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入眼帘，苏念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她整夜未眠，脑海中不断回放陆明舒醉醺醺喊出"若曦"的画面，以及书房里那些关于父亲的调查文件。
床头时钟显示早上七点十五分。苏念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寒意顺着脚底直窜上脊背。她需要答案，就在今天。
洗漱时，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冷水拍在脸上，稍稍驱散了混沌的思绪。苏念换上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这是她住进这间公寓后第一次穿回自己的衣服，而不是陆明舒为她挑选的那些名牌。
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陆明舒的踪影。客房的门虚掩着，苏念轻轻推开——床铺整齐，显然没人睡过。陆明舒去了哪里？又一夜未归？
厨房餐桌上放着一张便签：「紧急会议，晚上回来谈。——M」
"又是这样。"苏念揉皱便签扔进垃圾桶。每次触及关键问题，陆明舒总是逃避。
冰箱里食材齐全，但她毫无食欲。泡了杯咖啡，苏念坐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苏醒。这座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突然变得陌生而疏离。父亲去世后，她和母亲相依为命，本以为生活已经足够艰难，没想到更大的风暴一直在暗中酝酿。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念念，医院通知下周复查，你有空陪我去吗？」
苏念回复会安排时间，然后鬼使神差地拨通了舅舅的电话。舅舅是父亲唯一的兄弟，在父亲出事后一直避而不谈，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喂，舅舅，是我，念念。"
"念念啊，"舅舅的声音透着惊讶，"这么早有事？"
"我想问问...关于爸爸的事。"苏念直接切入主题，"您还记得他出事前有什么异常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他了。"苏念找了个借口，"最近整理东西，看到他的照片..."
舅舅叹了口气："你爸是个好人，就是太固执。当年那项研究，多少人眼红...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什么研究？"苏念握紧手机。
"他实验室那个项目啊，好像是什么新型材料，应用前景很广。"舅舅含糊其辞，"具体的我也不懂，你爸从不跟家人谈工作。"
新型材料？父亲是生物化学教授，怎么会研究材料学？苏念正想追问，舅舅已经转移了话题："你妈身体怎么样？有空带她来家里吃饭。"
挂断电话，苏念更加困惑。父亲的研究、陆明舒的调查、陈荣的敌意...这些碎片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她回到书房，再次尝试打开那个文件柜。这次她输入了父亲的生日——抽屉纹丝不动。接着试了父亲的忌日，依然不行。最后，她鬼使神差地输入了若曦照片背面的日期：090521。
咔哒一声，锁开了。
苏念的心跳如擂鼓，手指颤抖着翻出「苏志远案」的文件夹。这次她看得更加仔细，在一堆技术文件中发现了一张实验室通行证复印件——父亲的照片旁边印着"陆氏材料研究中心"的字样。
父亲曾在陆氏工作过？这个发现如同一道闪电劈开迷雾。她继续翻阅，找到一份标着"机密"的合作协议，签署方是陆氏集团和国立大学，父亲作为项目负责人签字，而另一方签名被墨水污渍模糊，只能辨认出一个"陆"字。
协议日期是2009年3月，距离父亲去世仅五个月。
最令人震惊的是一份事故调查报告：陆氏研究中心某实验室爆炸，造成两名研究人员轻伤。日期是父亲去世前一周。报告末尾的备注栏里，有人用红笔写着：「苏志远取走核心数据，必须追回。——C」
C...陈荣？
苏念的思绪被突然响起的门铃打断。她慌忙将文件塞回抽屉，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周谨，西装笔挺，表情严肃："苏小姐，陆总让我来接您。"
"去哪？她人呢？"
"公司有紧急情况。"周谨递给她一个口罩和鸭舌帽，"请尽快换衣服，最好戴上这些。"
苏念皱眉："什么情况？"
周谨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点开一则新闻：「陆氏集团总裁包养女大学生？独家揭秘商界女强人的地下恋情」
配图是她们在慈善晚宴上的照片，被人恶意截取，看起来亲密异常。评论区一片哗然，有人扒出苏念的学生身份和被开除的经历，甚至暗示她靠不正当手段获取利益。
苏念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这...怎么会..."
"不止这个。"周谨压低声音，"陈荣联合几家大股东发起了对陆氏的恶意收购，今早股市一开盘，陆氏股价已经跌停。"
"这和我的照片有什么关系？"
"打击陆总声誉，削弱投资者信心。"周谨冷笑，"陈荣一贯的手段。现在楼下已经有记者蹲守，我们必须从地下车库离开。"
苏念匆忙换了衣服，戴上口罩和帽子。电梯下行时，她忍不住问："陆明舒...她还好吗？"
周谨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三十六小时没睡了。今早董事会上，有人直接问她是否'利用职权潜规则下属'。"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苏念心口。无论她们之间有多少误会，陆明舒都不该承受这种侮辱。
陆氏集团总部大楼前挤满了记者。周谨带她从侧门进入，乘专用电梯直达顶层。走出电梯，苏念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办公区一片混乱，员工们神色慌张，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陆明舒的办公室门前站着两个保安，见到周谨才放行。推开门，苏念看到陆明舒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如松，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的状态。
"陆总，苏小姐到了。"周谨轻声提醒。
陆明舒转过身，苏念倒吸一口冷气——她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眼睛里布满血丝，只有那锐利的目光依然如炬。
"你先出去。"陆明舒对周谨说。门关上后，她直视苏念，"看到新闻了？"
苏念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别回公寓，记者已经盯上了。周谨会安排你去安全屋。"
"你呢？"
"我有仗要打。"陆明舒走向办公桌，调出一组数据，"陈荣想借这个机会吞并陆氏，没那么容易。"
苏念上前几步："我看到了你调查我父亲的资料。"
陆明舒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方，没有抬头："所以？"
"我想知道真相。"苏念声音发颤，"全部真相。为什么我父亲会在陆氏的实验室？他的死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接近我是不是为了..."
"是。"陆明舒突然抬头，眼神锐利，"最初接近你，确实是因为你父亲。"
这个直白的承认比苏念想象的还要伤人。她踉跄后退一步，胸口像被重锤击中。
"但后来..."
"后来什么？"苏念苦笑，"发现我和若曦长得很像，所以双重替代品？"
陆明舒的表情瞬间阴沉："谁告诉你这些的？"
"不重要。"苏念摇头，泪水在眼眶打转，"我只想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办公室陷入可怕的沉默。陆明舒走到窗前，背对着苏念："十年前，陆氏和你父亲的实验室有合作项目，研发一种新型防火材料。项目快成功时，实验室发生爆炸，核心数据丢失。两周后，你父亲死于车祸。"
"是意外吗？"
陆明舒转身，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我父亲——陆氏前董事长——在事发三个月后自杀。遗书中提到被人陷害，但没指名道姓。"
"你怀疑是陈荣？"
"不只是怀疑。"陆明舒冷笑，"我有证据证明他伪造数据、做空陆氏股票，但关于你父亲..."她停顿了一下，"现场调查报告有疑点，刹车线有人为割裂痕迹。"
苏念的世界天旋地转。父亲是被谋杀的？这个可能性她想过无数次，但亲耳听到确认还是如同晴天霹雳。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声音嘶哑。
"我本想查清全部真相再..."陆明舒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皱眉接听，"说。"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陆明舒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什么时候的事？...调监控...我马上下来。"
挂断电话，她快步走向门口："周谨被袭击了，在地下停车场。"
"什么？"
"待在这里，别出去！"陆明舒厉声命令，随即冲出办公室。
苏念愣在原地，脑海中各种信息碎片翻腾。父亲的死、陆明舒的调查、陈荣的敌意...这一切都串联起来了。但还有一个关键问题——若曦是谁？她在整件事中扮演什么角色？
十分钟过去了，陆明舒没有回来。苏念坐立不安，决定出去看看。刚走到门口，办公室电话响起。她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陆总办公室。"
"苏念？"一个陌生的男声，"想见你母亲的话，一个人来地下二层货运电梯。别告诉任何人，否则..."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抽泣声，苏念的血瞬间凝固："你是谁？我妈妈怎么了？"
"十分钟内，单独来。"对方挂断了电话。
苏念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话筒。母亲明明在家休息，怎么会落入他人之手？这一定是陷阱...但如果母亲真的在他们手上呢？
她看了眼手机，没有信号——被人为屏蔽了。办公室座机只能接内线，无法报警。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苏念咬牙做出决定。
走廊上一片混乱，没人注意她溜进电梯。按下B2键时，她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电梯门开启，昏暗的地下二层空无一人，只有几辆货车停放在角落。
"有人吗？"苏念试探着喊道，"我来了，放了我妈妈！"
阴影处走出两个戴墨镜的黑衣男子："这边。"
他们领着苏念走向一辆黑色面包车。车门打开的瞬间，她意识到上当了——车里没有母亲的身影。
"你们——"
后脑勺一阵剧痛，世界陷入黑暗。
......
刺眼的灯光。苏念艰难地睁开眼，头痛欲裂。她发现自己坐在一张金属椅子上，双手被绑在身后。这是一间废弃的仓库，高高的窗户透进些许月光。
"醒了？"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坐在对面，正是新闻照片上的陈荣。他手里把玩着一把蝴蝶刀，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我妈妈呢？"苏念嘶哑地问。
"放心，老太太在家睡得正香。"陈荣微笑，"不过如果你不配合，我就不敢保证了。"
苏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想要什么？"
"你父亲的研究资料。"陈荣倾身向前，"我知道他死前把核心数据藏起来了。十年了，该物归原主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念确实一头雾水，"我父亲是大学教授，不是什么科学家。"
陈荣大笑："你父亲苏志远是材料学天才，当年那个项目价值连城。"他突然变脸，一把抓住苏念的头发，"别装傻！陆明舒接近你不就是为了那些资料？"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苏念咬紧牙关："如果我有这些资料，早交给陆明舒了。"
"有意思。"陈荣松开手，踱步到一旁，"看来陆明舒也没告诉你全部真相。"他转身对手下说，"给她看看。"
一个文件夹扔在苏念腿上。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照片——父亲和另一个年轻女孩站在实验室门口，女孩怀里抱着厚厚的资料。照片上的女孩，赫然就是若曦。
"认识吗？你父亲最得意的学生，也是他的秘密助手。"陈荣冷笑，"当然，她还有另一个身份——陆明舒的初恋女友。"
苏念的呼吸停滞了。若曦是父亲的学生？这个联系让她大脑一片混乱。
"十年前那晚，你父亲和若曦带走了全部研究数据。我们只追上了你父亲的车..."陈荣意味深长地停顿，"若曦带着资料消失了，直到三个月前，有人在你的大学附近见过她。"
"不可能..."苏念喃喃自语，"她早就..."
"死了？"陈荣大笑，"陆明舒是这么告诉你的？"他凑近苏念耳边，"小丫头，你被耍了。陆明舒接近你，就是为了找到若曦——那个带着价值数十亿秘密消失的女人。"
苏念的世界观彻底崩塌。如果若曦还活着，那陆明舒对她的所有温柔，是不是都只是为了寻找旧爱的线索？
"我不知道若曦在哪。"她艰难地说，"甚至不知道她还活着。"
陈荣显然不信："那就对不起了。"他对手下使了个眼色，"也许痛苦能帮你回忆起来。"
一个壮汉走过来，手里拿着电击棒。苏念绝望地闭上眼睛——
"砰！"仓库大门被猛地撞开。
"警察！不许动！"
混乱中，苏念听到打斗声和惨叫。她睁开眼，看到陈荣的手下四散奔逃，而陈荣本人正从后门溜走。
"苏念！"
这个声音让她的心脏漏跳一拍——陆明舒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警察。她的西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上沾着血迹，左臂不自然地垂着，似乎受了伤。
"别动她！"陆明舒喝退想要上前解绑的警察，亲自跑到苏念面前，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被勒红的手腕，"对不起...我来晚了..."
苏念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明舒——慌乱、脆弱、满眼都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她下意识地问："若曦...还活着吗？"
陆明舒的手僵住了："谁告诉你的？"
"陈荣说...她是我父亲的学生，带着资料消失了..."苏念直视陆明舒的眼睛，"你接近我，是为了找她？"
陆明舒的表情复杂难辨："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苏念声音哽咽，"我到底是你什么人？一个线索？一个替身？还是..."
陆明舒突然俯身，用没受伤的右手捧住她的脸，额头抵着额头："听着，苏念。最初接近你，确实是因为你父亲的案子。但后来..."她的呼吸灼热地拂过苏念的唇，"后来一切都变了。"
这个距离，苏念能清晰地看到陆明舒眼中的血丝和泪光。她想相信，但又害怕再次被骗。
"陈荣的人袭击了周谨，调虎离山..."陆明舒继续解释，"我发现不对赶回办公室，看到你的留言..."
"我没有留任何言！"
"用口红写在镜子上。"陆明舒苦笑，"'B2，救我'。"
苏念浑身发冷："不是我写的...他们设了圈套..."
"我知道。"陆明舒轻轻松开绑绳，"但我不能冒险。万一真的是你..."
绳索解开，苏念的双手终于恢复自由。她刚想站起来，突然看到陆明舒身后闪过一道寒光——
"小心！"
她猛地推开陆明舒，陈荣的刀锋划过她的手臂，顿时血流如注。枪声响起，陈荣应声倒地，被警方制服。
"苏念！"陆明舒抱住她，手忙脚乱地按压伤口，"医护兵！快！"
疼痛让苏念眼前发黑，但她还是挣扎着问出那个问题："若曦...到底是谁？"
陆明舒的眼泪终于落下："我大学同学，你父亲的研究生。十年前那晚...她确实带着资料逃走了，但三个月后..."她的声音哽咽了，"她的尸体在河里被发现。资料永远消失了。"
苏念震惊地看着她："那陈荣为什么说..."
"他在玩心理战。"陆明舒用袖子轻轻擦拭苏念脸上的血迹，"想离间我们，让你不信任我。"
医护人员赶过来为苏念包扎。陆明舒始终紧握着她的另一只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为什么要独自来救我？"苏念轻声问，"明明可以等警察..."
陆明舒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因为这次换我救你。"
这句话击碎了苏念最后的防线。无论有多少谎言和隐瞒，此刻陆明舒的担忧和眼泪都是真实的。她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倾身向前，轻轻靠进陆明舒怀里。
"我相信你。"她小声说，"但我要知道全部真相...关于我父亲，关于若曦，关于...我们。"
陆明舒收紧手臂，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吻："回家后，我告诉你一切。"
"家..."苏念喃喃重复这个字眼，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把有陆明舒的地方当成了家。
即使这个"家"建立在谎言与秘密之上，即使前路依然迷雾重重，此刻她只想沉浸在这片刻的温暖里。
警笛声中，陆明舒突然闷哼一声，脸色煞白。苏念这才注意到她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
"你受伤了！"她惊呼。
"脱臼而已。"陆明舒勉强笑了笑，"救你的时候从消防梯跳下来..."
医护人员赶紧过来检查。在一片混乱中，苏念与陆明舒的视线穿过人群，紧紧交缠。无需言语，某种新的理解在两人之间建立起来——风暴尚未结束，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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