢笔在纸上书写发出沙沙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明显。
通过这段日子的相处自身多年来的生活常识和世界观在摇摇欲坠。
他在这个学生身上试图总结出一些规律。
最终大概得出了几条结论。
狛枝凪斗的周身总是充斥着不幸和幸运，总体来说，两者的总量保持动态平衡，极度的不幸，会为极度的幸运作铺垫，极度的幸运之后，随之而来是极度的不幸。
这现象太违背常理，却在他的笔记下一次一次得到验证。
他回想起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仿佛黑白电影在脑海中跳帧播放着，一幕接一幕。
咔
八月一日 晴
两个人刚在一起生活不久，这天，他们一同前往村子里唯一一所便利店，购买一些食材。
就在结账的时候，装满食物的袋子，明明刚好提在狛枝凪斗的手中。
就在他提着袋子即将放在收银台的瞬间，袋底突然四分五裂。
哗啦哗啦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地上，其中一瓶纸装的牛奶盒被打翻。
乳白的牛奶铺满了一地，狛枝凪斗见状赶紧蹲下来。
“真是抱歉，真是不幸啊。”
他拾起牛奶的瞬间，微微一愣，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啊啦，今天刚好是牛奶保质期的最后一天。”
言语间透露出一丝庆幸。
店员也连忙过来帮忙，递来了两个新袋子，一同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放到袋子里，并且嘱咐地上散落的牛奶，会自行处理。
一个个东西都被装进去了，还有最后一个东西，一盒牛肉被泡在牛奶中。
东西全部被捡入袋中，只差牛肉，数学老师目光凝重，整块肉已经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绿色，上面甚至长出了微生物。
再看标签，生产日期赫然显示半年前。
最终他们退掉了那块肉，店员连忙向他们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下次你们来我给你们免单。”
毕竟村子不大，来来往往的客人几乎都是认识的人，要和每个人打好关系。
店员意识到了眼前的男人是陌生面孔，猜测着是村里最近传的沸沸扬扬，新来的老师，猜测着他之后也会在村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漏掉如此明显变质的商品，幸好及时发现，不然很可能会污染其他食材。
暂时分不清是巧合还是因为狛枝凪斗的体质。
狛枝凪斗悠哉悠哉的走在他的身旁，偶尔看天上的星星。
一贯温和的嗓音，带着轻快的满足，真心实意庆幸：“今天真是幸运呢，老师。差一点就把坏掉的肉吃进肚子里了，果然像我这种货色，偶尔还是会被命运眷顾一下吧。”
食物中毒可是很难受的。
这一天他们以美味的食物结尾。
咔咔
八月一十 晴
夕阳西下，橘黄色的余晖透过门口和窗子斜进他们整个屋子。
里面都像套了一层橘红色的滤镜，包括他和狛枝凪斗。
数学老师此时正在厨房里忙碌，挽起袖子，系上从行李箱中准备好的围裙。
开始做今天的晚餐，熟练地生火、炒菜，最后围裙被服帖挂墙面自制的挂钩上。
一顿美味的饭菜出锅。
饭菜上桌，开始享用，狛枝凪斗填饱肚子后十分满足，由衷感叹：“果然也只有像老师这样优秀的人，才会做出如此可口的饭菜，如果是我的话，连生活都可能引起灾难，真是悲哀。”
之后狛枝凪斗本来想承包做饭后的善后工作，但是被数学老师给制止住了：“狛枝同学去写作业。”
最后洗碗之类的活还是被做饭的人包揽了。
毕竟现在重要的是尽快了解的狛枝凪斗的学习情况，他之前一直呆在别墅，恐怕教学任务很艰巨。
更何况做家务对他而言不是很麻烦的事务。
吃完饭后数学老师提议散步，毕竟一直待在室内，不利于身心健康。
他们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对于老师的提议，狛枝凪斗没有反对。
反而兴致勃勃在房间内找来一些废弃的布料。
然后又去外面挑选了两根又长又直的木棍，外面捡来的铁丝。
只见他把布包在棍子的一头，然后用铁丝牢牢缠住，这样不仅能将木棍和布料缠绕在一起，更重要的是，燃烧的油不会滴落。
最后他进屋拿起煤油灯，将两个完全定位在油中，这样两个火把就做好了。
他递给数学老师一支，自己拿着一支和火柴：“走吧，老师。”
数学老师如善从流地接过来，整个过程他都看在眼里，动作熟练，和狛枝凪斗平日里自称的渣滓、这种货色相去甚远。
果然就如同狛枝凪斗预料的那样。
本来隐约可见的植被、山路，马上陷入了黑暗。
数学老师停下了脚步，黑暗中一道细微的声音摩擦起，火柴生出了一丝光芒。
然后这丝光芒点燃了两个火把。
两簇火焰下，映出他们的年轻脸庞，也照亮了两个人靠在一起的身影。
在火把的光照下，看清了脚下蜿蜒的道路。
狛枝凪斗：“老师，您一看就是都市中长大的人。”
数学老师借这个苗头，顺势打开两个人的话匣，想深入了解旁边的学生：“那你呢，从来没有离开过小樽，想出外面的地方看看吗？”
毕竟在小樽短暂的任教时间里，村子这里的学生，或多或少，都有过离开的念头。
火光下看不清楚狛枝凪斗的表情，只能听到轻飘飘的话在旁飘荡：“像我这种人，有什么资格离开这里，不幸的我在这里长大，回归于此，可能就是我的命运。”
数学老师一边走一边仔细琢磨这话的深意，想得正出神，组织言语准备劝解一番。
“哈哈哈哈，老师开个玩笑，我肯定长大以后要去外面的世界，它肯定充满了希望。”
数学老师又收回了即将说出口的话语。
他们在往回走的路上，旁边的草丛里簌簌传出了动静。
下一刻，一个不明物体猛得窜出来，狠狠跳在狛枝凪斗的身上，他的身形踉跄了一下。
火把掉落在草地上，数学老师连忙过去查看。
发现撞人的是一只受惊的野兔，然后仔细确认着学生的身上有没有受伤，确认完毕，只是裤子裂了，膝盖破了一块，正在慢慢往外渗血。
狛枝凪斗吃痛地站起来。
“别动。”
数学老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小心地将伤口明显的污染物清扫干净，然后包扎。
“先止血，回去再仔细处理。”
就在这时周围环境的温度急剧上升，一股炎热的气浪从身后袭来。
让数学老师感到不适。
他迅速循着温度传来的方向转头，发现背后已经是茫茫火海一片。
只见狛枝凪斗掉落火把的地方，火焰借着干燥的草木蔓延，引发了熊熊山火。
数学老师心头一紧，立即将学生安顿在相对安全的地方，马上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
不断用力朝着火源扑打，希望能用这种方式阻止山火。
但是对于已经成型的山火来说根本就没有作用，杯水车薪而已。
于是他的脑海中马上冒出了另外一种方法，就是赶紧在山火快要烧掉的地方，开辟形成隔火带。
就在他一个人势单力薄苦苦支撑，一阵嘈杂的人声由远到近，许多村民奔向他们，加入进来。
刚才这条路上并没有人，脑海中的想法只是冒出了一瞬。
情况危急，容不得细想，被更重要的事情吸住了全部心神。
火光冲天熊熊蔓延，整个山头，无一幸免，天空都被映成了末日般可怖的天空。
明明是夜晚，却是一幅血色天空。
那一夜全村人合力奋战，挑水的挑水，割防火带的割防火带。
临近天明之际，才彻底将这场突如其来的山火彻底扑灭。
数学老师一颗提着的心才渐渐放下来，这时才有精力带着自己的学生回去处理伤口，疲惫顿时涌上来。
他拿出酒精和创口贴，仔细将狛枝凪斗的伤口处理好，然后盘算着怎么修补破坏的裤子。
来到这个山村已经有段时间了，自己已经深刻意识到了村子里面物资的匮乏，所以能补救补。
正准备拿针线时，他的双手被狛枝凪斗，轻轻反手握住。
“老师，也请您清理一下自己的伤口。”
狛枝凪斗注视着他。
这时的数学老师才注意到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口，渗出些许血迹。
在之前救火的时候，刚开始没有任何工具，他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双手在不断拔着野草和灌木。
后来村民带来了镰刀，但是在茂密的植被下，还是免不了身上有些许伤口。
比如他的脸上。
狛枝凪斗像那天在别墅一样，拿过药品，学着数学老师照顾他那样。
处理着老师身上的伤口，动作细致，不遗漏任何一个。
第二天的时候，在村上由美的口中得知了，正是昨天那场山火恰好阻止了即将闯入村子里的大批野猪群，避免可能发生的更大的灾难。
这是她当村长的母亲告诉她的。
数学老师久久坐在办公桌上，人生第一次险些上课迟到。
回家的路上途径那条路，山头是烧焦的痕迹，除此之外，远处是一大片一大片树木倒地的痕迹，朝着同一个方向，地上满是杂乱的动物痕迹。
偶然还有野猪撞死在树上，较大的体型、钢刺般的毛发、发黄的獠牙。
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了男孩常常挂在嘴边轻飘飘，某种不可言说，名为命运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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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老师、命运、幸运、学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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