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带着山林间草木的芬香，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村落的范围。
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却扑面而来。
他骤然停下脚步，琥珀色的瞳孔因眼前的一幕，快速收缩。
家家户户古朴的黑色木门前，青色的门厅石砖外，村民们正在用石刀熟练地处理各类动物的皮毛。
小到老鼠之类的啮齿动物，大到山羊梅花鹿等兽类。
他们熟练地削掉皮毛内部的脂肪和筋膜。
双手浸满鲜血，每个人的进度都不一样，有人面前仅仅有处理完的两三块皮毛，有的人已经用皮毛制作成粗糙的皮套。
皮套勉强维持着他们生前的模样，大小刚刚好人类能穿进去的尺寸。
皮套上面每一块拼接成的动物皮毛有着很明显的痕迹，使用粗粗的藤条连接起来，针脚痕迹鲜明，看起来非常简陋，有一种原始的粗犷感。
数学老师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在手机上点出他想要联系的人，将电话拨打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他选择尊重，早在来之前就在网络上了解过，但还是没有亲眼目睹，来的刺激性大。
“喂，是村上老师吗，抱歉打扰了，我还是想要再了解一下关于狛枝凪斗同学的情况。”
失真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
“嗯嗯，可以哟，老师现在是在学校吗？”
“没有，我在村口附近。”
“那离我家很近唉，方便的话，直接过来谈吧。”
数学老师应允下来，他小心避免避让鞋子踩在血水和污物上，专注挑着干净的下脚处。
差不多走到村子的中央的时候，一栋建筑出现在眼前。
房子整体用木头制成的，繁琐的彩色艺，厚重的大门，高耸的墙壁，略微隆起的屋顶，屋子外面还有一些他从来没见过的动物雕塑，压迫感十足。
这俨然是一座小型宅邸，与周边低矮朴素的民居形成鲜明对比，占地面积亦显阔绰。
村上由美提前站在门口准备，迎接数学老师，有些担忧他找不到地方。
“房子很别致。”国木田独步如实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语气平稳，带着礼貌性的问候。
村上由美推开大门：“谢谢，这全部都是父母的功劳。”
他们来到茶室落座，村上由美正要沏茶招待客人。
村上由美的母亲，听闻新来的教师到访，也前来招待。
村上由美分别向他们介绍彼此。
“老师，这是我的母亲村上景，同时也是这个村子的村长，管着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呢。”
“母亲，这个就是新来的老师，非常有责任心呢，工作也很认真。”
彼此客套，寒暄一番后，数学老师亳不拖泥带水介绍了自己的来意：“恕我冒昧，此次拜访，还是想更多的了解一下狛枝凪斗的情况。”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回应并非是一直以来为他解答的村上由美。
而是在一旁默默的观察着的村上景。
她将茶杯放下，声音平缓又带着岁月的痕迹。
“那个孩子啊，身上有些奇特的地方，他的父亲本来是这个村子的人，后来娶了他的母亲，再后来他们想离开这个村子，一家三口乘坐飞机，却遇到了劫匪抢劫，天上坠落陨石恰好砸死劫匪，也带走了他父母的性命，此后继承了双亲的巨额遗产。”
数学老师消化了这些信息。
村上景又继续：“对吧，是真是个奇妙的孩子，村子里都叫他幸运儿，也有人说他是受神眷顾的孩子。”
结合别墅中所见，心中的疑团非但未解，反而更加沉重。这真的是幸运吗，他看到的，分明是被巨大不幸扭曲的孤独。
这会是这个孩子不去上学的原因吗，发现自己可能慢慢摸索到了问题的边缘。
婉拒了村上母女留宿的邀请后，他回到了自己的临时住所，自己将继续探索。
昏黄的灯光下，名为理想的笔记本上写满了自己的规划。
提高学校孩子们的成绩，圆满完成教学任务等等。
数学老师拿出金属制成的钢笔，揭开笔盖。
翻开笔记本中崭新的一页，一笔一画写上自己的新规划。
［了解狛枝凪斗］
再次上课的时候，下面的同学们已经有些了解这个新来的老师。
这个老师和之前的老师完全不一样，非常严厉，一不小心就会被骂作笨蛋。
所以现在上课也是按时来，没有任何人迟到。
听课的时候也是认认真真的听，这天上课的时候。
数学老师提前完成了预定教学课，还剩下二十分钟的时候，破天慌提出了一个和课堂无关的问题：“有谁了解狛枝凪斗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使本来安静的课堂变得更沉默了。
愈加沉默的氛围里，数学老师的心被揪起一下。
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答案。
他再一次踏上了前往别墅的路，这一次，他准备了更允分的说词，决心说服狛枝凪斗。
他像上次一样按响了门铃，狛枝凪斗脸上依旧是那副仿佛精心计算过的、带着虚渺感的笑容，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和上次一模一样。
“哎呀，老师您又来了？真是让我这污秽的居所蓬荜生辉呢。”
看到了是他之后再次打开了铁门。
仍旧是在那间空旷的会客厅，国木田独步态度强硬：“你独自生活存在太多不确定性隐患，基于安全与健康考量，请暂时搬来与我同住。”
虽然用词生硬，但诚恳的态度可见一斑。
狛枝凪斗还是上次的说法，一味自我贬低的说辞：“真是令人感动的执着呢，但是像我无可救药的人渣就应该在这里**变质，怎么能玷污老师高尚的人格呢？恕我拒绝哦，老师。”
他这次流畅地说出了全名，仿佛早已熟记，明明今天才第二次见面。
场面陷入了僵持，头顶突然传来不祥的碎裂声，数学老师抬头一看，狛枝凪斗头上的天花板居然开始开裂。
“危险!”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一个健步直接俯身拽过去，大片大片的大理石直挺挺摔落下来，就算他已经算是眼疾手快将毫无察觉的狛枝凪斗一把拽离原地。
但是他本人置于了危险之中。
他用自己整个的背部护住狛枝凪斗，在他庇护之下的少年并没有受到伤害。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数学老师还是忍着痛楚第一时间确认状况：“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那些掉落的大理石，扬起的灰尘，让他不自觉，快速眨动着眼睛，眼镜因为惯性的作用，掉在地上早就四分五裂。
他感受到自己左肩胛骨的位置一片钝痛，仿佛被什么重物狠狠击中。
忍耐着剧烈疼痛，移开自己的身躯，看向源头，发现是不知道哪来的一棵参天大树，居然被连根拔起。
这棵树已经击破了别墅的天花板。
狛枝凪斗愣了愣，一向空洞蒙着，一层雾的眼睛闪过一丝微不可闻的涟漪，他伸手摸了摸地板上的血迹。
那是从数学老师的左肩流下来的：“您……受伤了，为什么这么做？”
他罕见地收起了笑容，声音里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惑。
数学老师依稀凭借着记忆找到了上次的药箱，一边支撑着自己包扎，动作因疼痛而缓慢，一边回答：“你是我的学生……保护学生，是教师的职责，别墅彻底不能住人了……必须跟我走。”
疼痛让他说的话断断续续，但态度毋庸置疑。
狛枝凪斗的脸上初次没有出现笑容，第一次露出认真的神色：“你不明白吗，老师，你可以不用救我的，掉落的大理石只会掉落在我的空地上。”
他本来可以不用受伤。
数学老师包扎伤口的手微微停住，他回头打量了一下大理石掉落的位置，看似乱七八糟的大理石，刚刚好插空留出了一块地方。
十分巧妙地避开了狛枝原本站立的位置。
狛枝凪斗见他伤口在左肩上一个人包扎不方便，默默协助他处理伤口。
“我是个被命运眷顾的幸运儿呢，所以绝对不会有事。”
喃喃的言语，仿佛是在说给数学老师，又更像说给自己。
貌似玩笑的一句，让数学老师凝视着，明知道是第二次见面，不应该吐露出过多的东西。
“在你看来，这真是幸运吗？失去双亲，困守于此，这分明是不幸。你一定很辛苦吧。”
不幸这两个字被数学老师精准提出来。
狛枝凪斗惊讶。
“呵呵，是啊，比起幸运，不幸才更配我这种渣滓呢。”
平静地称自己为渣滓
狛枝凪斗为了证明什么。
平静的从厨房拿出一个刀具，狠狠扎向自己的手腕，旁边的人甚至来不及阻止。
荒诞的一幕又在他的眼前出现了，明明狛枝凪斗紧紧捏着刀柄，刀柄突然莫名松掉，刀刃与一块飞溅的大理石相撞。
刀刃几经反弹，最后深深嵌入旁边柱子里。
数学老师深吸一口气，在那一瞬间只是本能而已，这本能源于他的内心深处：“或许，如你所说，存在可能你不会受伤。但是可能和一定，两者天差地别。
我不可能去选虚无缥缈的运气。
作为教师的职责，不容我拿学生的安全去赌任何一个可能。保护你，是我基于自身意志做出的选择，与运气无关，亦无关于价值判断。”
?在其位，谋其职，是他现在的理想，或者说理念更为合适。
狛枝凪斗沉默片刻，面具般的笑容彻底消失。
向数学老师走来，一边小心搀扶他一边向外走：“我跟您走……如您所见，我的家已经坏掉了。”
他们一同走出这栋多灾多难的别墅，数学老师虽然已经受伤了，但是他从来没有感受到步伐这么轻快，漫天森林的景色，也是如此宜人。
是计划完成后的满足。
很好，计划中最重要的第一步已经达成，他感觉到自己似乎隐隐约约摸到了狛枝凪斗问题的关键。
可能是虚无缥缈缠绕在狛枝凪斗身上关于运气的诅咒。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周密的计划，来解开这个谜题。
名为理想的笔记可以添上新的计划。
感谢玖靈的营养液，很特别的名字呢[烟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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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老师、同居、幸运、学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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