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的声音在电流里抖得像风中残烛般:“我们村有人开了个烧烤店,贪图便宜就安排后厨的伙计夜里去河边抓田螺,顺便下个地笼,可等到了第二天,哪还有人呢。就剩下空着的渔船漂在河心打转转,等把那渔船拉上来,舱里的鱼全翻了白,肚子鼓鼓的,胆大的吧鱼肚子剖开,结果那里面全是黑乎乎一团团的东西。最吓人的是船板上,密密麻麻全是带血的指甲印,像是有人趴在船边拼命抓过……”
何灼易听的出神,等抬眼时,秦陨正往背包里塞最后一包巧克力,发梢上还沾着点饼干碎屑,浑然不知电话那头正在讲着什么恐怖故事。男人捏紧手机,指节泛白:“后来呢?”
“还能怎么着啊,把店关了,老板连夜卷铺盖跑了。可那河还是不消停,”张叔的声音忽然压得极低,像怕被什么听见,“就在去年清明的时候,又有人看见河面上漂着件蓝布衫,就跟当年那个瓦匠穿的一模一样。”张叔说完点了根烟:“何先生,您要是真来,千万记住别碰河水。”张叔吐出一口烟,“那水看着清,村里人都说那河底下全是冤魂搅出来的漩涡,沾一点可了不得。前阵子有个工人不小心溅了点河水在裤腿上,等第二天再看时,裤腿上的水渍全变成了青黑色的指印,洗都洗不掉……不过,”张叔似是把烟仍在脚下,“这些事根本没传出去,所以……”张叔干笑两声。
何灼易刚想说什么,秦陨忽然凑过来,鼻尖蹭到他的侧脸:“在说什么呢?这么久。”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廓,带着焦糖饼干的甜香,何灼易心头一软,简单应了几句,反手挂了电话。
“这么多?宝贝是要去野餐吗?”何灼易看着鼓鼓的一大包东西,“现在就去吗!”秦陨开心的准备拖着包往外走。“等一下等一下,宝贝我刚刚听了一些关于那个河坝的事情,那种地方不太适合现在的你去。”何灼易翻了翻手机,“你看,这个。”只见手机上是一片蓝天绿草,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我可以让你去看一眼那个河坝,不过只能作为路过。我打算带你去这里,好吗?”秦陨想着去哪玩都行,自己现在也不过是想出去玩而已。“好!”何灼易看着笑的正开心的人儿,忍不住低头轻轻落下一吻。
“管家也准备了很多吃的,如果想在外面住那就在准备一顶帐篷,不想的话我们就回来。”何灼易打开抽屉拿出一块桃木做的吊坠,收进了口袋里。
“感觉是好隆重的去外面玩,我只是想简单的去……”秦陨声音越说越小,“这应该要好好计划一下吧。”何灼易看出了小孩儿的顾虑,“完全不用考虑这些,走吧。”男人牵起秦陨的手,管家把东西都收拾好放进车里,“何先生,秦先生,我们就准备出发了。先去看一眼河坝还是直接去野餐地呢?”何灼易看了看秦陨一脸期待,“先去看河坝。”何灼易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宝贝明明胆子那么小,偏偏还喜欢研究这些邪乎的东西。
车子驶离市区后,窗外的景致渐渐从高楼变成了低矮的瓦房,柏油路也换成了坑洼的土路。“幸好我不晕车,也没吃很多东西。”秦陨想着,不然自己早就被颠吐了。何灼易看着小孩儿正扒着车窗往外看,手指戳了戳自己:“何灼易!快看那片林子,哇,整体都是深绿色的。”
何灼易顺着他看的方向瞥了一眼,树林看起来密不透风,阳光都很难钻进去,远远看着,简直就像是块浸了水的抹布。“真的很神奇。一会儿不许下车,只能看一看。”何灼易再次发出了警告。
秦陨重新把注意力转回背包里的零食,却没注意到何灼易从后视镜里看见,树林深处站着个穿蓝布衫的人影。这人影似乎正跟着车子移动,在树影里忽明忽暗,像片被风吹动的枯叶。
此时,就在车子刚刚冒头,秦陨刚刚看到那条河坝时,猛的打了一个激灵。“哇,果然是很奇怪的地方。”何灼易看着正感叹的小孩儿,“我们可以离开了吗?”秦陨摇了摇头,“这里……”何灼易正等着下文,“没什么,哇,这里会有鬼吗!”秦陨换上一副兴奋的样子,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何灼易。“说不定哦,嗯……但是我们有些事情还没解决如果想探险,那就等解决完另外两个事再说吧。”秦陨点了点头,确实,现在本来事情就很多。无缘无故再多一个,还是算了,只是这个地方为什么让自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呢?
“那现在我们就去野餐地了。”管家说着将汽车驶离了这里。
当车子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后,河坝周围的风悄然停下,青灰色的坝体沉默着浸在水里,仔细看去,那石缝里渗出的浊流似乎比刚才更稠了些,此时正顺着青苔往下流去,在坝底积成的水洼里漾开细碎的涟漪。而方才被车轮碾过的土路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串湿漉漉的脚印,小小的,像是光脚踩出来的。从河岸边一直延伸到了路中央,在离车轮印寸许的地方突然断了,断口处的水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幻成了青黑色。
若是此时抬头望去,坝顶的石头上不知何时蹲了个黑影。说是蹲,却更像被什么东西钉在了那里,那黑影的后背佝偻着,隐约看出那影子似乎穿着一件蓝布衫,衣服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一个瘦骨嶙峋的轮廓。他正一动不动地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着,像是被人硬生生拧过去的。
水面下突然冒起一串气泡,“咕嘟”一声破在水面上破开来,惊起了一圈极小的波纹。但当波纹扩散开时,水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游过。也许是条小鱼吗?
树林深处穿着蓝布衫的人影慢慢走了出来,手里攥着个东西,亮晶晶的。他就静静的站在河岸边,对着坝顶的黑影轻轻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坝顶的黑影竟缓缓动了动,歪着的脖颈一点点转了过来,只是那张脸始终埋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唯有下颌处垂着的几缕头发正像水草般轻轻摆动。
方才秦陨扒着车窗惊叹时,视线扫过的水面下,其实藏着更多东西。青黑色的漩涡在水底缓缓转动,漩涡中心沉着一团团模糊的身影。有穿工装的,有穿校服的,还有几个小小的身影正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从水面漂过的什么。
这时,风又起了。吹过坝体的石头,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哭,又像有人在笑,细细的听来,似乎还有人的低语。而坝底的水洼里,映出的不再是天空,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黑暗里有着无数双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路的尽头,他们正期待着什么。
而那串断在路中央的脚印,青黑色的水渍里,正慢慢渗出几根极细的水草,顺着土路的纹路,一点点往车子离去的方向蔓延……
“别摔倒了。”何灼易看着正在小溪流里捡漂亮石头的小人儿不由得拍下了一张照片。“哥哥你看!”秦陨举起一块圆的很标准的石头朝着何灼易走了过来。“哇,好圆。但是不可以摆在家里。”何灼易抱住秦陨,示意他休息一会儿。“为什么?”何灼易附在他耳朵边,“像这种小溪里面的石头,属阴,放久了对身体不太好。”秦陨点了点头,正准备继续去小溪流里。“别动,乖乖休息一会儿,满脑袋汗,今天还有点小风,真怕你感冒了。”何灼易拿出纸巾擦了擦秦陨脸上的汗珠。
“今天晚上是打算在外面留宿还是回家呢?”何灼易宠溺的亲了亲秦陨的脸,“想回家。”男人点了点头,“那现在就回家吧,感觉有点累了。”和刚刚的兴致勃勃不同,秦陨打了个哈欠,懒懒的挂在何灼易身上。“好啊,正好回家带你干点事情。”男人一脸坏笑的看着秦陨,“什么……”秦陨感觉不妙,正想跑走。
“跑什么,看你的状态很好,研究一下你感兴趣的事情。不然回家就睡,明天肯定又会凌晨两三点醒。”何灼易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不然,你以为干什么呢?”秦陨红着脸往男人怀里蹭,湿湿的头发弄得何灼易的衣服也湿了一片。“啧,笨蛋。”男人抱起秦陨,走向了车子的方向。
“路上不用开太快,不用着急回去。”何灼易对着管家说道。“知道了何先生。”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路上,刚刚还叽叽喳喳的秦陨不由得闭上了眼,“想睡一下了,有点困。”秦陨呢喃着,“好,那就休息一会儿。”何灼易看了看躺着的秦陨,越看越喜欢。
男人掏出之前装在口袋的吊坠,上面多了一条划痕,不过划痕过于浅,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果然,那个地方绝对不能再带秦陨来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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