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的身影最后消失在黑夜之中，温初言却在原地无法动弹。
脖子刺辣辣的疼，呼吸虽然已经顺畅，但脖子上依旧残余着五指收紧时那种疯狂刺激的窒息感。
温初言伸出手碰了一下，指腹触碰到那火辣辣的位置，眉头瞬间皱了一下，很快，他沉默的收起自己的东西，步入昏黑小路上。
到家的时候外公已经睡了，外婆在客厅里织围巾。
温初言缩了缩脖子，把脖子缩到了立起来的校服外套领子里，跟往常一样跟外婆闲聊了几句，道了晚安，拖着身子回了房间。
开了灯，被子上的一团雪白的东西动了动。早上他没有叠被子，如今上面躺着一只小霸王，听见了开门声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去蹭他的裤腿，但只蹭了一会就停下了，仰着那颗小脑袋望着他。
温初言蹲了下来去看它。
猫对气味都很敏感，一般的猫咪闻到血腥味都有些焦躁，但小二没有表现害怕，而是很乖巧的看着他，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安慰的伸出爪子摸了摸他的手背。
它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抓到他疼了。温初言用手心揉了揉它的脑袋，白色的毛扎进手心里，小二脑袋一撇，温柔的舔舐着手心。
手心传来一小阵酥麻的疼痛感伴随着湿润从皮肤处渗入肉里时温初言才发现自己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了道口子。
很浅的一道伤口，被小二舔过之后，那种酥麻的感觉让它的神经微微牵动了一下。
温初言看着那道口子，脑海里浮现出秦砚那可怕的表情，心里生出一股害怕；但又想到对方那血淋淋的左手，那害怕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独留下愧疚。
见他这般情绪，小二在旁边蹭蹭手心蹭蹭手背，知道小猫是在安抚它的心情，温初言那张漂亮的小脸咧开了一抹笑，很淡的笑，像是在告诉它：我没事。
夜风吹得窗户直直作响，月亮隐没于云层之中，留下一道朦胧的光照进房间。
直到进了卧室温初言才意识到自己脖子上的那道掐痕有多么的吓人，深紫色混着深红色，他皮肤白，这掐痕就越显得可怖与狰狞。
看来他真的是一个怪物啊。
不然为什么被人掐的时候，不反抗，反而“享受”呢？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半会，很轻的笑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就很突然的，想笑。
更像个怪物了，温初言突然觉得这像被关进笼子里照看的怪物，脖子上拴着项圈太久导致的。
洗完澡，温初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医疗箱，用碘伏消毒，又拿出一个原本用来装“板蓝根”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了几张纸币，塞进了书包里。-
十月的天，天气还很暖和，温初言穿了条高领毛衣。
这种天就穿毛衣本就吸引人，更别说还是高领的。看见的人无一不觉得奇葩，但一看见那个人的脸，那疑惑就瞬间消失了。
因为他们大部分都会觉得，他们处于正常人的视角里，怪物很多行为确实是他们理解不了的。
周苓来的比他晚，在看见他的衣服时没来由的竖起大拇指，真心夸赞，“小宝太酷了。”
温初言没想到这都能被夸，脸上的笑都盖不住，一双眼睛睁得老大：“真的吗？”
周苓忙不迭点头，“真的呀，反季节穿搭都被你get到了，真厉害。”
“你夸我你也很厉害呢！”温初言的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凑过去跟周苓说，“你推荐一些祛疤膏给我可不可以？”
周苓说好，然后问他怎么了，为了不让人担心，他把昨晚的事情都省略了，只说是给一个朋友买的。
“真的啊？小宝有新朋友了，太好了。以后有机会带给我见见呀。”然后给他推荐了一些祛疤膏。
温初言记好那几款祛疤膏的名称，“好的。”
远在一栋教学楼的秦砚还不知道自己有了个“新朋友”，他坐在那里位置上，嘴唇轻抿，窗外不断有来观赏他们班“文化”的人。
他坐得笔直，左手缠着纱布，跟平常一样的表情，仿佛昨天的一切都只是浮云，只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什么差错都没发生。
除了纱布里包裹着那只漂亮的手，散发阵阵药味，警示着自己昨天做的一切。
“秦砚。”
秦砚没有转头，依旧冷漠的盯着自己桌子上的练习册，就好像没听见女生的声音一样。
女生被无视了也没有任何的尴尬，而是自然而然的继续往下说，“我看你手受伤了，我……我买了些药，你收下吧，算作我谢谢你借我的笔记。”
她说的很好，是感谢，一来一往的感谢，而不是因情愫而盲目送的。看起来就让别人无法拒绝这个理由。
周围的人都竖着耳朵秦砚听她说话，半会都没有动作，就当大家以为秦砚默认了的时候，原本低着头看题的人缓缓抬起了头，神色淡漠的盯着女生。
这个视角能很清楚的看见秦砚的脸，五官立体，挑不出一点错，嘴唇轻抿，明明是十八岁的年纪，却有一种超出这个年龄断的成熟稳重的气质。这张脸，这个冷淡的表情，视觉冲击感太强烈了……
女生不由得往后退了一小步，眼神被晃了下。
“不用。”秦砚拒绝了，“谢谢。”
女生的笑僵了一下，毕竟早已有预料，所以她很快又恢复如常，双手提着袋子，温声开口，“我只是想感谢你的笔记而已，没有别的想法。”
“嗯。”秦砚又说了一次，“不客气，谢谢。”
女生怔了一下，“不贵的，如果你觉得贵的话，可以教我两道题来抵消。”
如果不多说，听起来是那么回事情，但若是加了这句话，那就是典型的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把原来密不透风，看起来很坚硬的话语之墙硬生生破出一个洞来，所有的补充都像极了遮掩与狡辩，让原本的理由变得越来越不真切。
秦砚收回视线，其实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还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不用，谢谢。”
“可是……”
“我不是很缺钱。”
“……”听见秦砚这句话，女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有些后悔。
女生连忙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没钱的意思。”
秦砚“嗯”了一声，“我知道，药我不需要，谢谢你的好意。但如果你真的想帮助人，你的药可以给林余，他昨天体育课摔跤了。”
“我又不喜……”女生说到一半立马把话夹断了，有些不甘心的握了握拳，很快松开，接着笑了一下，“好的，谢谢提议。”
女生离开了，林余看着桌子上的那袋药，两眼睁大，脸有些红，女生说了什么，林余立马嘿嘿一笑，对着女生说了几句话，应该是在道谢。
秦砚没注意那一边，他说他不缺钱是真的，虽然父亲入狱，母亲要靠他给钱养，但他作为一中赤头头的第一，奖学金按月发，加上他有一些技术工作，所以根本不缺钱。
他这已经是很委婉的在拒绝了，之前拒绝的太干脆，没给别人多少面子，于是就有人在论坛上把他的事情东传西传，他不在意论坛上别人怎么评价他，但后面就被传成说是那些女生“不检点”导致入不了他的眼。殃及到了无辜的人，他就直接把一中论坛黑了，并把造谣的事情上交给了校方。
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但论坛没有不代表别人不能私下说，怕再因为他闹成什么事，秦砚就尽量的在人多的时候顾及一下那些想接触他的人的面子。
但习惯了冷漠，尽量的程度也就只是那样。
他好像一直这样，想冷冷淡淡的过日子，一个人，独自承受所有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来靠近、接触、关心他，因为如果他有了在意的事情，他的很多计划就会被打乱，他要顾及对方的感受，安危。
他的病在药物支持下在外面一直控制得很好，控制力也很好，没有人看得出他有病。
一般他的发病期都会在预算之内，会提前吃药，抽烟，注射药剂。但昨天，是他十八年来确诊病症后唯一一次失控。
明明他可以避免的，却被那个人控制了思绪，让本知道打了架会提前发病的他还是出了手。
到现在他还是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出手。
难道只是因为对方看了他吗？难道就因为对方可怜兮兮的求助吗？
但是那个人会不会很后悔，自己求助的人到最后差点变成了伤害自己的人。
如果不是那颗泪珠，他可能真的就失手杀人了。
一股子后怕涌了上来，手指无意识的抖了抖，但幅度不大，没有人发现他的不对劲。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糖，拿了几颗没有灌水就咽了下去。
意识清醒不少，秦砚在本子上写了个计划，标题是［补偿］，他昨晚就查了男生的很多信息，对方叫温初言。跟他同一级。
除去了一些被钱掩盖的东西外，关于温初言从小到大的遭遇他都一清二楚，而现在，对方面临的最大伤害除了他之外就是——被造谣。
谣言的威力很大，他知道。
找时间揪出造谣对方的人，揭露真相，让对方的生活重新变好，再补偿一些钱……应该就可以了。
如果不行，他可以让对方也用相同的方法对他，哪怕是死了赔罪也行，反正不能欠对方的。
反正他不在乎死，死了就死了，没有人会伤心。
可是，对方不一样，对方还有外公外婆，以后也会有朋友。
相比之下，无所依靠无所留念的他的命看起来并不重要。
补药骂任何一个人物啊，每个人物都有存在的意义，一切为了剧情服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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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伤害与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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