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心中都是同一个问题:
平城公主究竟是怎么死的?
平城公主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着许多谜团,她的生母究竟是谁?为什么先帝曾经对她不闻不问,后来却让贵妃负责抚养她。为什么皇后所生的光诚帝在夺嫡之争最激烈的时候仍然对贵妃膝下的平城公主关爱有加,甚至在刚登基时便赐下封号?
平城公主和易驸马分明感情不睦,当年又是谁做主结下这门亲事?最重要的是,她为何、如何香消玉殒?
易涟清霍然起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想要立刻得知这一切谜团的答案。平城公主只留下一张画像,画像上的那张美丽、高贵的面孔在她眼前忽远忽近,看不分明。
她曾经以为,母亲的一生虽然短暂,但还算幸福,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原来外人眼中倨傲骄纵的平城公主,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委屈和痛苦,甚至可能被卷入阴谋的漩涡中无法脱身。
眼前忽然一阵发黑,平城公主的表情变得怨恨:我给予你生命,期盼你出生,可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却冷眼旁观十年。你从没有关心过我,你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女儿吗?
“母亲……”
陆端看见易涟清脸色猛然变得煞白,不知道喃喃自语些什么,连忙丢下手中的东西过来扶住她:“云涯?云涯?能听见我说话吗?”
易涟清置若罔闻,扶着桌子的手收紧,指甲深深嵌入桌面:“我要进宫去查。”
二三十年前的事,如果还能在哪里留下痕迹的话,一定是宫中。钟阁老既然交过平城公主,说不定当时的东西还有所保留。
易涟清命人牵马,陆端担忧地看着她,问她:“不行,要不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不能去,”易涟清说,“你无缘无故去找平城公主的东西,必然遭人怀疑。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她不再是当年出行要做马车,遇难要等人救的千金小姐了。她在西突厥学会骑马射箭,腰间带着连华送给她的匕首,能从刀兵夹击的绝境中脱身。
她希望陆端能看见一个新的她,看见一个面对阴谋的有力的伙伴。
“好,”陆端说,“我相信你能应付得来,多加小心,宫中有我的人你也认识,紧急情况找他们。”
易涟清点点头,扬鞭策马,直奔皇宫而去。
钟阁老的事情已经走到了死胡同,所有希望现在都寄托在平城公主的疑案上。易涟清有种直觉,如果搞清楚了平城公主的死,就离真相大白不远了。
人总是对父母有好奇的,因为易驸马的冷漠,她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对母亲很是好奇,幻想过如果平城公主还在世,是不是就不用每天关在书房中读书练字,是不是就有人会在上元灯会带着她出去玩而不是被驸马训斥不安于室,会不会有人在她被驸马惩戒的时候前来安慰。
她想象不来,画卷上、众人口中的那个女人做这样的事。平城公主也会遗憾吗?遗憾她们竟然从没有过那样的经历、那样的体验。
泪水从她眼睛里流出来,被两侧急速吹过的风吹干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带着陆端的腰牌,轻而易举地叫开了宫城门,小皇帝不以为忤,反而小心翼翼地派人来询问她的来意。
易涟清在入宫前就擦干了眼泪,此刻眼角虽然还有些红,神情已经冷清下来了,笑道:“突发奇想来找些平城公主的东西带回公主府而已。”
小皇帝对上一代的故事本就不熟悉,虽然觉得黄昏时分还要来找的行为十分奇怪,也没说什么,派了几个宫人跟着她。
平城公主后来跟着贵妃住在一起,光诚帝、章德太子、小皇帝的后宫都不丰盈,因此许多宫殿闲置多年。
巧的是,贵妃的宫殿就在其中。
照理来说,已经封锁的宫殿易涟清是没资格打开的,但她拿着陆端的令牌,还是小皇帝亲口许诺什么东西都能带走的,因此宫人很利索地为她开了门。
果然是尘封已久,到处落着厚厚的一层灰土,因为开门的动作飞到半空。两个宫人站在前面扇了扇,易涟清还是被呛得偏过头去。
先到正殿中去。室内的装饰和值钱东西应该都收回到内库中去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家具。易涟清仔细查看一遍,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命人开了平城公主住的偏殿。
刚一走进去,易涟清就发现有些古怪,这间房子分明和贵妃的正殿是同时封存的,灰尘却更小一些,尤其是桌椅上,几乎只落了一点。
一个荒谬的猜想在易涟清脑海中成型:难道后来还有人常来这间房子?
不作他想,只有一个人,光诚帝。
这倒是很奇怪,光诚帝为何总是到平城公主过去的寝宫中来?到底是在她生前就常来还是在她死后才来?
不论如何,至少证明光诚帝在这里怀念平城公主,东西就一定不像主殿里那样少。易涟清用手帕包着手搜查起来。
放到干裂的胭脂、断成两半的竹簪子、小孩子玩的皮球和投壶小箭。林林总总,确实不少,其中却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易涟清有些丧气,用手帕擦了擦床铺,坐上去休息。这一坐,她发现些许不对劲来,站起身掀开褥子,竟在下面看见一本小册子。
为了保持屋子的原样,床褥一如当年,整整齐齐地铺着,光诚帝一个男子不好坐姑娘家的床,因此从来没有发现过下面竟然藏了一本小册子。
易涟清翻开草草看了一眼,里面是些随手记下的小事和诗句,间或有些诙谐的插图。这竟然是平城公主的手记,而且看时间来说,是在她十岁出头时写的。
“长公主?是有什么东西吗?”宫人问。
方才易涟清的一系列动作都是背对着她们的,因此没人看清她找到了什么。易涟清心思急转,将手记塞进袖子里,转头作云淡风轻状:“没什么,褥子皱起来了而已。”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走吧。”易涟清若无其事地说。一众人不知道她是来看什么的,倒是乐得离开——这房子里的灰尘实在太大了。
手记贴在易涟清的手臂上,竟然在微微发烫一般,让她的全副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以至于没看见迎面走来的皇后的宫女。
对方礼数周全地问好:“要入夜了,长公主往哪里去?”
“想起一些旧事,来找点东西而已。”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对方不想与她为难,她也愿意给对方行个方便。
她说得含糊不清,原本到这一步就不该再往下问了,毕竟她应该忙着去找皇后复命或者去跟前伺候,谁料这宫女竟然停下来,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身边人,颇为好奇地问道:“不知道殿下要找什么东西?我们可以帮着一起找。”
“不敢劳烦,”易涟清婉拒,“你们还是先去给皇后娘娘复命吧。”
天黑,加上她方才没有仔细看,一眼竟没有认出此人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女官不依不饶,微笑道:“不要紧的,皇后娘娘若是知道我是帮您找东西,想来也不会怪罪我的。”
易涟清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原来皇后身后的人与这件事也有关,当下更不敢多说,只是敷衍过去。
女官见她似乎有所察觉,不敢再逼问,只好又行行礼回到皇后身边去了。易涟清知道,不出两个时辰,她深夜入宫的消息就能传到那些人的耳朵里面去了。
当即带着人赶往藏书阁,上次她只带了一部分钟阁老的手稿离开,没来得及翻找藏书阁中是否还有平城公主的墨宝。
好在皇子们的东西都是按年月收起来的,易涟清接口要看钟阁老的墨宝,将平城公主入学之后,所有人的书籍功课全都带走了,装了整整一车。
易涟清知道这样做太招摇了,但单看平城公主的手稿,恐怕不能看出什么东西来,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把相关的东西都带走,回去再慢慢查看。
何况易涟清心中还有隐忧:如果一直留在宫中,万一在别的地方发现什么线索,再来找恐怕就难了,藏书阁很可能因“失火”之类的理由损失一部分资料。
为了保住其中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线索,易涟清选择先下手为强。就算会惊动某些人,书本资料都在她手里,她不信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毁坏。
易涟清与小皇帝和皇后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满满的资料回府去了。
在她黄昏离开公主府时,陆端在门口送走了她,独自走进自己的房间中,从书的夹层中取出一张纸来。
那是易家的家谱,不知他从哪里搞来了一份抄本。陆端顺着易驸马的名字往两边看去,无数熟悉或陌生的人名、熟悉或陌生的姓氏从他眼前滑过。
易家,不声不响之间,竟然有着这么庞大的力量。
陆端眸光一冷,将写满了易氏一族名字的名单放在火上,慢慢烧成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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