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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血色幻象

血。

温热的,黏稠的,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

它正顺着林默的指缝,一滴,一滴,执着地往下坠。滴落在地板上,溅开一朵朵小小的、妖异的红莲。

林默的整个世界,都被这片触目惊心的红色给填满了。他的呼吸停滞了,心脏也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停止了跳动。

他想起来了。

就在刚才,就在楼下那阵混乱的尖叫声中,他脑海中的那根弦,“啪”地一声,彻底断了。他不再是那个被囚禁在房间里的林默。他变成了一缕没有实体的幽魂,穿过了那扇锁住的门,飘到了楼下。

他“看到”了。

他看到王倩惊慌失措地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陈浩和高远冲过去安抚她。而他,那缕名为“林默”的幽魂,则飘进了王倩那扇没有关严的房门。

房间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镜。镜子里,映照出的不是他,而是那个穿着湿漉漉衣服的张伟。张伟正对着他笑,然后,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那手上,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

紧接着,张伟的身影消失了。镜子里,只剩下了林默自己。而那把水果刀,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手上。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举起刀,狠狠地、反复地,刺向了镜子里的那个“自己”。

镜面破碎,鲜血四溅。

……

“咚咚咚。”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像一声惊雷,将林默从那段血腥的“记忆”中猛地炸醒。

“林默!开门!刚刚是不是你砸门了?”是李锐的声音,冷静,但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严厉。

林默打了个激灵,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空的。

干净的。

那双修长的、属于画家的手上,没有任何血迹。皮肤干燥,指节分明,仿佛刚才那黏稠温热的触感,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他又慌忙地看向地板。光洁的木地板上,除了他自己的影子,什么都没有。没有血滴,没有红莲,干净得令人绝望。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疯狂地检查着自己的衣服、身体,试图找出哪怕一丝血迹存在的证据。

但他找不到。

“咔哒。”

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李锐站在门口,身后是满脸担忧的陈浩和一脸平静的高远。他们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林默那双正在自己身上疯狂摸索的手上。

“你刚才在做什么?”李锐的眉头紧锁,他看到了林默脸上那种濒临崩溃的、属于精神病患的狂乱。

“血……”林默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惧,他向李锐伸出自己那双干净得过分的手,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手上……刚才全都是血……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陈浩的脸上血色尽失。

高远则适时地叹了口气,用一种充满同情的语气,对李锐说:“李警官,这是典型的‘幻触’和‘幻视’。当事人的负罪感和恐惧感太过强烈,大脑就会制造出虚假的感官体验。他越是相信自己杀了人,就越能‘看’到和‘感觉’到血的存在。”

李锐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默,那眼神,像在看一个已经无可救药的病人。

“楼下……楼下怎么了?”林默终于想起了那声尖叫,“王倩她……她是不是出事了?”

“她没事。”李锐的回答,冰冷而简洁,“她只是过于紧张,声称在走廊里看到了一个黑影,被吓到了而已。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

黑影……

林默的心,又是一沉。王倩看到的那个黑影,是自己吗?是自己那缕“出窍”的幽魂吗?

“你们看,”高远指了指林默,像一个展示自己完美诊断结果的医生,“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林默先生的异常行为,加剧了王小姐的恐惧;而王小姐的恐惧,又反过来刺激了林默先生,让他产生了更严重的幻觉。如果不加以控制,我担心……会发生更糟糕的事。”

李锐沉默了片刻,最终,他看着林默,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缓缓说道:

“林默,你累了,你需要休息。”

说完,他不再给林默任何辩解的机会,转身对陈浩说:“看好他。”然后便退了出去,并从外面,再次将门反锁。

“咔哒。”

那声熟悉的落锁声,这一次,像一把铁锤,彻底砸碎了林默与现实世界最后一丝脆弱的联系。

他缓缓地瘫坐在地。

他再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法相信自己的双手,无法相信自己的记忆。

他被囚禁了。不是被那扇门,而是被他自己的大脑,囚禁在了一座由幻觉和疯狂构筑的、永无止境的血色地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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