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时辰稍晚一事,凌家主白日操劳,无暇抽身,多次派我前去相邀只是如何也等不到人,无奈之下只能选在晚间时分,实属无奈之举。”
荀鹤转了转大拇指上的黄玉戒环,意味不明:“你倒是伶牙俐齿。”
凌云木被她动作吸引,轻轻咦了一声:这不是我的戒指吗,怎么在他手上。
孟兰:“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不过既是公事,夫妻历来一体,我与她同去又有何妨?”荀鹤注意到凌云木的眼神,故意将那枚玉戒正对着她,好让她看个清楚。
凌云木:有病。
孟兰大着胆子继续道:“话虽如此,然而崖州公务事,还是不能轻易为旁人所知。”
眼前人生得着实不错,可是周身总是环绕着一股剑锋肃然之气。
尤其是当他把眼神降临到你身上时,好似茫茫大军压境,令人不得不心生惧意。
这样的人她只想逃离。
不过为了自家大人,她只能豁出去了。
“也罢。”凌云木嘿哟一声,仿若极明事理似的,“话都说到这份儿子上了,我若不去,岂不是显得我这做小老百姓的不给人当官儿的面子?”
“再怎么说,人家陆大人也是咱们县里面的父母官,今晚上我不去,赶明儿传出来,不知那些拥戴你家大人的百姓怎么编排我戳我脊梁骨呢。”凌云木阴阳怪气道,“你们说是不是?”
联想起今日发生的种种事端,凌云木心头已有量度,挺翘的鼻尖嗅出些阴谋诡计的味道。
他只画一半城墙机关图,明显就是为勾她而来。
再加上他是四王爷的暗探,来崖州为得就是找寻太子罪证。
然而崖州辖下虽不比上等州有十县之多,却亦有五县之数,怎地他便知晓太子罪状藏于昌仕县,而不是别的什么县?
这人身上藏着太多不清不楚的事情,需得小心行事。
她忽然念想及昨夜她给他下药一事,难不成这人怀恨在心,以另一半城墙机关图作为要挟,蓄积报复?
若当真这样,他还真是捏住了她的命脉。
“这话倒也不是这样说……”赵页弱弱道,然而下一瞬便被凌云木硬生生堵了话头。
“多说无益,你家大人在哪儿,我去寻他便是。”她一贯的飒爽利索,爽快性子。
“小木木当真要去?”荀鹤握住她的手腕,眸中似有不甘,心里已经翻江倒海般腾起阵阵酸意,如同生饮了一罐子黑醋。
凌云木以为他还要缠着她不放,正要耍性子不耐烦,荀鹤却忽地松了手,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温柔十足的笑意。
对此,凌云木只有一个反应:妈耶,见鬼了。
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没等她再起更多念头,便听得荀鹤出声,唇角笑意说不清道不明,却总归是耐人寻味的:“你去见见他也好,省得让他多生事端。”
凌云木看着他,心里纳闷:什么叫多生事端,搞得好像你俩很熟一样。
“你认识他?”她接着问道。
荀鹤思考一瞬,似乎不愿多说,提及陆舒客时脸上亦多有鄙夷之色:“有过几面之缘而已,装货一个,闷骚。”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从怀里不知在掏摸些什么,修长的骨节搭配着缁黑挺括的衣襟,莫名生出些目挑心招的韵味来。
那只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时而完全没入衣襟,时而透出半截掌背,青筋脉络蜿蜒曲折,不知要通往哪一处曲径通幽之地,令人目眩神迷。
可是他并未做什么,只是遵循着历来的习惯,正经而且随意的从衣襟中掏摸物件,这一番动作寻常人一日要做个三四次也不为过,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他的手就是莫名晃得她有些发热。
若是天性无耻的人到了这档儿口,怕是会说上一句这男人在故意引诱女人,就如同普天之下的男子,瞧见女子打扮得漂亮明媚动人,便如同狗见了骨头流涎水般自然而然的想起一句——女为悦己者容,觉得她们在勾引自己。
当真是恬不知耻到了极致。
明明是自己心起歹念,却又理所当然的将过错推到旁人身上,想来这便是男性的智慧。
凌云木忽然茅塞顿开,心底冒出些念头来。
往常她一直不解,缘何她一动未动,只是坐在树荫下乘凉,便被被他逮着亲上几口,便连寻常说话时也不放过。
这下子她算是懂了。
荀鹤将从怀中掏出的一把短刃匕首递给她,继而道:“你若是见着了他,替我将这匕首物归原主。”
凌云木掂了掂手中匕首,看着他的手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一时之间有些走神。
“想什么呢。”他捏了捏她脸颊,指尖却不可抑制的朝她唇角擦去。
“你怎么那么会勾引人。”话虽这样说,下一瞬便瞧见凌云木拽住他的手腕,丢破烂儿似的扔到一旁,转身就要走。
“我勾你什么了。”荀鹤一脸莫名其妙,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手啊!”
荀鹤于是瞧了瞧自己的手,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某些不可描述的的情形。
这算是暗示吗?
这么多年了,她可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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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凌云木与赵页、孟兰二人来到陆舒客卧房外,凌云木一如既往的轻车熟路,这可让孟兰生了些疑窦。
孟兰黑眸机灵一转,佯装玩笑一般试探道,唇齿间溢出些违心笑意:“凌家主对府衙后宅熟悉的很呢。”
凌云木并不做过多解释,没什么原因,只是因为她不想。
“嗯。”
孟兰脸上却是有些挂不住。
赵页又在一旁冷嘲出声,仿若看小丑表演似的,这大大加深了孟兰心头不快。
她身上的一切不堪都可以让外人去瞧,然而这外人独独不能有贱人赵页。
她将石榴花从头上一把撤下,扔在地上,用鞋跟踩踏成一滩烂泥,以此发泄心中烦闷。
她倒是看走眼了,本以为是个好的,没成想到了大人跟前,也做出此般下等人的贱模样来,真是令人可呕。
她看她也不过如此。
凌云木自然没将注意力落在她身上,三两步上了台阶,推门便要进去,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赵页见状连忙上前阻止。
“你这是怎么个说法?”凌云木眯了眯眼,对他此举颇为不解。
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了然道:“哦……你家主子是个读书人,将章法,规矩多,我说的对不对?”
赵页抿着唇,不知该如何说起。
见赵页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凌云木眼底划过一抹狐疑之色。
今天晚上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便在此时,屋内寂静无声,隐约似能听到几声低沉痛苦的哀鸣,又仿若是错觉,转耳消失无声。
凌云木竖起耳朵去听,疑道:“屋子里那是什么声音?”
听到她这样问,孟兰眼前中不由得浮现出陆舒客白日时的孱弱病态,眼眶不禁有些发红。
她心疼他。
到底什么病非要凌云木亲自来,请她请了个把时辰,比送佛还难。
若说请徐大夫来还是情有可原,可她一介武女,除了满嘴吆喝拳打脚踢,还能帮上什么忙,有什么能耐能把病给治好吗。
既然同样不精医理,难道她就不能帮忙吗。
“开门。”凌云木心头好奇,要进去瞧瞧。
赵页却有些犹犹豫豫,踌躇不前。
就这样让她进去,看见他们大人那虚弱模样,那可还了得?
若是在昨个儿他或许还觉得无事,可是她毕竟是订了婚的人,又那样薄情寡义,万一不想留下什么口舌是非,痛下杀手把他家大人结果了可怎么办,他又打不过她。
“怎么,这门还开不得了?”凌云木沉声道,口语间带了些厉色。
“开是开得,只是……”
赵页心想凌云木与方才穿黑色长衫的人真是一对,脾气一般差,怪不得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孟兰横了赵页一眼,最是看不惯他这黏黏糊糊的性子,抢先上前一步,将门一把推开,又错过脸看向凌云木,语气算不得多好,甚至有些发冲:“你在这儿等着,我得知会我们大人一声,大人同意了你才能进去。”
说完,也不等凌云木点头,大摇大摆便进屋去了。
“呵,脾气倒是挺大。”
凌云木称霸一方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样无头无脑的气。
“赵页,那姑娘什么来头,叫什么?”凌云木忽然想起她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赵页心头暗叹孟兰脾气鲁莽:“是京都孟丞相之女,孟兰。”
“那怎么不在丞相府享清福去?”凌云木微微沉吟,不解道,“来崖州这僻壤之地,为的什么?”
“丞相之女也不是人人都能享清福的。”他脑海中生出些孟兰挨打挨骂的记忆,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么小小的一个姑娘,在吃人的宅院里夹缝生存,挨打挨骂,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哦?这这么说?”凌云木问道。
她对京都这些上流官场上的生存情形不甚知晓。
她只记得在她幼年时爆发的厄难中,一群穿金戴银的贵公子哥儿贵小姐骑着高头大马,彩舆云轿浩浩汤汤从路边堆堆叠叠的白饿死骨旁经过。
听说那家是做大官儿的。
她对当官儿的,一向没什么好印象,搜刮民脂民膏,是他们的常用伎俩。
赵页听他问出这样人尽皆知的问题,心头不免有些诧异。
逗他玩儿呢。
那么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会连这种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
不过她既然问了,那他便如实回答便是。
许是他面上的惊讶之色过于惹人眼球,凌云木不禁蹙眉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只是有些惊讶……”赵页错开话头,“再说了,龙生九子九子各个不同,受宠的也不一样。那些当官儿的人家也差不多是这个理儿,谁受官人宠爱,便能吃好穿好,当名副其实的贵小姐。”
凌云木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自觉用食指敲了敲自己脸颊:“那和讨生活的也没什么两样呗。”
赵页被他这句话惊了一瞬,历来男女婚嫁诞子一直被蒙上一层浪漫色彩,然而倘若拽下这块破烂不堪的遮羞布,实际想想,可不就是为了生存吗。
赵页:“话虽如此,不过这却也是一条路子呢,比男子多一条路可走。”
凌云木对她此言不置可否,冷哼一声,继续问道:“所以孟兰也是过来这儿讨生活来了?”
不过有什么能使得一个小姐大老远从京都繁华之地来到崖州贫壤之处?
须知繁华之处风气一向较旁处开明,越是思想落后之地,越是对女性与孩童不利之地,越是贫穷。
若说此番她千里迢迢,不是为了追寻意中人的脚步,鬼才信。
而这意中人……
赵页一时间嘴上每个把门的,说话也不过过脑子,张开便道:“可不是,这不准备着攀高枝儿呢!”
这话好巧不巧,正被朝门外来的孟兰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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