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伙伴们在游艇一层室内打打闹闹,吃过午饭后,在学校里养成的作息开始发作,大家都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午休。
李免本该和肖樱一起去三楼,但三楼一个沙漠生态缸里的毒蛇不知怎么跑了出来,保镖们正在找,肖樱带路安迪和林画眉去凑热闹,李免索性回到一层那个摆着钢琴的会客厅,在琴椅上坐定,望向前方的露台大海,盛阳下的蓝色海面泛着金光。
在安静的午后露台,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最轻松的时候,空气里还有隔壁花园传来的香气,流淌着轻松惬意的气息。一阵清凉的海风吹袭而来,被吹拂到的地方,从脸颊到指甲尖都有一股轻微触电后的酥麻。
他感受着这阵惬意酥麻,将它化在指尖,弹首什么曲子好呢。他正在试音,这时,隔壁花园有一只蝴蝶翩翩飞来,落在钢琴旁边摆着的一盆半人高的兰花上。
李免轻轻勾起嘴角,不忍惊扰小蝴蝶,降速弹奏出《梁祝》的经典旋律。
弹完一段哀美的梁祝,他又觉得太悲伤了,不应该啊,于是振奋起精神,跳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弹奏起了最近很火的《旅行青蛙》。
俏皮温暖的曲子将他眉间的一点暗愁彻底驱散。
肖樱循着声音从三楼一路下来,发现李免在弹琴,于是走到钢琴旁边的露台,靠在躺椅上午休,头朝李免,面朝大海。
李免见她来,也不说话,而是弹奏起第三首曲子。
一首两分钟的小曲子,前一分钟节奏舒缓,唯美恬淡,隐含落花无情的悲伤,六十一秒开始,变得轻快而有力,如溪水淙淙流淌。
流水温柔透彻,但因为有了坚定之心,所以亦拥有消磨顽石与对抗永恒的力量。
李免不仅弹钢琴好听,还很擅长写一些可爱的简短旋律,刚好他遇上了编排能力贼强的乔四野,把这些小旋律编排连接成为曲子,又放到他们表演团的节目中,配合着童话故事的剧情以曲抒情,效果确实令人眼前一亮。
肖樱听懂了琴音变化之下的感情,懒洋洋地问:“这是你们磨叽小狗的新剧情?要谈恋爱了?”
他们的表演社团从小学开始编排和丰富雨天小狗的剧情,一开始只有小狗外出迷路、误入森林公园认识新朋友,后来是小狗帮助森林小动物击败大反派,再后来是朋友们帮小狗回城市寻找家园,磨磨唧唧的,一直讲不到结局,因此被肖樱改名为磨叽小狗。
李免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后,缓缓说:“跟学校的东西无关。我给这段旋律取名叫做,夜樱。”
肖樱闻言,在躺椅上翻个身,换成懒洋洋的趴姿,双手巴在躺椅靠背上,狭长的眼睛盯着李免,“给我的。李免,你什么意思?”
李免先是躲开肖樱的凝视,去看另一侧的兰花,这时兰花上的蝴蝶飞走,李免回过神来,告诉自己转过去面对肖樱。
他重新调回目光,看向肖樱目光深邃的眼睛,轻轻说:“中午的饭很美味。”
肖樱说:“大厨确实还行,而且今晚我们钓鱼的时候,他们会在甲板上摆好操作台和烧烤架,现抓现烤。”
“这艘游艇很大。”
肖樱说:“我的私人游艇,本来林画眉劝我用我爸那艘小点的,但他上次出海遇到日本人捕鲸后做了两个晚上噩梦,他觉得那只鲸鱼认错仇人了,正请大师在上面做法事给鲸鱼沟通,用不了。”
“我喜欢你。”
肖樱第一次有了“……”的感觉。
肖樱:“……”
她以为李免需要再磨蹭几下。
李免从钢琴椅上起身,来到肖樱的躺椅边,半坐在她身旁,伸手抚摸她垂落在腰间的一条小辫子的尾巴,重复道:“肖樱,我喜欢你。”
肖樱一只手横在躺椅靠背上,懒洋洋地趴着枕在自己手臂上,脸蛋侧过来,斜着眼打量李免。
她的眼神里有一股平和的戏谑,戏弄的视线像游弋的鱼,荷塘东有如花似玉的脸蛋,荷塘西有冰肌玉骨的臂膀,荷塘南有悬悬而望的神情,荷塘北有盈盈一握的腰身。
李免顿感十拿九稳,放松了许多,“我可以做你男朋友吗?”
除了眼底的一抹戏谑,肖樱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但他非常熟悉肖樱。肖樱喜怒无常的情绪像极了一只上了年纪的大型猫科动物,通常情况下她只有冷淡的脸色,但李免可以感知到,此时此刻她那条隐形的大尾巴正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甩。
悉心养过猫的人就会懂。
李免抓不到她的大尾巴,只能反复地摸她一条小辫子,肖樱好像有点毛了,没当枕头的那只手拉开李免玩辫子的手指,放到躺椅的一块小空地上,然后在刚刚俘虏到的李免的手上掐出白印,手指几秒后回血,又透着粉红的气血,肖樱又去掐白。
凭她能把别人掐到失禁的力气,这种程度显然是在和李免玩。李免吃痛地“哼”一声,脸上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笑容。
肖樱不回答,他也不说话,只是俯身,把自己的脸蛋轻轻贴在肖樱的后背上,一脸甜蜜地看着肖樱有一下没一下地玩他的手。
阴天的海风轻拂李免的身躯,过了一会,他感到眼底一酸,无限哀愁地闭上眼。他急于和肖樱明明白白地确定关系,是出于对即将到来的分离的焦虑。
失眠的夜晚,他翻来覆去后认清自己要求父母用钱为他填平那天堑一样的分差,只是将自己无能为力的辛苦转移到父母身上。
他家里又不是肖樱、路安迪这样随随便便盖楼玩游艇的家庭,他的父母只是兢兢业业的白领。他第一次体会到被钱压到失眠的威力,如果他把这股力推给父母承受,他会觉得自己不仅无能,还很无耻。
或许做装修工程的叔叔可以帮忙,叔叔一直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叔叔知道的话也一定愿意帮他。
然而李免不能心安理得地要求叔叔真像亲生父母一样为他托举、为他掏钱。
说来说去,十五万对他的家庭而言,是一笔大数目。他的人生小船虽然比不了肖樱的豪华游艇,但在宽阔的海面上也算一帆风顺,自由自在,可这些天,他第一次被钱压到寝食难安、魂不守舍,可只要放弃和肖樱上同一所高中的念想,解脱的甘泉就从他的内心深处开始涌出。
可是放弃和肖樱在一起,对他而言是另一种折磨。
一起上学是他和肖樱羁绊的开始和延续,他一直以为和肖樱当同学、每周见五次的岁月会延续很久很久,直到他念完中学、考上大学。但事实摆在眼前,一个月后没有赞助费,他根本念不了和肖樱一样的高中。
为什么怎么选都让他那么痛苦?有那么一瞬间,李免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既然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都会让自己格外痛苦,是不是说明这本来就不是一道选择题。
是不是和肖樱分开,才是唯一的解。
一有这个想法,他痛苦得心脏绞痛,好一会才缓和过来,不过后来照了下镜子,镜子里的少年白皙精致,美好得像笼罩了一层光芒,他又安心到不行。
于是李免振作起来,收拾小书包准备去初中学校门口跟同学们回合,再一起乘坐小巴前往雨海湾游艇登船口。
在小队伍里见到许久不见的徐浪心,他极为不悦。无论是两年前篮球赛上,还是一年前他的生日会上,肖樱对徐浪心都有格外的关注。这种关注远远不如肖樱对李免的偏爱,却也大大超出了肖樱对一般人的注意。
肖樱骑马接他上船,给他准备衣服,一再地确认肖樱心中他的特殊位置,可他换好衣服下楼,肖樱却和徐浪心单独在露台上会面。
那一刻恐惧与不安像海浪一样将李免席卷进幽暗的深渊。
李免酸涩的眼泪像公园里忘了关的水龙头一样止不住,肖樱感觉后背湿了,奇怪地翻身,不过即使翻过身来,她仍要一只手当枕头枕在后脑上,一只手支着李免的下巴,眯起眼睛凝望他泪湿的脸,“怎么了呀?”
你为什么有那么多眼泪呢,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忧伤呢,肖樱对李免有永不枯竭的好奇心。
李免摇摇头,说:“我不想和你分开。”
肖樱听到好笑的笑话,噗嗤一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谁也没办法让我和你分开。”
“那你只喜欢我一个,好不好?”
肖樱更加不解了,“一直只有你一个呀。”
闻言,李免马上一扫阴霾、破涕为笑。钢琴厅里,路安迪领着保镖,保镖手里拿着玻璃罐,玻璃罐里装着一条身形粗壮、色彩斑斓、面相凶狠的沙漠毒蛇,准备来找肖樱炫耀在他指挥之下抓获的毒蛇,不过,当他看到李免也在,就气鼓鼓地要冲上来,心想什么也不管,把李免扔下海一了百了。
肖樱和李免说话的声音他也听到一字不落。
“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谁也没办法让我和你分开。”
“那你只喜欢我一个,好不好?”
“一直只有你一个呀。”
他更气得发抖,李免,说这种话你不觉得肉麻吗,你去死的话我就接受肖樱心里只有你一个了。他正要往露台冲,突然肖樱微微侧头往他这边瞥一眼,警告的眼神比毒蛇还要阴冷。
路安迪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气啊恨啊霎时就冷却下来,僵硬了一会,转身示意保镖撤退,一块回去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