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锐将那枚黑色的“国王”棋子放回棋盘时,一场无声的判决,便已然生效。
他没有理会高远那句“约束起来”的建议,因为他早已决定这么做。他转过身,用一种不带任何个人情感的、公事公办的口吻,对客厅里剩下的三个人宣布:
“从现在开始,直到风暴结束,或者我找到确凿的证据为止,林默将被隔离在他的房间里。一日三餐,我会让陈浩送过去。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得与他接触。”
这个决定,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激起了截然不同的涟漪。
王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那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自私的庆幸。高远则赞同地点了点头,扶了扶眼镜说:“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既能保证我们的安全,也能避免林默先生再伤害到自己。”
只有陈浩,他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想反驳,想怒吼,想说“你们不能这么对他”,但当他迎上李锐那双冰冷而坚定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像鱼刺一样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知道,李锐的决定,有一部分原因,是基于他刚刚在书房里的“坦白”。是他,亲手将自己的朋友,推进了这座无形的监狱。
李锐从别墅的钥匙串上,找到了林默房间的备用钥匙。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用眼神示意陈浩,该去“看管”他的朋友了。
房间里,林默依旧躺在床上,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陈浩坐在床边,手足无措。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虚伪而苍白。
“默子……”他艰难地开口,“你……你别信他们说的……也别信李锐哥的……他只是……只是在查案子……”
林默没有反应。他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上那盏华丽却冰冷的水晶灯。那盏灯,在他模糊的视野里,渐渐变成了一张巨大而繁复的蜘蛛网。
而他,就是被困在网中央,动弹不得的猎物。
李锐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床上的林默,然后对陈浩说:“你出来吧。”
“表哥,他……”
“出来。”李锐的语气不容置喙。
陈浩最后看了一眼林默,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与挣扎。他站起身,像一具被抽走了脊梁的木偶,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李锐没有立刻关门。他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的林默,用一种近乎公式化的声音说:“林默,好好休息。你需要什么,可以告诉陈浩。在我找到真相之前,待在房间里,对你,对大家,都好。”
说完,他退了出去。
“咔哒。”
门被轻轻地带上。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然后缓缓转动的声音。
那声音,清脆,利落,又无比的沉重。
它像一把铁锤,彻底敲碎了林默心中最后一丝关于“朋友”和“信任”的幻想。
他,林默,被正式囚禁了。
时间,失去了意义。
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窗外的天色,由铅灰变成了墨黑,又由墨黑,渐渐泛起一丝病态的鱼肚白。风暴没有停歇,反而愈演愈烈,像是要将这座孤岛从海面上彻底抹去。
陈浩每天会准时送来三餐,但他从不多说一句话,也从不敢正视林默的眼睛。他总是把餐盘放在门口的小桌上,然后匆匆离去,像是在逃离一个沾染了瘟疫的病房。
林默一口都没有动过。
食物,是属于“活人”的东西。而他,已经死了。
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幻觉,开始变得前所未有的真实和喧嚣。
那个被他砸碎的镜子,虽然已经被陈浩清理干净,但在他的眼中,那些碎片依旧散落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块碎片里,都映照着一张不同的、扭曲的脸。有继父的,有张伟的,有李锐的,甚至还有陈浩的。他们在对他无声地笑着,那笑容里充满了嘲讽与恶意。
他开始听到墙壁里传来窃窃私语。
“就是他……那个疯子……”
“他杀了人,他自己知道……”
“下一个……会是谁呢?”
他捂住耳朵,想要把那些声音赶走,但它们却像有生命一般,直接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夜里,他不敢闭眼。因为只要一闭上眼,那个穿着湿漉漉衣服的张伟,就会坐在他的床边,用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一整夜、一整夜地盯着他。
“你睡不着的。”张伟的鬼影用一种愉快的语气说,“杀人犯,是没资格睡觉的。”
林默的精神,正在被一寸一寸地凌迟。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这无边的疯狂彻底吞噬时,楼下,忽然传来了一声划破夜空的、属于女人的、夹杂着极致恐惧的尖叫!
是王倩的声音!
尖叫声之后,是桌椅被撞翻的巨响,和众人惊慌失措的呼喊。
林默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他冲到门边,用力地拍打着房门,嘶吼着:“出什么事了?!开门!放我出去!”
但没有人回应他。
楼下的混乱持续了几分钟,便又渐渐归于平静。只剩下风雨声,和他自己那粗重的喘息声。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尸体,缓缓地靠着门滑坐在地。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
他僵硬地、缓缓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湿漉漉的。一滴滴暗色的、黏稠的液体,正顺着他的指缝,缓缓地滴落在地板上。
那不是水。
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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