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的崩溃,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客厅里激起了无声却汹涌的暗流。
他把自己缩在离林默最远的那个单人沙发里,像一只受伤后躲回巢穴的动物,拒绝与任何人进行眼神交流,尤其是林默。他那副失魂落魄、避之不及的模样,比任何直接的指控都更具杀伤力。
林默的心,已经不是坠入冰窟那么简单了。它像是被冻结成冰,然后又被一把名为“背叛”的铁锤,敲得粉碎。
他不再去想自己是不是凶手了。一个更尖锐、更痛苦的问题,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陈浩,到底对他隐瞒了什么?
那份超乎寻常的关心,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难道真的像李锐所说,只是一种源于罪恶感的“补偿”?他们之间那段被林默视若珍宝的、唯一的友谊,难道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一个他所不知道的、肮脏的秘密之上?
这个念头,比承认自己是杀人犯,更让他感到绝望。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书房的门再次打开。李锐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客厅,最后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镇定自若的身影上。
“高远,到你了。”
高远合上手中的书,整了整衣角,站起身。他没有像陈浩那样流露出丝毫的紧张,反而冲着林默和陈浩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温和而安抚的微笑,仿佛在说:“别担心,只是例行问话。”
然后,他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走进了那间已然吞噬了两个人的审判室。
房门,第三次关上。
客厅里,只剩下了三个“嫌疑人”。王倩抱着一个抱枕,用怨毒的眼神在林默和陈-浩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猜测他们是不是同谋。陈浩则将头埋得更深了。
而林默,他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他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高远……那个博学、理性、永远温文尔雅的男人。他就像一个局外人,一个冷静的观察者。在所有人都被恐惧搅得方寸大乱时,只有他,像一座坚不可摧的灯塔,散发着理性的光芒。
他会跟李锐说些什么?他会用他那些听起来无懈可击的逻辑,分析出谁才是“最有可能的凶手”吗?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
和前两个人不同,高远走出来时,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平静的微笑,甚至看起来比进去时更加轻松。他走到客厅中央,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愉快的学术讨论。
“李警官真是位严谨的人,”他感叹道,“他问了我很多关于现场逻辑的问题。”
他看向神情恍惚的林默和陈浩,用一种充满善意的口吻说道:“其实,我刚才跟李警官也提到了我的一个看法。我觉得,我们现在不应该互相猜忌,尤其是不应该把矛头指向我们当中精神状态最不稳定的同伴。”
他口中的“同伴”,指的显然是林默。
“因为这很可能是一个圈套。”高远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显得高深莫测,“我研究过一些犯罪史的案例。有些高智商的罪犯,就喜欢利用这种‘暴风雪山庄’模式,制造一个看似明显的、有精神问题的‘替罪羊’,然后将所有的线索都引向他,自己则躲在幕后,欣赏所有人在恐慌中互相攻击的丑态。”
“凶手利用的,正是我们的恐惧和偏见。他就是要让我们孤立那个最可怜的人。”
高远的这番话,像一阵春风,瞬间吹散了王倩眼中一部分的敌意。是啊,万一这真的是个圈套呢?万一那个看起来最像凶手的人,其实是最无辜的呢?
只有林默,在听到这番话时,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用最温柔的方式缠住了脖子。
高远这段堪称完美的“辩护”,比任何指控都更可怕。它将林默彻底钉死在了“精神不稳定”、“可怜的替罪羊”这个角色上,让他所有的反常行为,都有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他越是表现得不正常,就越符合高远口中那个“被陷害的可怜人”的形象。
就在这时,李锐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把从厨房里搜出来的水果刀和开瓶器。
他将托盘放到桌上,宣布道:“问询结束了。在我查明真相之前,为了大家的安全,所有可能造成伤害的利器,由我统一保管。”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他拿起托盘里那把最长的、闪着寒光的主厨刀,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缓缓说道:
“法医鉴定中,有一个概念,叫做‘试切创’。指的是凶手在进行致命一击前,因为犹豫、紧张或者不熟练,会在尸体上留下一些踌躇的、浅表的伤口。”
“但是,”他举起那把刀,刀尖在灯光下闪着一点寒星,“张伟身上的伤口,只有一次,精准,且致命。这说明,凶手在动手的那一刻,内心没有任何的犹豫。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转身走向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现在,我要再去一次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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