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穆是我父皇一夜醉酒,与宫女风流厮混的错误,生而卑贱,生而污脏,我可怜他也鄙视他,还是皇子的时候,曾恶劣地逗弄过他。我的这个弟弟胆小懦弱、事事迁就我那几个不安分又蠢笨作贱的兄弟,窝囊无能,平日里深居简出不问世事,逗猫养鸟,游手好闲,是个人都能欺辱嘲讽几句。
如今一步步将我的势力架空,自己夺了我的帝位,当真是演了场精彩绝伦的好戏,伪装得厉害,藏的深,连我都骗了过去,生在皇家对人心软是大忌,当初就不该留他一命。
将我软禁却不杀我,无非是根基不稳,朝中尚有未曾遗忘我的老臣旧部,边疆尚有我的将军战士,他心中尚有顾虑不敢也不能,他必须让我这个“废帝”活着。
此番除了折辱我,消磨我的傲气,折断我的脊骨,他恐怕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白清岚在心中思忖一番,倏忽睁开了眼:“留着孤,于你而言不过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白穆的食指按住白清岚脆弱的喉骨,哼笑一声:“也对。”
这声笑不轻不重,却让白清岚更加毛骨悚然。白穆说:“皇兄,你忘了,朕曾经说过喜欢你。”
“………”
“不是孩童稚语,并非玩笑。”
白清岚的呼吸骤然发紧,呼吸一滞,喉骨也很不好受,勉强咽下一口唾沫。
“从你将我从狼口下救出时,我就喜欢上你了。假使你愿意接受我,我相信,我们比任何人都般配,举国上下定会欢庆,普天同乐。”
白清岚抿住了嘴角,这件事要是不提起,他都快要忘记了。当年围猎场的那些伥虎魔狼是他命人放进猎场的,要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坏了他的计策,中途狩猎又遇见他父皇询问虎狼之事,他也不会临时改变主意,主动揽下清杀之责,借着探查的名义杀人灭口,顺道表现一番兄友弟恭的虚情。
白穆冰凉的玉扳指抵着白清岚的下巴:“你知道吗,皇兄你那时候纵马飞驰,挽弓搭箭的样子真的很美很美,美得我几乎挪不开眼,当时我就在想,总有一天你会臣服于我。而我,等着这一天,已经许久了,你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好看,有多可爱,多令人着迷,我简直喜欢的疯了。”
“你真是个疯子。”
白穆搂着白清岚的腰,在他颈侧上瘾似的深吸一口:“要爱死你了,恨不得整日与你厮混。”
如此暧昧又荒诞的话就这么说出来,白清岚突然一阵反胃,猛地偏开脑袋毫无形象地狂吐了起来。昏迷了几日,胃里基本没什么东西,吐了半天,淅淅沥沥的吐出些酸水在地上。
白穆望着地板上亮汪汪的一滩,十分气恼,脸黑得像锅底,眉间阴郁,一双黑色的眸子怒火中烧。见白清岚吐得一塌糊涂,脸涨的通红,脊背痉挛几乎要将胃给呕出来,又生生将怒火憋了回去,给白清岚简单的拍拍背,擦干净嘴角,叫宦侍进来收拾干净,悻悻的一挥袖子,出门去了。
临走时还不忘警告白清岚:“朕还会再来,到时候,莫要让朕见到你这副样子。”
白穆走后,颐澜庭的殿内照例是要点着醉神香的。
白清岚的身体日益清瘦,肤色苍白,虚弱不堪,风吹就要倒,医师都有些棘手,大抵是怕他真的死了,白穆大发慈悲终于肯退半分,醉神香的份量比起以往要少得多得多。
淡淡看了一眼给香炉添香的红衣侍女,随后白清岚将她打发了出去,自己换了身衣裳躺下,头脑昏昏沉沉的,一宿未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中琢磨着白穆说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越想越觉得恶心难言。
忽然间,他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眸,睫毛在手背下微微颤抖着。
他将脸上的泪抹去,咬了咬唇,突然大笑起来。这时候,已经是深夜,静得很,什么声音也没有,陡然一声惨笑吓得外头候夜的宫人一哆嗦,只当是这废帝身心俱疲,备受折磨精神失常疯了。
白清岚笑了又哭,哭了又笑。手腕子也跟着隐隐作痛,手上细链磨破的几道红痕赫然入目,刺得他眼眶发酸发疼,针扎一样的疼。
白穆将困住他的细链撤了,给了他活动的空间,但对于白清岚来说,他这样虚弱的身子,两步一喘,五步一咳血,颤颤巍巍弱柳扶风,满身病态,又哪里走得远。
白穆显然是知道的,根本不担心他有逃跑的能耐。明面上白清岚自由了,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限制和束缚。
笼中鸟,金丝雀,也没什么区别,和自己的境遇没什么两样。
这一夜,白清岚终于是“疯了”。
废帝疯癫的传言在宫内不胫而走,很快就流传起来,自然也传到了前庭大臣的耳中。
朝堂上为白清岚闹得不可开交,官员们各执一词,甚至有人向白穆请觐探望他,白穆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随后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惩处一些个为废帝鸣不平的小官。
官微人轻,看不清形势还站错了队,这就怪不得白穆拿他们开刀,杀鸡儆猴了。
众人看得明白,这位新帝是要清洗朝堂了,这只是一个警示而已,白清岚一党的老臣一直按兵不动,一面明哲保身,一面暗中试图与他联络。
白穆在百忙之中脱身,带着一众医师气势汹汹地守着颐澜庭的门。
他倒要看看,他的好皇兄究竟是真的疯了,还是在装疯卖傻,企图蒙混过关。
守门的宫女宦侍纷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只瞥见滚着金边的黑底皇袍委顿在地,急急的从眼前掠过。
白穆站在门外一言不发,饶有兴味的盯着灯火熹微的窗户纸。
屋内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唱又是跳,胡言乱语,颠倒非常,带着一股子醉醺醺的意味。
白穆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转首看向了跪伏在地上的医师:“你们说说,他是不是真疯了?”
“………”
一片阒然无声,随行众人将头埋的更低,几乎磕到了地上,浑身冷汗直冒,生怕这暴君一怒之下把他们都杀了。
白穆意味深长地道:“既然不说话,那就是不疯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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