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嘉靖十年,张遥与李又仙同徐阶一行人分别后,便一同来到京城。
李又仙突然消失踪迹。
原来那李又仙因为长相过于美貌,雌雄难辨,被仇鸾偶遇。
仇鸾好男色,将李又仙掳入府中,后又被送入宫中成为道士邵元节的娈.宠。却不曾想在上清观被皇上偶遇。
邵元节只能谎称,此人是他进献给皇帝进行采阳补阴的鼎炉。嘉靖帝视若珍宝,封其为道士,道号——又仙子。
可怜张遥几度发疯。
李又仙被掳走,他豁出性命上门喊冤,可是民哪能与官斗,那仇鸾可是新任咸宁侯,京中勋贵家庭。
张遥被打个半死,丢出了府。待他康复后,李又仙早已不在仇府。
张遥纵是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依旧不见踪迹。
从那以后,他的脑袋变的混沌一片,竟是疯了!
疯疯癫癫在京城做起了叫花子,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从何而来?往何处去?姓甚名谁?
曾几何时。
仇鸾的府邸里,李又仙被按在锦榻上,丝绸撕裂的声音像刀割进耳膜。他死死咬住嘴唇,血珠滚落,却听见仇鸾狞笑:“哭什么?待会儿送你进宫,那才是真的人间地狱。”
李又仙眼底已不见曾经的狠厉,想起张遥教他认的北斗七星——此刻窗外正悬着天枢星。他若自尽,家仇未报;若苟活……试图运功时,丹田却像被千万根香针穿刺——那杯下了"化功散"的茶,是仇鸾亲手捧到他唇边的。
李又仙学过调香,且一身轻功,不知这仇鸾使了什么法子,叫他浑身经脉尽堵。每日将他囚在四方地,见不得天日,更别提调香自救。
仇鸾将此事告诉邵元节,邵元节将此告诉嘉靖,将他当成一个玩物肆意赠送。
皇上令人严格监控他的一言一行。
原来从始至终,猎物都是他自己。
当邵元节用朱砂在他锁骨画符时,李又仙突然笑出声来。
老道士被他绝美的容颜却露出如此阴森的笑容,吓得手一抖,阴他一眼:“你笑什么?”
李又仙盯着三清画像轻哼道:“原来神仙也爱看活人变鬼!”
腊月里的护城河结了薄冰,张遥状若疯癫,却记得自己在找胸口有疤痕的人。
第十三次把疑似李又仙的浮尸拖上岸。
围观者皆摇头,指指点点:“这疯子又来了。”
他机械地掰开尸体胸膛——没有那道幼时被柴刀砍伤的疤。
嘉靖十二年,春分。
张遥在护城河边洗净第十四个误认的尸首后,突然盯着自己泡发白的手指发笑——那上面沾着李又仙最后一次为他调香时残留的龙脑香。
他当街砸碎酒坛,用碎瓷片刮掉胡子。
次日便在西市盘下一间濒临倒闭的香铺,匾额题“忘仙居”三字,笔锋如刀。
张遥突然清醒了。
张遥每研磨一次香料,他都幻想这是仇鸾的骨头。
当安息香混着雷公藤粉末在石臼里发出涩响时,他仿佛听见仇家满门哀嚎的声音。
自清醒,张遥开了香铺,逐渐拉拢人脉,与朝廷搭上了线,方知李又仙被皇帝收为禁.脔。
他便不敢去寻陆炳,陆炳乃皇帝发小?
他与陆炳的情义怎会比皇帝与他的情义重。
他的店铺后院的暗格里藏着三本册子:
《宣和香谱》伪本——明面给客人看的寻常合香方。
《本草毒经》残卷——李时珍当年途经福建时赠他的**。
自制《寻仙录》——记录每批香料流向的暗账,其中“宫灯”代指仇鸾府,“三清”指邵元节道观,“紫极”则是西苑嘉靖帝修玄之所。
他专接达官显贵的定制香,借送货之名踩点。最畅销的“返魂香”掺了曼陀罗籽,利用从延平府马头山上供的特殊香料,制作出独一无二,能让人在幻梦中吐露真言的香。
曾有锦衣卫千户在此泄露了李又仙的进宫路线。
柜台下方暗藏九宫格,分储不同香料:
上层摆沉香、檀香等名贵货——给普通客人。
中层藏雷公藤、乌头等毒料——混入送往仇党的熏香。
底层压着李又仙旧衣上剪下的布条——每逢初一十五焚一缕,青烟扭曲如挣扎的人形。
落魄道士常来买降真香,他故意多送两钱,换得宫中炼丹房的动向;某个总来买龙涎香的太监,袖中露出过西苑采买单,上面赫然列着“又仙子月供朱砂二十斤”。
龙涎香用于催情,张遥的手握拳咯咯作响!
嘉靖十二年,元宵节那晚。
忘仙居门前挂起一盏白骨胎琉璃灯——用野狗骨仿制仇鸾收藏的西域珍品。灯罩上以香灰绘着《韩朋赋》故事:宋康王夺韩妻何氏,夫妇死后化为相思树。
当嘉靖帝宠爱的蓝衣道士邵元节驻足看灯时,张遥笑着递上“游仙香”,香灰里埋着能让人产生坠楼幻觉的闹羊花。
他心想:“又仙,若你已变成鬼,这灯就是招魂幡;若你还活着……这香会送欺辱你的人去地府等你。
嘉靖十二年锦衣卫密档载:“西城香商张氏,所售合香致道士邵元节狂疾三日。查无实据,罚银百两。其香灰呈血色,异哉。”
张遥内心苦涩,三年前的今日,李又仙还笑着往他衣襟里塞果子。他们二人结伴,从延平府一路抵达京师,打算在京城经商,闯下一番天地。
若早知如此,他断然不会来这里。
皇宫内。
嘉靖帝抚摸着李又仙道袍下的锁链:“爱卿可知,这玄铁是用你老家的铁矿炼的?”
李又仙突然剧烈颤抖——福建李氏灭门案,原来皇帝早已知情。
他原以为自己是棋子,却连棋盘都是尸骨垒的。
而此时的张遥,正将新调的“返魂香”抹在仇鸾外出的马车里。
香方里多了一味雷公藤——这是李又仙当年告诉他,能让人浑身溃烂却不致命的秘药。
京师有香铺“忘仙居”,所售合欢香能致幻。掌柜张姓,每至中元,必焚一炉异香,烟凝不散作人形。有童窥见其跪泣烟前,唤“又仙”不绝。
又仙……
又仙……
你在哪里?
该归家了。
青纱帐内,李又仙的指尖死死攥住道袍的衣角,嘉靖帝的呼吸喷在他颈侧,带着丹药的苦涩。他闭上眼,任由那双养尊处优的手在他身上游走,每一寸触碰都像烙铁般灼痛。
他想起父亲在狱中枯瘦的脸,想起自己跪在南院门口时,那些权贵戏谑的目光。
幸得偶入白莲教,学了些傍身的本领,才在南苑好过一些。
如今,他只不过是又换了个更华丽的牢笼。皇帝的指尖划过他喉结时,他几乎要干呕——这副男儿身,竟成了取悦天子的玩物。
又过两年,李又仙在这深宫中,感觉自己成了任人摆布的提线人偶。
铜镜里,李又仙看着自己敷粉描眉的脸,恍惚间竟认不出是谁。
嘉靖帝最爱他穿女装,说他“比真女子更媚”。他麻木地任由宫女为他系上裙带,却在无人处狠狠擦拭嘴唇,直到血色渗出。
他曾是闽县才子,如今却要学着女人的姿态娇喘。最讽刺的是,皇帝一边与他交欢,一边向邵元节请教“采阴补阳”之术——原来在嘉靖眼里,他连“阴”都算不上,只是个畸形的炉鼎。
白莲教仅剩的几个暗子之一——端嫔的贴身侍女梅香,暗中递来父亲冤案的证据。
李又仙在经卷上抄录的《道德经》突然晕开一片墨渍。
他盯着那团污迹阴森森的低笑出声,吓得身旁道童跪地发抖。
是夜。
嘉靖帝与他一番温存后,夸他“温顺似鹿且柔情似水”后,便沉沉的睡去。
李又仙捏紧藏在袖中淬毒的簪子,目光狠厉的盯着嘉靖熟睡的侧颜。
正当他准备刺去时,门口响起了婢女换班的交谈声。
他迅速收回簪子,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李又仙夜遁了。
后世史书记载,嘉靖十四年,有闽中李生者,色若好女,帝召入西苑,令衣妇人妆。后生夜遁,帝怒索不得,乃诛守苑宦官三人。
最终夜遁不成,被抓回来又是一番惩罚。
李又仙蜷缩在龙榻角落,喉间溢满血腥味。殿内弥漫着蛇床子混麝香的甜腥,熏得他眼前发黑。
"爱卿怎么在发抖?"嘉靖帝掐着他的下巴,指尖沾到温热的泪。
李又仙咬破嘴唇,在**与绝望的漩涡里,忽然嗅到一丝熟悉的断肠草苦味——是莲花教灭门那夜的气息!
李又仙隐忍咬唇,忍辱负重,心里暗骂:
狗皇帝,灭我族人,又灭我莲花教。
我与你,不共戴天之仇!
再看张遥这边。
张遥上次在仇鸾马车上涂香料。
不料马车出意外,让他逃过一劫。
他的“忘仙居”表面是寻常香铺,实则是编织在权贵阴影下的情报网。
他专为官员定制合香,借机窥探秘辛:
“返魂香”掺曼陀罗籽,曾让一名锦衣卫千户在幻梦中泄露李又仙入宫的路线。
“游仙香”混入闹羊花,方士邵元节吸食后产生恐怖幻觉,在御前大喊大叫,间接导致其失宠于嘉靖帝。
他乘机给仇鸾府送“安息香”,内含雷公藤,仇家幼子熏香后浑身溃烂,坊间传为“天罚”。
张遥从波斯商人苏谅的遭遇中悟出了生存法则——
他通过岭南走私香料避税,暗中与高州水军何猷光旧部交易,换取海盗活动情报。
效仿唐代颜师古“引商为官”旧事,故意在账本留破绽,逼得查账官员不敢深究。
嘉靖十四年刑部档案载:“香商张氏货通岭南、扬州、西域,然每至党争必现其香后查无实据,唯焚其铺,灰中现人骨雕符。”学者注曰:“此符乃闽地巫蛊之术,疑与失踪者李又仙有关。”
众人皆以为张遥死于火海,没想到他其实从一片火光中逃出来。
多年积蓄毁于一旦,他从此隐于江湖。
张遥并不可惜积蓄被毁,可恨的是仇未报完,李又仙也没有救出来。
又时想徐阶,知他被贬的经历。
夜声人静时,他的面颊上流下两行清泪,恍惚梦回延平,梦中呢喃低语:
“阶儿,你现在……一切安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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