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还说,得十日者,得天下。”
浮光:“……”
离谱。
比九兰那便宜师父还离谱。
见浮光一脸不信,白常音再一次道:“江湖六年前那件事徐姐姐知道吗?”
九兰目光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看向他:“什么事儿?”
白常言又压低了声音,仿若是什么偌大的忌讳一般。
“就是一个大魔头,窃走盟主印,又杀死老盟主,为了当今盟主和昔日挚友盟主夫人反目成仇的那个。”
浮光心下有点疑惑。
后半句她着实没搞懂。
九兰与当今盟主的关系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屡次想掐死他,是见了他坟墓都要唾口唾沫的那种。
“呃,有所耳闻。”
白常音:“说来这件事就是那个老头预测出来的,多亏了他,江湖才摒弃一个虚伪小人。”
浮光目色微冷。
“这话你听谁说的?”
白常音:“前两天我在门外偷听到爷爷他们说的。”
浮光半眯着眼睛:“你可知道这大魔头的名字?”
“我当然知道。”白常音有些沾沾自喜,毕竟那个人的名字可是江湖上的忌讳,他们这些后辈,鲜少有人知道的。
不等她回答,浮光便忽然道:“江湖险恶,人心复杂,方才你与我所言之事,切不可告知旁人,否则定会卷入祸事。”
浮光神情模样一脸认真,白常音呆呆地点了点头,没说的话也卡在嗓子眼儿。
“你若是觉着伤好了,可自行离开,若想再将养些,便去床上静躺着,愈合的快些。”说着她又递给她些银两,“药铺里有个叫枳实的女娃,你托她帮你去买吃食便是。”
浮光正要离开去寻凌云木,却见白常音眼眶一红,扯住她袖子。
浮光脚步微顿,转头看她,有些不解。
“怎么了?”
白常音声音染了哭腔:“徐姐姐,你人真的太好了……”
浮光有些哭笑不得:“我似乎什么都没做。”
“你给我银子了。”白常音直勾勾看着他,因着练武被磨出茧子的手掌躺着几颗碎银“从没人给过我那么多银子。”
浮光:“这不过几钱的银子而已。”
“那也很多。”白常音揉了揉眼睛,擦干泪水,忽然郑重其事道:“恩人,我拜你为义姐吧。”
说着她便噗通一声跪下,浮光惊了一跳,连忙去阻。
白常音执拗不肯起身:“日后我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浮光有点不知所措:“……快起来吧。”
“我不会让姐姐为难。”她起身,“姐姐认我也好,不认我也好,我这把两米的长刀,日后便护着姐姐,谁若是要欺负姐姐,我第一个不饶他!”
浮光见她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心头也是怜爱。
心想这人心思单纯,小孩子脾性三分钟热度,在这儿待上几日怕也腻了,便权且收留她几日,也算是让她避避风头。
只是方才听到的这些事情,她得连忙去与凌云木说,好早想应对之法。
浮光:“那你便在这儿歇着,伤好之前,莫要离开此药馆,可保你平安。”
白常音听她这样说,心底又是一阵稀里糊涂的感动:“姐姐要去哪里?”
浮光目光晦暗:“有些事情,你听我话,莫要跟出来。”
“好吧。”虽然有些不情愿,白常音还是点了点头。
浮光出了莫听医馆,径直往凌宅而去。
来凌云木屋中寻找不得,问及杏禾那丫头,说家主早便出去了。
去哪儿自是不用问,除了假面楼,她还能去哪儿鬼魂。
浮光气得跺脚。
这家伙是两耳不闻窗边事,图得个悠闲自在,被铜臭泡的铮铮铁骨都发锈了。
先是不知县令更换,如今自个儿亲自办下的事儿也记不清了。
一番计量下,她打算去悦腹食肆寻花莲心,商议个办法,瞧瞧怎样能戒戒她的色-瘾。
-
话说回陆大人这厢。
这人自打昨晚上做了那违背品行,有损节操之事,便常常有愧于心,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他向来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从不欺侮于谁,一向恪守心中正道,按照本心做事。
可昨夜儿他为了那枚玉佩,先是不惜着宽大衣袍以琴声勾-诱,又在偷梁换柱得手之后不顾她的体面骤然起身,又无丝毫解释,甚至特地令寿叔扮做市井窃贼,以便降低怀疑在他身上的可能性。
虽说计划环环相扣,不会有何差错,可这让他心头着实愧疚难当。
他得想个法子弥补一番。
纤白的手指摩挲着掌中玉佩,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上面。
窗外的阳光斜照在案前,打下明黄的光影。
一副岁月静好之态。
就在他寂然凝思之际,听到一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陆舒客微微抬眸,方才情绪弥漫的眼眸此时只剩下一片清寒。
他将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不过一瞬,便又收回。
“公子。”公孙寿粗声粗气而又急声问道,“玉佩可是拿到手了。”
陆舒客点了点头。
公孙寿很明显松了口气。
陆舒客见状心头微有些疑惑,可他的声音,眉眼,依旧不沾染丝毫情绪:“发生何事了?”
“一众江湖人正朝这儿奔过来,为得就是这玉佩。”他语气不停,“而且昨个晚上凌家失火,据我探测,也是为了那枚玉佩。”
公孙寿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差一点儿就被人抢先夺了去。”
陆舒客对这些事儿倒是没什么兴趣。
不过没兴趣归没兴趣,该知道还是要知道的。
“出了何事?”陆舒客语气淡漠。
公孙寿便将江湖上发生的事情逐一与他道来。
他将玉佩缓缓放在桌上,发出细小清脆声响,眉宇间仍是一片冰清玉洁的模样:“此前让你查的事,可有头目?”
公孙寿微微俯身:“玉佩的消息如何泄露,还并无结果。”
“况且……”他顿了顿,又道,“小姐说过,此事无需再查。”
陆舒客将目光挪向他,某种流露出些不知名的隐晦情绪。
“也罢。”
“既然如此,这玉佩……”公孙寿看着陆舒客的面色,想窥见他心中一二。
可这不过是徒劳无功。
自幼在群狼环伺之下生长的幼崽,求生的本能使他早已学会深深遮掩自己的喜怒哀乐。
藏起你的脆弱,掩小你的锋芒,戴上你的面具,不要让任何人窥见你心头所想。
你的身后是万丈悬崖,你需得时刻保持机警,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抵制一切温柔诱惑,否则将会坠入无底深渊。
你要踏上的,必定是一条充满荆棘之路,鲜血便是荆棘丛中最耀眼的花。
这是你既定的命运,不得反抗。
这便是他自幼受到的教诲。
见陆舒客不吭声,公孙寿便继续道:“还请公子将玉佩交给属下,小姐正在等着。”
陆舒客指尖轻点着玉佩,举手投足之间的动作,尽显优雅,令人赏心悦目。
然而却独独没有温度。
像是外表红艳艳的果子,内里早已被砒霜侵染,让人大失所望。
“……公子?”见陆舒客没有丝毫动作,只是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公孙寿疑惑的看向他。
陆舒客不疾不徐:“你告诉她这玉佩我自有用处。”
公孙寿凝眉:“可是小姐特地嘱托了……”
陆舒客斜睨了他一眼,目光凌厉如寒刃:“不妥?”
公孙寿被这目光刺的心头一颤。
他是瞧着他长大的,可而今他似乎也无法参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任何人都无法猜到。
“是……”
公孙寿转身离开。
陆舒客凝神看着那枚玉佩,隐隐约约的血腥气如同一缕香烟般飘然延展,涌入他的鼻腔,涌入他的肺腑。
他似乎能看见疆场上的血肉横飞,看到战乱时的兵荒马乱,生灵涂炭。
忽然间,一阵抑制不住的咳嗽从胸腔迸发而出,伴随着零星几滴的血迹。
他连忙拿帕子去擦,又娴熟的将帕子叠的平整,揣到衣袖之中,预备晚些时辰濯洗。
良久,他终是将玉佩放在怀中,沉重的血淋淋的冤孽便贴在他的胸口,压在他清癯的肩膀上。
这时,门外露出个人影,原来是赵页端着一碗黑油油泛着红棕色的汤药迈步而来,几乎是一瞬间,苦意弥漫在整个厅堂。
“公子,到喝药的时辰了。”
陆舒客脸色还有些苍白,淡雅的唇色显得更是清淡,只有两颊因着方才咳嗽之故泛起一层微薄的红调,添了几分气色。
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赵页十分佩服他家大人,这么苦的药竟然能眼睛眨也不眨,一口气喝光。
他又想起方才陆舒客嘱托他去问的事,又道:“公子,方才属下路过架阁库,听刑名师爷说近十年的卷宗已然整理好,随时供大人取用。”
陆舒客点了点头。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主簿王善忽然造访。
赵页看着那人的脸,着实骇了一跳。
那显然是一张被烫的十分狠烈的脸。
满脸的紫色乌青,有的地方结了痂,有的地方仍能瞧见下面鲜嫩的皮肉,让人触目惊心,不知是受了怎样一番虐待。
陆舒客那双一向不动声色的眼眸略过一抹异色,却也是如同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只见王善紧绷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绝不容私情的模样。
可或许是因着他本就不是正派之人,故而他的神情总显得有点那么点儿微妙。
他紧咬着牙,压抑着心中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怒火,回忆着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所经历的一切不公。
昨夜他被人送回家去,家里那个婆娘竟然吓得连声尖叫,像是见了鬼一样,真是晦气。
呸!
他早该知道留这个婆娘在家就是凶兆。
今天他一上街,便有不少人对他纷纷侧目,对着他窃窃私语,说他的坏话。
小孩子一见到他,就吓得哇哇大哭,真是好个混账东西!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避他如同瘟疫。
日后婆娘们吓唬孩子睡觉,便不说外面有个疯婆子在等着你,说的怕是外面有个王大人在等着你要把你吃掉。
真是可恨。
这一切都是因为凌云木,一切都是因为陆舒客。
若不是因为陆舒客给古恪一百两银子,他昨晚上压根不会答应凌云木赌什么牌九,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糗事。
王善紧握拳头,指尖陷进皮肉里也毫无感觉。
若不是他们,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两个贱-人。
昨晚上他想了一宿,今早便带着满腔的愤懑与满肚子的算计来到县衙,要为自己争一口气。
再者,他有钱家撑腰,怕什么?
一进门,便嗅到堂内的浓郁药味,苦得他觉得自己舌根都有些发麻。
他瞥向案几上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瓷碗,碗里还有些药渣残留。
就在那一瞬间,他心里舒坦多了,脑子里的褶皱被抚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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