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慢慢收回停留在她腰间的手,左腿屈膝缓缓蹲下。
谭梦跟随他的动作低头,见他用骨节分明的左手托住高跟鞋,右手握着鞋跟,她的鞋在他的手里显得小巧可爱,他只是往上一抬,鞋就被轻而易举地取了出来。
钟祈望握着她的鞋子,抬头看她。
她呼吸变得更急促,等他把鞋子放到地上,忙乱地抬脚穿鞋,但高跟鞋却像在与她作对,总是东倒西歪。
钟祈望垂眸,望见她紧绷的白皙脚背悬在空中,脆弱无助,摇摇欲坠。
“需要帮忙么?”他替她扶住鞋子。
谭梦缩了一下左脚,她不敢和他肢体接触,这对她来说太危险了。她笑两声,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正常平静,“不用,谢谢。”
“好。”钟祈望站起身。
谭梦微微弯腰,稳住重心,将脚尖放进鞋里,脚跟往后一踩,尽量避免碰触到他绅士地虚扶着自己的手。
是在和他避嫌?
钟祈望透过窗玻璃,注意到远处正四处张望的、和她共进晚餐、举止亲密的男仔,似有若无地勾唇。
谭梦穿好鞋子,紧张地轻咬下唇,装出平淡如水的模样,从包里拿出一张湿纸巾,拆开后,递给他,说:“擦擦手吗?”
“谢谢。”钟祈望伸手接湿纸巾。
谭梦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触电般收回手,尽可能稳住声线:“是我应该谢谢你。”
钟祈望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目光落在她干净的笑脸上。
谭梦感觉自己被他的目光一寸接一寸地刮过身体,但她不敢回望,只能偏头佯装眺望夜景,因为一回望,令她羞耻的梦和幻想就像照进了现实,会让她露馅。
空气静默。
有人心乱如麻却强壮镇定,有人波澜不惊却兴致渐长。
钟祈望敛敛眸,将湿巾扔进垃圾桶后,转身要走。
“那个——”
如他所料。
小兔似乎不希望他走。
“谢谢你替我解围。”谭梦说话的声音很轻,语调缓慢,好像这样就能藏住要紧的心事。
钟祈望从容地凝着她的眼睛。
谭梦睫毛轻颤,双手交缠在一起,“今晚,还有上次在咖啡厅,都很谢谢你。”
“是我应该感谢你。”他的声音温凉。
谭梦听他云里雾里来一句,忍不住朝他深深地看一眼,他双眸里的情绪依旧是淡淡的,但她的呼吸还是被招惹得混乱不堪。
钟祈望眼睛里掀起淡笑:“谭小姐,你的手好些了么?”
谭梦几乎是一瞬间愣住了,旋即屏住呼吸。
她以为……他根本不会记得她。
而现在,他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叫她谭小姐,嗓音里蕴着说不出的磁性。
那些日渐浓烈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在她漆黑的眸子里绽开,宛如即将升腾绽放的烟花,为夜空注入了炽热的幻梦。
周围人声逐渐嘈杂,心乱的人再也无心看风景,谭梦摊开右手,低头看一眼掌心的伤痕,细软而含混地说:“快好了。”
今夜的风也跟着愈发招摇,她浓密的长发被撩得交织缠绕,飘到他身侧,她难为情地朝他笑笑,右手伸进包里,拿出素色发圈戴在细细的腕子上,雪白、纤长的手指捋过墨黑的发丝,将它们拢到一起,露出全脸,钟祈望定定地看她将长发绾成一个漂亮的髻,干净又诱惑女人味顿时从她周身散开。
谭梦被他的目光烫到了,耳尖沁血,嘴角的弧度却强装镇定,她双手背到身后,绞着手指积蓄勇气,不知过了多久,她扬起脸,不谙世事的笑眼像两弯倒悬的新月。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的直白近乎天真。
钟祈望用带着些许探寻的视线缓慢地碾过她强装镇静的小脸,她透着薄粉的脸颊像一颗初熟的苹果,有种不可名状的清纯可爱,如果能流泪的话,应该会更漂亮吧……他想起在咖啡厅里,她仰脸看他时那双泛着潮红的湿漉漉的眼睛,眸光变得幽深。
“嘭——”
第一朵烟火宣告黑夜中暗涌的燥热。
钟祈望微微向前倾身,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到一个不至于冒犯、却足以让她心跳失序的距离,用她堪堪可以听清的音量,轻描淡写地反问:“为什么想知道?”
“啊……”谭梦被炸得瞳孔失焦,无措且翻腾的情绪凝结成无法连贯的颤音。
钟祈望自上而下地盯着她,沉静的,像是在等一个答案,眼底却被了然覆盖。
谭梦感觉自己快要被他坦荡的目光望穿,下意识微扣肩膀,环住双臂,将身体缩起来,“我……”
钟祈望唇边漾开一抹淡笑,眼见她的男伴快走过来,他与她作别,声音里的情绪是一贯的平淡:“我该走了,下次见。”
因为再不走,快露馅的小兔真该哭了。
而不合时宜的眼泪,会破坏他玩游戏的兴致。
/
丁辛衷注意到,从找到谭梦开始,她就一直保持环抱手臂的姿势,他脱了夹克披到她肩上,突如其来的触碰让谭梦从那个人轻飘飘甩出的“为什么想知道”六个字中回过神来。
她不怎么喜欢这类突如其来,不过问她想法的关心,想要揭掉肩上的夹克衫,丁辛衷却笑着展开双臂,双手伸进夹克衫口袋里,让她整个人不得不罩在宽大的夹克中。
“你在干什么呢?”谭梦微微皱眉地问。
丁辛衷从夹克衫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在她面前晃了晃,说:“我载你去兜风,就当谢谢你请我这一餐。”
“你不用客气的。”谭梦垂下双臂。
“我知道,”丁辛衷替她紧了紧往下滑落的夹克衫,“都是同学,对吧?”
这话听着怪耳熟的。
谭梦偏过头,无语地捂嘴笑笑,“嗯,对。”
钟祈望双腿交叠地坐在第二层的私人包间落地窗前,半眯着眼注视露台上谈笑风生的两人。
“你这个弟弟,口味还真是千年不变。”好友梁靖斟一杯醒酒茶给他。
钟祈望将白玉茶杯送到嘴边,睨一眼楼下拿着Mclaren超跑钥匙把妹的丁辛衷,徐徐地开口:“变了。”
“怎么说?”梁靖饶有兴趣。
钟祈望放下茶杯,接过侍应生递过来的雪茄,薄唇触到茄冒,茄脚的火花瞬时窜动起来,“这次是个灰姑娘,港大数学系的交换生。”
梁靖脸上多了一丝耐人寻味。
钟祈望唇角勾起淡淡的笑,“碰巧认识。”
鲜少见他这么有兴致,梁靖也笑起来,望着女孩儿的方向,她身上带着青涩的味道,老狐狸一秒就能嗅到,他边摆弄茶盏边打趣:“钟生,你过于上心了。”
钟祈望看着谭梦从丁辛衷手里接过那把跑车钥匙,眼里的笑意毫无变化,“我只上心正事。”
梁靖笑意渐浓,让侍应生出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他,“这是京嘉科技在京州的战略部署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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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梦耳朵里灌满了山风,男人“下次见”的低语又像魔咒般在脑海里盘旋,任风如何吹都吹不散。她琢磨不透这三个字的意味,难道他也同样喜欢她吗?她实在不敢胡乱猜想,甚至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了。
丁辛衷看过去,谭梦端正地坐在副驾,脸却完全面向车窗那一侧,她出神地盯着山道旁影影绰绰飘逝的树影,本来盘得细致的乌黑发丝被山风吹得零散飞舞。
“梦梦,下车看看夜景?”丁辛衷问。
或许是风声太大,谭梦没听清,回头望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明亮的眸子在昏黑的夜里熠熠生辉,丁辛衷心一悸,将车缓缓停下,唇边泛起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
谭梦解开安全带下车,捋着头发慢慢往前走,丁辛衷与她并肩,问她:“你会开车吗?”
“会一点。”
“一点?”丁辛衷故作好奇地对着她挑挑眉。
谭梦点点头,停在原地回溯了一下记忆,说:“驾龄三个月零三天咯。”
丁辛衷听完她颇为严谨的回答,嘴角的笑意愈发轻松,他背过手,弯着腰面向她,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不如,送你台车开?”
谭梦拧着五官打量他,小脸上写满了疑惑。
丁辛衷势在必得地笑了
逡巡,谭梦抬起一双水粼粼的大眼睛看着他的脸,蛮认真地说:“我比较习惯有司机。”
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丁辛衷扬了扬眉,有点搞不懂这个女孩子,“这样啊,那很可惜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谭梦望着他说一句,转头又瞭望山下,通明的灯光照着这座不夜城,她指着远处的某个地方,说:“丁辛衷,你看那边黄白灯光一闪一闪的地方,像不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
丁辛衷看着眼前这个妹妹仔,他发觉她身上有一种魔力,一种天真干净到能抚慰人心的魔力,当她的发丝被山风吹得飘忽时,他忽然想伸手摸她毛茸茸的脑袋,但他抑制了这个当下看来有些唐突的想法,张口回话:“像,好Q。”
一阵山风吹来,寒气透过单薄的裙料渗入谭梦的腿骨里,她打了个哆嗦,想原地蹦跶几下,却忘记脚上是好几厘米的细跟高跟鞋,丁辛衷伸手护她,她尴尬地笑了笑,说:“明早还有课,我要回宿舍了。”
两人坐进车里,丁辛衷将车顶展开,双手把着方向盘,专心地调转车头,没能刻意找话题,车里一时变得很安静。
谭梦系好安全带,恬静地面向窗外,那个男人的脸又一次毫不讲理地闯进她的脑子里,搅得她心神混乱。
从未品尝过的失控的滋味让她并不舒服,她兀自将车窗开到最大,山风将她的脸吹到冰凉,一辆Maybach从她面前缓慢驶过,她浅浅回望,银色的车身在山道路灯黄橙橙的灯光下闪烁着别样的美感,她暗自点头,这辆车是她喜欢的类型。
而坐在Maybach里的钟祈望,压根儿没注意到与自己擦车而过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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