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明月皎皎,风声寂寥,条条柳树枝叶的剪影映在素墙面上,随着细微的风声跃动。
静。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陆舒客那孤冷的身影,清冽的眉眼,在这光景下,平添了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他端坐着,腰身挺得笔直,像是一根青竹,不知怎样大的力道,才能使他折腰。
凌云木嫌弃凳子太低,一脚踏上石桌,盘腿而坐,居高临下俯瞰着陆舒客。
陆舒客:“……”
“我们合作吧。”
这是凌云木的第一句话,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陆舒客眉心微动:“合作?”
因着凌云木此时的方位比他高出一大截,他不由得昂起下巴,抬头看向她。
他的整个样貌,如今全然暴露于凌云木眼前,无有一丝遮掩。
一颗一闪而过的星子,在她眼底略过一丝明光色彩。
凌云木摩挲着下巴,低眉看向他,语气中带着蛊惑:“钱丁二家自打祖上便世居韶县,其族中子弟甚多,势力盘根错节,单单大人一人之力,恐怕撼动不得。”
凌云木:“所以,大人何不与我合作,我可护佑大人与百姓的安全。”
“家主想要什么?”他的目光依旧从容不迫,似乎对凌云木的提议毫不惊讶。
凌云木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眨了眨眼睛:“大人聪慧。”
“作为交换,我要参与案件调查。”她接着补充道。
她要借着这个机会,重创钱丁二家。
陆舒客提醒道:“与你有关的卷宗不在少数。”
“可是大人如今有得选吗?”她嗓音清亮,如若抚摸着自己叼到巢穴里的猎物般,她的指尖羽毛般点过他的额头,鼻尖,嘴唇,又极快的落到他的眼底。
那里有着淡淡的乌青。
凌云木忽然逼近:“想必大人早已将案宗读了一遍,远在昨日之前,便谋划着肃查旧案一事……”
陆舒客指尖轻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话说……大人一直等着我来寻你吧?”这话虽是疑问,可她的语气十分笃定。
“明知我是恶虎,却要与虎谋皮。”凌云木意味不明地笑出声来。
“家主多虑了。”陆舒客淡然道,长长的睫毛如一把小扇子似的,遮掩住他的思绪。
凌云木却是自顾自接着往下说,她眸色幽深,比这夜色还要晦暗几分。
“大人肃清韶县风气,令县衙上下个个钦佩于你,只用了不到短短一旬的功夫,想来对人心极是了解,心是极聪慧的。又加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想来城府亦是极深。”
“如此之人岂能不知事以密成,言以泄败之理?”
“更何况王善那人阴险狡诈,三岁孩童尚能看出,若非大人有意为之,他如何能知晓?”
陆舒客:“……”
“大人可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忽然间,凌云木蹭了过来,细腻的肌肤贴上他温凉的侧脸,如同猫儿一般胡乱蹭着,力气也没大没小,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口中不住赞叹着:“聪明,真聪明……我喜欢……”
陆舒客被她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白净的脸上被她蹭得通红一片,有些细微的疼,带着些痒意。
他抬手握住她的后颈,欲推开她。
然而他手心太过冰凉,凌云木不禁缩了缩脖子,在他脸上蹭的力度反而更大了。像是猫儿在蹭痒一般:“凉凉凉,别碰那儿……”
他的手继而落到她的肩头,可这一次,不知怎地,却始终没有动作。
他有些贪恋这样的温度,这样的柔软的触碰。
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身-体上的痛苦竟因此削减不少,这让他心头十分疑惑。
任由凌云木发泄完心头的喜爱之后,陆舒客理了理被弄皱的衣袖。
凌云木仍旧坐在石桌上,这次她翘起了二郎腿,手臂撑在身后,指尖因着受力的缘故,泛起淡淡的薄红。
她斜睨着他,道:“那便说定了。”
陆舒客点头。
凌云木起身离开。
陆舒客望向她越走越远的背影,青石板路细碎的声响在耳边缓慢消弭。
回想起方才种种,他的目光变得越发幽邃,像是深不见底而又陡峭的的深渊。
“……”
-
“走了走了,叶归。”
回到庭院中时,叶归正被一群衙役团团围困着,时不时朝她离开时的方向望去。
听到凌云木的声音,他很显然松了口气。
他脚尖轻点,如同一只蝴蝶般轻盈,脱离众人无形的桎梏,来到凌云木身旁。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刚刚他还在想,若是再不出来,他便要杀进去了。
赵页见状也不顾再交代些什么,忙奔到后堂去了。
凌云木与叶归肩并着肩,手牵着手往家走去。
夜晚繁星闪烁,多得漫无天际。漆黑的夜幕宛如一张硕大的画板,任由星月女神挥毫泼墨。
街道上悄无人息,只有二人的脚步声此起彼落。
凌云木抬头望向璀璨的夜空:“据说每一颗星星中都藏着一个人的愿望。”
“姐姐有什么心愿吗?”似乎听出她声音中的一丝孤独,叶归的心有些细密的发酸。
凌云木:“我的心愿吗……”
叶归点头,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姐姐说出来,我会帮姐姐实现的。”
凌云木淡然笑了笑,眼底深处略过一丝得逞之色。
“今日夜色正好,随我去屋顶赏月如何?”
叶归点头应允,耳根却不知为何悄然爬上一抹绯红,双眸如秋水般透亮。
不多时,二人爬上琉璃瓦顶,凌云木把手枕在脑后,顺着屋檐的坡度惬意地半躺下来。
叶归手中提着一壶桑落酒,坐在凌云木身旁,替她斟酒。
凌云木小啄一口,殷红的唇沾染酒色,在溶溶月色下透着点点碎光。
叶归不由得看痴了,连忙别开眼睛。
凌云木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子,懒懒看了叶归一眼:“确定不喝一口?”
叶归摇头:“我不喝酒。”
凌云木摸了摸他的脑袋,笑意弥漫在脸颊上:“真是个乖孩子……”
她接着道:“关于你此前和我说的事,我想再听你说一遍。”
见姐姐终于提起这事儿,叶归喜不自胜,双眼弯弯:“当然可以。”
“把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如何?”那双思绪变幻不停的眼眸,如今正认真地看向他。
叶归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她。
听罢后,凌云木道:“流落在外的姐姐,是怎么个意思?”她稍作停顿,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酒杯边缘,一副若有所思 的模样,“还有……你说的危险,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凌云木目色一凛。
这些问题,叶归显然也并不十分知晓。
“师母并未与我细说过。”
凌云木:“毁誉堂……”
-
话说又过了些时日,叶归的画像已在门外贴得些微掉了色,可那两个大汉仍未出现。
找凌云木讨要玉佩的江湖人已能叠得和小山一般高,陆大人重查的冤案诉状亦垒得如同山丘一般,百姓们沉冤昭雪的哭声与此起彼伏的道谢声,如若连绵不绝的山中回音,回响在韶县这座偏僻小城中。
钱家主与丁家主怎么都不会想到,陆舒客竟会联合凌家拿他们开刀,心头十分愤恨。
唯一值得让凌云木觉得无比欢庆的是,她的师父以及小师妹,已在前些时日抵达韶县。
若不是他们到访,她哪能心无旁骛的在假面楼里花天酒地。
“我受够了!”
晴朗的午后,猫儿尚在酣眠。
只听一位身着石绿长衫,头戴蛇头银簪的绝代佳男,在击退又一个对玉佩怀有无限激昂的对手后,发出一声天塌地陷的咆哮声。
此人唤黄箬,江湖人称之尘中子,乃凌云木之师。
“师父!你的头发乱了!”一个桃花般娇艳的女子提着裙摆,朝他奔了过来。
听了这话,黄箬忙道:“速速帮为师打理一番。”
江一彩便伸出手,把她拉到荫下,为他一缕一缕拾掇着乌发,又用帕子擦干他脸上薄汗。
花莲心在一旁躺椅上悠哉自在地躺着,顶上设一凉棚,手边儿置一矮几,上边儿放着些冰镇果子以及搜刮而来的各色饮子。
她与江一彩时不时拿起来喝上一口,闲闲聊着。
来了兴致便扫一眼毒辣日头下交战的黑影,看看此番来的的敌人是不是个美男,武功又如何,十分惬意。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过来帮帮忙?”
黄箬脸色臭得和臭鸡蛋差不多。
花莲心痛快地吃了一大口熟透清甜的瓜瓤,嘟囔道:“那么晒的太阳,我才不想变黑呢。”
江一彩笑得一朵花儿似的,吸了一大口冰饮子,眼里可尽是机灵的笑:“师父舍得我受累吗?”
黄箬不满地继续嚷嚷着,晶莹的汗珠顺着他流畅的下颌线汇聚到下颌,而后落下。
花莲心翻了个身,侧躺着,单手支着下巴,朝着被切得齐齐整整的果盘子昂了昂下巴:“要不要吃一点儿?”
黄箬:“吃你个大头鬼啊!”
“啊呀。”花莲心忽然惊呼一声,然后笑嘻嘻道:“好像又有人来了,想吃也不成了。”
话音刚落,黄箬的剑已再次出鞘,地面上黑色的剪影随着日影不断地挪动,更换着……
江一彩眼神一亮:“莲姐姐,这个男人长得不错诶。”
花莲心瞅了一眼:“的确还行。”
她目光接着往下:“看起来不大行。”
江一彩:“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