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大家换上泳衣泳裤在大泳池里打排球,先在室内的泳池打,分成男女两队,后来打得上火,几个男生合力围攻肖樱一个,久攻不下,认为是场地的问题,又去了室外更大的泳池,终于被打服了。
打完排球,游艇在一处风平浪静的海域停下,船员放好下海的滑梯,又提前开出两艘小艇守护在下海点的周边防止意外。小伙伴们套上泳圈,胆子大的就从二层泳池伸出船体的跳板上直接跳进海里,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胆子小的就坐滑梯滑下海中,欢声笑语别提多过瘾了。
傍晚,李免一个人在甲板躺椅上尽情地舒展肢体,玩了一下午,他的肌肉和眼皮子都累得发酸,既想合上眼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又舍不得天半边粉金色的晚霞,他拿出手机,连上游艇上的信号,给家里打视频电话。
李免妈妈本来不太乐见李免上肖樱的贼船,想催李免早点回家,不过见到视频这边那么美丽的海洋和晚霞之后就改了口风,让李免好好放松,注意安全,李免看出妈妈喜欢,从躺椅上爬起来,笑眯眯地当起导游。
首先他给妈妈看下午打排球的室外泳池,李免妈妈定睛看了半天才分辨出无边泳池与大海的边,笑着说自己的眼睛开始花了。
“哪有啊妈妈,是因为我故意在这个角度拍视频让您不好分辨的,其实您仔细看,泳池的颜色和大海的颜色有一些不一样的。”
李免妈妈一看果然如此。
来到甲板上的室外餐厨区,包括于珊珊在内的几个伙伴跟着大厨搞烧烤架,虽然没实际帮上忙,但乐趣一分不少。
李免过来问:“珊珊,其他人呢?”
于珊珊等人正在听大厨给他们讲生蚝的分类,她将手上一个刚开的生蚝涂上柠檬汁,递给李免,“路安迪和小a小c去按摩,乔四野他们去钓鱼。”
李免不敢吃生的,笑笑推回去,珊珊见到视频里的李免妈妈,凑过来打招呼:“阿姨好,我是珊珊,您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珊珊,女大十八变,你越来越漂亮啦。”
李免经常会和父母说起自己玩得好的朋友,李免妈妈当然记得于珊珊同学。
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们小学时候第一次上游泳课,于珊珊小同学一整节课都呆在泳池边不敢下水,遭到了全班的嘲笑,最后还是李免一直鼓励她,终于在下课铃响前五分钟拉着李免的手在泳池最浅的地方走了一圈,总算是把泳衣沾湿了。
因为李免是唯一一个没有嘲笑她胆小的同学,于珊珊一直将李免深深记忆在心中,一辈子都记得有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同学与所有人都不同,他耐心地陪伴她,给予她勇气,直到她迈出第一步。
可李免从小就是一个怎么样的男孩?
他当场没笑,回家关上门就马上倒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等到饭桌上跟自己爸爸妈妈分享的时候,简直笑到喷饭。
李免妈妈最记得两个女生,一个让李免笑到喷饭,一个让李免哭得像喷泉。
说到让李免哭得像喷泉,李免妈妈就问道:“免免,肖樱呢?”
她也知道这趟出游的东家是肖樱,有一个财大气粗、趾高气昂的爸爸的小姑娘。
李免继续拿着视频通话的手机在甲板上晃悠,来到船舷边,看见不远处的海面上停着两艘小艇。船舷边上有望远镜和对讲机,李免把视频的镜头对着那两艘停泊的小艇,拿起对讲机:“喂,你们在那钓鱼吗?”
乔四野、小呆、林画眉和两个男生乘上小艇正在船员的指导下垂钓,乔四野拿起对讲机,给李免回答:“对啊,你要来吗,这里的鱼很好钓哦,今晚必须加餐!”
李免问:“你们那几个人啊,肖樱在吗?”
“肖樱不在,我们有五个,你来不来?我跟你说,这里有一条嘴巴很馋的母鱼,林画眉第一次给它钓上来,船员说它肚子鼓鼓的应该怀孕了,我们就给放了,结果它又咬钩上来了!真馋啊!”
小呆在旁边插嘴道:“放什么放,我要吃鱼子酱!”
林画眉提醒说:“中午刚吃过啊。”
“你同学们真有善心。”李免妈妈笑着说。
小艇上的人朝李免挥手,李免也朝他们挥手,放下对讲机,继续绕着船舱寻找肖樱的踪迹。他注意到不仅肖樱不在,徐浪心也不在,他们又单独在一起了吗?李免心中隐隐有不安的感觉,但理智上他不应该有任何不安的情绪,因为他跟肖樱在中午刚确定好了关系。
他想,一会见到肖樱,他要和妈妈委婉表示您的儿子已经有女朋友这件事。
李免绕着船舱来到游艇的另一边。因为游艇将他们玩乐的那一边面向夕阳,而另一边则陷入昏暗,他眯眼望去,这一层的船舷通道上没有人影,或许是在屋子里?
这里暗暗的,静静的,视频对面也看不清这边的情况,李免正要离开,突然有感应似的,轻轻往前走了几步,手扒着船舷向下面看去。
一层的船舷通道是肖樱带他跑过的马道,离二层的船舷大概有八米的高度差,但李免向下望去,一层马道上离他大概五十多米的船舷边,有两个人影。
虽然隔得很远,虽然周围很昏暗,但李免多熟悉,其中有一个人就是肖樱。另一个,从跟肖樱对比出来的身高和身材来看,应该就是徐浪心。
他们两人坐在马道上的障碍物上,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偶尔有转头的动作。
李免的心像一根绷紧的琴弦,定在原地看着下层昏暗处的肖樱和徐浪心。为什么要和徐浪心独处,为什么要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李免的脑海里每冒出一个问题,那根绷紧的心弦就被撩拨一下,扯得他心口发麻。
在他发麻之际,他见到肖樱出手,放在徐浪心的肩膀上,下一秒,肖樱悍然朝徐浪心胸口捶了一下,肖樱是什么力气?徐浪心当时就被捶得往侧边倒,一只手捂着心口,一只手撑着障碍物似乎想跳下来。
但肖樱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她一把掐着徐浪心的脖子,掐得他无法喊叫,把他像拎小动物一样拎起来,越过船舷的高度,将徐浪心丢进了海里。
四周那么昏暗,连一点水花都看不到,徐浪心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消失在了黑暗的无边之水。
李免瞪大了眼睛,感觉心口的那阵麻开始扩散到他的四肢百骸,夺取了他喊救命和后退的所有力气。
为什么要和徐浪心独处,为什么要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他手机上的视频通话还在继续,李免妈妈早等了半天,看视频这边还是黑黑的,忍不住问:“免免?免免?找到肖樱了吗?”
肖樱是什么听力?她抓取到五十米开外的视频通话里的声音,猛然朝李免这个方向转过头来,黑暗中,李免看不见肖樱的目光。
但是当他产生宛如被毒蛇纠缠和注毒时的颤栗时,他知道,肖樱盯上他了。
他也仿佛中毒了一般,僵立在原地,耳畔开始出现幻听。
一开始是妈妈的声音,对他说,免免,以后离肖樱远一点。
然后是学校里无数同学偷偷摸摸的讨论,谁惹肖樱,谁倒霉。同学们一遍一遍夸张地叙述,肖樱把那个谁谁掐到失禁;后来,他亲眼见到肖樱把一个逃避他劳动课的同学掐到两眼翻白,旁边的人哀求肖樱无果,转而求李免劝肖樱。那时候,李免还为只有自己能让肖樱停手而沾沾自喜。
接着是小学的时候,在叫外号最盛行的时代,肖樱的全名叫恶魔肖樱,一个同学的一句话藏在小小的李免那深深的梦魇里:“肖樱是连太阳都害怕的恶魔啊,她化作人形欺骗你,等你开门,她就把你吃掉!”
记忆的更深处,在他和肖樱还都不知道什么是对错善恶的小孩时期,他不记得做了什么事惹了肖樱生气,年幼的肖樱也是安静地盯了他一会,然后说:“免免,把裤子脱一下。我送你一个礼物。”
再然后呢?重重的记忆迷雾中,李免似乎看见了另一个昏暗的傍晚,不过那不是在船上,而是在山上,他拿着同学给的一根树枝当手杖,害怕地停在原地,目送那位同学越走越远,走进无边的幽林之中。
李免妈妈在视频电话那边又催促了一次:“免免,你在哪里呀,那边好黑。是没有信号吗?”
李免回过神来,突然惊叫了一声:“妈妈!”
李免妈妈“诶”了一声,“你找到肖樱没有呀。”
李免浑身重重地抖了一下,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处理他对肖樱的恐惧,“妈妈,有人落水了!我先去叫人来帮忙!”
李免妈妈也吓了一跳,“快去吧,不过电话先别挂,妈妈不打扰你,只想和你保持通话。”
李免原路跑回甲板向光的那一面,这时路安迪正和两个女生从屋子里来到甲板上,他本来满面春风,见到李免急急忙忙地样子就变脸:“赶着投胎啊你!”
李免顾不上他,直奔船舷边两个正在远程指导林画眉等人撒网的船员,“那边有人落水了!麻烦快去施救!”
垂钓小艇出发时,李免注意到那个房间里还放着救生艇。
有人落水的消息一下惊动了所有在甲板上的船员,他们都是专业的船员,还有专业的设备,李免心中充满了希望,“我带你们去落水点!”
说完,他发现这几个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李免以为是自己太着急了,所以显得别人动作很慢,于是强行按捺一下,再提问说:“我们一起走呀,你们需要什么设备吗?”
他们只看着他,不为所动。
李免还没想明白:“我也会游泳,要不你们帮我绑着安全绳,我也可以帮忙,就是要快点……”
话说到一半,一阵冷汗从李免的后脖颈开始流下。
这是肖樱的游艇,他们是肖樱的仆人。
倒是路安迪追着李免过来,听见了李免的话,于是威风八面地拍了拍他随行的保镖:“老K!到你出手的时候了!”
隶属于路家的保镖K当然是听命于路安迪。
李免抓住了希望,拉着保镖K,和路安迪还有两个女生一起去徐浪心落水的地方施救。到了李免指认的落水点,老K二话不说在腰上绑一根麻绳,就跳水下去。
船上的人陆续收到消息,全部都赶到落水点,游艇上的灯光也全部开启,照亮了这个黑暗的水域。路安迪见自己的保镖下水后也没动静,走过去往一个船员劈头盖脸甩了两个巴掌,“你们是死人吗,快滚下去一起救人啊!”
李免这时对路安迪和他嚣张蛮横的做派产生感激之情。保镖K冒出海面,换气后又一个猛子扎回海里寻找。
肖樱来到落水点后,船员们才开始施展专业的救援,救援的期间,大部分人都靠在船舷边焦急地看向水面,只有李免和肖樱隔着人群对望,肖樱一如既往地看不出情绪,但她第一次从李免脸上,看到了要和她对立的决绝和恐惧。
不多时,终于在茫茫大海捞到了不省人事的徐浪心,他像一条死鱼一样毫无生气地散在甲板上,船员中有医生,试了一下鼻息,然后抬起头来和肖樱交换眼神。
肖樱仍然没有任何特殊表示,于是医生说:“送手术室去。”
李免如遭雷击,不可以,手术室也是肖樱的地盘,如果徐浪心进了手术室,仍然是落入肖樱的手心。那跟在海里有什么区别?
可他没有能对抗医生的权威,他说不可以根本没有用。眼下徐浪心是死是活不知道,但真让他进了手术室,只有死路一条!
李免咬咬牙,说:“我知道手术室的除颤器放在哪,我马上去拿过来!”
说着以最快速度跑去手术室,李免前脚刚走,保镖老K就爬上来,他喘两口气,看偌大的甲板上竟然没有任何成年人去动昏迷的徐浪心,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而小伙伴们云里雾里,只知道情况很着急,于珊珊还吓哭了,可他们不知道空气之中的诡异从何而来。
路安迪也不懂,他只有来自DNA的使唤人的本能:“老K!别愣着,快给他做人工呼吸!”
老K爬过去,他也是定期学习和练习各种急救技能,开始对徐浪心的躯体施展心肺复苏。
“我回来了!”李免带着除颤器飞快回来。老K看原来还有明白人,暗自松了口气,接过来除颤器,肖樱见到李免回来,那脸色冰冷得比昏迷中的徐浪心还像死人,但终于是对着医生点了点头。
于是医生加入抢救,直到徐浪心睁开眼,虚弱地嗯了一下。小伙伴们的魂魄终于回到体内,含着眼泪抱在一起。
经过这件事,什么吃喝玩乐的心思都没有了,同学们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游艇也开始踏上返程的路。徐浪心在手术室接受监护,而李免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是没有自己房间的人!他不想去面对那个杀人未遂的恶魔!真不知道他白天那会在沾沾自喜些什么!
他索性守在手术室,反正旁边有多余的病床。
他要了船医和保镖老K的联系电话,如果徐浪心有任何异常,他可以及时联系到他们。
晚上九点多,肖樱来到一层的手术室,她当然不是来找徐浪心的。
李免见她来,从病床上起来,来到走廊上和肖樱见面。
他和肖樱相隔有三四米,他不愿意再往前踏近一步。他想问肖樱,你不害怕吗,你会愧疚吗,可是目前他的人都在肖樱的船上,他没有胆子做任何发问。
如果肖樱决定把他扔下去,路安迪可不会要求老K下水救他。
李免这时才惊觉自己在一个多么危险的地方。在这艘船上,肖樱就是国王,她可以生杀予夺,为所欲为,而肖樱,是一个暴君。
肖樱第一次从李免身上看到如此抗拒她的姿态,她非常厌恶李免为了徐浪心而对她抗拒,但鉴于今天是李免向她告白的大好日子,她对她最爱的玩具充满了包容。
她下来找李免,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喊李免上楼睡觉,“和我回去休息。”
李免就像一只无处可逃、鼓起勇气对抗天敌的野兔子,警觉,紧绷,防备。
“我晚上睡这里,明天到岸就离开。”
肖樱歪头问:“你生气了?”
这也是李免第一次对她生气。
李免的脸上第一次有冰霜般的冷漠,他看向肖樱的眼神,仿佛她是一个电视新闻里的罪犯,是教堂经书宣传小册里的恶鬼,是一种遥远而可视的罪恶,是所有善良守序的人们需要划清界限的存在。
“肖樱,傍晚的事情,我不会对别人说。”他平静地看向肖樱,似乎是在做一次道别,“但是,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
肖樱疑惑地皱起眉头,她不明白,李免为什么要为了徐浪心做到这个地步。
李免以为她不明白的是别的事情,于是重新明确地表达:
“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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