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木不以为意:“原来是这种小事啊,让手底下人去护着便是。”
浮光抿了抿唇,细看之下有些无奈,她微微侧头看向她:“木兰将人手不足。”
“怎么可能。”凌云木下意识道,“那么多人,怎么会人手不足。”
浮光将大体情况与她说道一番:“总而言之,此事牵涉甚广,钱丁二家族子孙甚多,防不胜防。”
凌云木有些不耐地啧啧几声。
“真是个废物。”他咒骂道,“在朝廷待过的人就是不一样,真会给人找事儿。”
“事已至此,已无回头之路。”浮光提醒道。
凌云木沉吟着,灵动而深邃的眸子烁动着。
“有了。”她的神情变得更加幽邃了些,唇角挂起一丝玩味而又古怪的笑。
“什么法子?”浮光追问道,不过与其说是追问,不如说是循循善诱。
凌云木:“他们既然要拿人脉来争斗,咱们也这样做。”
浮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陆舒客立足于朝廷,又是督察御史一职,想来多多少少也累积了些……保命的东西。”
浮光瞬间了然。
然后她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凌云木当即不情愿起来,这才意识到被她下了套:“啊?”
浮光:“啊什么啊。”
她接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的事自己做,才是好孩子。”
凌云木还想再挣扎一下:“可我很忙啊。”
“陆大人可比楼里那些人好玩儿多了,你说是不是?”浮光眼里透着点儿狡黠。
浮光:“你借着护佑盟有的借口在他身边盘旋,只要不伤及性命,应该什么都是可以的吧。”
凌云木眯了眯眼,恶作剧般的笑容如何都遮掩不住:“这样吗……”
“可是谁说玩陆大人和去假面楼不能并存?”
在浮光启唇的一刹那,凌云木如同一只猫般迅速蹿的没了影子,只余下聒噪叫个不停的蝉鸣与空空荡荡的庭院。
浮光镇定自若,仿若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昨天晚上,万籁俱寂之时,她在假面楼的酒水中加入了使男人不举的药。
如今看来,正好派上用场。
-
话说凌云木美滋滋地来到假面楼,心里怀揣着对昨日那双眼眸的渴求。
她已有许久不曾见过那样含情脉脉的眼睛,像是女儿家的粉红胭脂融入春水似的,让人心生旖旎。
这种眼睛,她只在荀鹤身上瞧见过。
然而她与他已经别了有三四个月之久。当初因着什么事闹得不愉快,她已经记不清晰了。
不过她承认的一点是,有时候在寤寐思服,辗转反侧间,她会思念着他。
念想着他双唇的温度,他话语间的温柔的低语,以及他宽阔有力的胸膛,仿若避风港似的,每当她将脸埋在他胸前时,总会有一种暂时逃离人间的平静。
想着想着,假面楼已缓缓离她近了,她熟练地走入楼中,戴上面具,来到待客的长席上坐着。
甫一落座,便有不少妖娆的男子凑上前来,香腻腻的,仿若整个空气都是用胭脂水粉做的一般。
凌云木身上甘茶的甜香,打从一进楼,便被浸染了别的气味。
楼里的男子个个都是嫌贫爱富的老手,一眼便能看出哪些人是出手阔绰的阔佬,看穿哪些是一毛不拔的有钱人。
他们对待凌云木,比侍奉父母还要尽心,比撩-拨妻子还要卖力。
然而凌云木面不改色,一双澄澈的眼眸微微转动,四下里正寻找着什么。
她扫遍一楼的每一个角落,却总不见他的踪影。
身旁献殷勤的男人们越发急躁与露骨,个个使出浑身解数来吸引凌云木的注意。
可是凌云木正眼不往旁边看一眼。
他居然不在。
凌云木心头暗忖,有些不悦。
她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假面楼也没什么稀罕的地方,有些无趣。想到这儿,她忽然坐直身子,便要起身。
可就在此时,一道极尽蛊惑与温柔的语调在头顶上方响起,像是飘落的羽毛般拂过她的心头。
她感到有一双手正放在她左肩上,另一只手,更准确的应该说,他的另一条手臂横亘在她胸前,像是要将她圈在怀中一般。
他有在低下头颅,弯下他的腰吗?
应该有吧。
因为她感受到他似乎吻了一下她的耳尖,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转瞬即逝。
凌云木忽然站起身来,凝望着他。
他戴着一张兔子面具,穿着一身深墨色锦衫。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特意在他腰上环了一圈儿红绳,点缀着各式铃铛。
凌云木目光变得逐渐微妙起来。
“你这身打扮倒是别致。”
那人无奈地摇摇头:“没办法,小可心中的姑娘喜欢男人这样打扮。”
凌云木:“丑。”
“那姑娘为小可解开如何?”
约莫有一刻钟的功夫,罗帐软榻中,传来凌云木一句句骂声。
“你倒是站起来啊,荀鹤!”
荀鹤有些发窘。
“你怎么回事,年纪轻轻就不行了?”
荀鹤面色紧绷着,额前沁出一层薄汗。
“胡说什么。”
凌云木嫌弃道:“怎么软趴趴的。”
荀鹤不语,沉默了片刻,忽然束好衣带,夺门而出了。
凌云木憋得一肚子火:“……”
-
说来陆大人近些时日忙得有些天昏地暗。
夜幕沉沉,他仍坐于案前,明黄的烛火引来一只飞蛾扑火,化成灰烬,散成一缕灰烟。
白皙的指腹压着一沓写满字迹的纸张,乌黑的眼球随着上面的字迹微微挪动。
旧案烦琐难判,再加上近些时日来,假银忽然展露头角,如同瘟疫般蔓延横行,百姓深受其害,每日因着这件事,不知要收上多少状纸。
陆舒客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像是雨中濒死的蝶。
他揉了揉眉心,缓缓起身,漫步至门前,清寒的明月笼罩在他清隽单薄的身影上。
他抬眸看向无边的月色,眉宇间略过一丝落寞与寂寥。
耳边忽而听得细碎点脚步声响,原来是赵页端着一碗汤药,正快步朝着堂内而来。
“大人,该喝药了。”
虽说已至深夜,可赵页的精神仍然十分抖擞。
他将药碗放到桌案上,插着肩膀看向门外伫立着的木兰将,眉飞色舞地八卦道:“没想到凌家主当真派了人过来,一开始属下还以为这是她打的什么歪主意。”
陆舒客斜倚在门边,空气中弥漫着凝滞的苦涩气息。
“不过她怎么会忽然这样好心。”赵页又是八卦,又是好奇。
他左思右想,忽然间,如同寻到了世间真谛一般,他发出一声了然于胸而又极其微妙的笑。
凌云木好男色,他家大人又生得龙章凤姿,其中若没什么交易往来,他是断然不信的。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赤-裸不堪,陆舒客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赵页顿时敛了神情。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大人快些喝药,未免凉了伤脾胃。”
“喝与不喝,是一样的。”
陆舒客看也未看药汤一眼,他声音淡然,透着股冷冽的气息,夹杂着些许萧瑟的疲倦。
话音未落,一支箭矢鸣叫着直直射了进来,速度犹如雷电般迅捷。
陆舒客耳尖稍动,迅速往左侧避去,却是躲闪未及,赵页出手亦慢了一步,箭镞裂开衣锦,划破手臂皮肉,流出的刺目的鲜血,顿时在雪白的衣料上洇出一朵艳红的花。
可不过眨眼睛,那朵妖媚的花竟泛起紫调,渐渐变成鸢尾般的色彩。
“大人!”赵页奔到跟前,紧盯着他涓涓流血的伤口。
门外的木兰将听到屋内传来动静,纷纷踏入屋内。
一时之间,挤满了人。
“发生什么事了?”为首的女子问道,语气肃穆。
赵页焦急道:“刚刚从门外射进来一支箭,你们可有看到可疑之人?”
她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当看到陆舒客上臂流出的紫色的血液,心中已知晓个七七八八。
这是凌云木的私毒,唤三日欢。
字如其名,三日内需日日合欢,否则便会受万蚁噬心之苦,发作时极为痛苦难忍。
为首的女子沉吟片刻,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
“知道了。”
赵页有些不明所以:“所以?”
在她的示意下,木兰将各司其职,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屋内一下子清净许多,只剩下赵页一个人一头雾水。
赵页:“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可饶是他如何打听,那些木兰将都不肯再多言。
赵页:阴谋,一定是阴谋,他就不该相信凌云木,说不定这便是凌云木授的意。
心头着急,赵页连忙回屋,对着陆舒客道:“大人,属下这便去请大夫来。”
陆舒客神情并无多余变化,他招了招手,轻声道:“不必。”
“大人?”赵页紧皱着眉头,如若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这该是凌家主的毒。”他目光有些深沉,流转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
赵页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追问着,陆舒客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去休息。
“大人,你还没喝药呢。”赵页提醒道。
陆舒客脚步不停,往外走去。
像是早便知晓有人在等着他一般,他脚步不停,沉稳而有力,像是奔向什么似的。
青石板路随着他脚步的急缓发出契合夏季与翠绿杨柳的音调,奏成一段清脆嘹亮的曲子。
他来到后堂,果见庭院石桌上坐着一个跷二郎腿的人,姿态悠哉慵懒,嘴里叼着根野草。
陆舒客:“凌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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