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塘村的生态养殖场里，几头母牛正哼哧哼哧埋头吃草，天气逐渐变热，它们的尾巴一甩一甩，仿佛在提前演练驱赶蚊虫的招式。
在养殖场的西侧，靠近坟山的位置，袁庞满头大汗地走进厂房简易的办公室，把白手套一摘，抹去脸上的汗，对电脑前坐着的男人道：“聂老板，刚才我去圈里数了数，又少了两头猪四只鸡。”
很烦，聂扬植把键盘一推，扫雷玩不下去了，他和袁庞走到旁边一间屋子，让里头坐着昏昏欲睡的老头调出来昨晚的监控。
视频很黑，三人坐在电脑前耐心地观看，这情形和上周一模一样。几人神情严肃又无奈，他们能看到视频角落里有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它叼着圈里的山鸡，跳跃力十分惊人地蹦上远处的坟山。
但并不能看清楚这玩意的样子，它已经来厂里作恶多回了，每次监控都拍不全它的样貌，仅仅从模糊的影子推测，可能是老虎。
“我从来没听说过咱们村出老虎。”袁庞表情依旧严肃，他来厂里还没上几天班，结果隔段时间就丢牲畜，他还是丢东西那日值勤的人之一，不免自责又疑惑：“我们村里盛产蛇，四里八乡的都知道，可这要真跑来一只老虎，那咱们厂是不是得加强围护啊。”
聂扬植摆摆手，从兜里掏出根烟，给两边的人一人递了一根，就点起来抽：“现在重要的不是厂子。”
“袁庞，你打电话给派出所，让他们带林业局的人到咱们这看看。”
袁庞不解，拿着烟却没点：“为啥？那万一不是老虎，不就闹笑话了。”
聂扬植看了看他，吐了口烟：“现在我们虽然没办法确定这玩意是什么，但你看视频，它明显有攻击性，胃口也很大，附近住了不少村民，大家邻里街坊很多半夜也不关好门，得让派出所和林业局的人带无人机过来飞一下，别伤着村里人。”
袁庞听懂了，他立刻竖起大拇指，不由更佩服聂老板，领导就是领导，格局就是大。
山上，陈天眷打着哈欠从草庐卧室里出来，昨天红红那一番话把向鹤桐吓着了，说什么都不让他回芥屋，陈天眷对此也奋力拒绝多次：
“你说我一个人住在你这也就算了，我现在还拖家带口地有俩小孩要照顾。”陈天眷指着蹲在地上弹弹珠的周舍和爬在树上踢果子的吴倩：“你看他俩有一个能省心的吗？要留下肯定都一起留下，但你这房间也不够啊。”
向鹤桐拽着他的衣服，不肯退步：“你是我朋友，朋友要相互帮助！”
“我是你朋友，我不是你陪葬品！”陈天眷此时有些饿了，深吸一口气，头晕地挥挥手：“你就把蛇放了能咋地。”
“不行。”向鹤桐蹲在地上抱着竹笼子：“它在哪我在哪。”
陈天眷沉默，无动于衷地转身离开。
“疑？”红红站在陈天眷肩头往回一望，轻声发出疑问：“向鹤桐是不是哭了？”
陈天眷准备去抓吴倩的手停住，转身一看，视线里，向鹤桐抱着竹笼子坐在地上，他宽大的青色袖袍遮住了大部分竹笼，整个人脸埋在两臂间，肩膀微微颤抖，听起来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抽泣。
可能确实相处久了心肠容易软，陈天眷无可奈何地挠了挠眉毛，纠结半天，叹口气，转身又回了草庐。
他蹲在向鹤桐身前，戳了戳他头顶：“喂，兄弟，这么怕死？至于吗？”
对方奋力摇了摇头，好像想把他戳在自己脑袋上的手甩开，还是不抬头，语气又气又闷，似乎得不到理解和尊重地委屈：“我这是怕死的事吗！这是救人救命的事！”
陈天眷见他好像真的生气了，又怕那黑蛇被惊醒一口咬在向鹤桐哪个部位，那自己还得背他下山，就逗道：
“好好好，你是华佗、张仲景、耶稣、玛利亚，悬壶济世的向尾蛇、向济世。我留下来不就行了，别哭了，我头疼。”
对方见他服了软，慢慢停止了颤抖，把头抬起来，鼻尖是红的，眼眶一滴泪挂在眼角，抬头时正好落到下巴处。
向鹤桐自觉反应过激，忙抬手把眼泪擦掉，逞强道：“哼，我就知道用这招你能留下，起来，去厨房，今晚把吴菁菁带来的熏鱼炒了吃。”
陈天眷见他这样，就背着手跟他进草庐，边走边问：“你最近是不是乱吃东西了，雌性激素变多了？”
向鹤桐停住脚步，回头冷冷看他，嫌弃道：“我看你天天头疼体虚乏力，最适合服用太太口服液。”
吴倩默默在树上看着两人进屋，看地瞠目结舌，心想原来还有卖惨这种手段能让人获得主动权的吗？
当晚，吴倩和周舍一人一间屋子，向鹤桐毫不介意地在自己床边打了个地铺给陈天眷，两人一直睁着眼等到半夜两点，摆在院子里的竹笼周围一直没动静。
“是不是红红搞错了。”向鹤桐打了个哈欠，起身给自己倒杯水醒醒神：“说这蛇是山神？真的假的，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他俩又疯了两个钟头，四周已经完全黑暗下来，只有前院里挂在柚子树上的白炽灯亮着微弱的灯光。
“喂、喂，有动静。”陈天眷眯眼看向窗外，用手肘使劲推推向鹤桐。只见周围杂草丛生处发出沙沙地响动，草的动静很大，感觉里头的东西个头不小。
“你用来钓鱼的替代品没问题吧。”陈天眷低声问。
“没问题。”向鹤桐表示他已经找了一条和八脚蛇极其相似的蛇放进笼子里，真正的八脚蛇被他们藏在自己卧室里。
随后，两人振奋精神，大睁着眼看着杂草中逐渐逼近的动静。
“老虎？”陈天眷眯着眼，瞬间想起刚到芥屋时在山顶上看到的白色怪物，疑惑道：“那是老虎还是狗啊？”
“老虎吧，哪有这么大的狗。”
两人见到院子里出现了一只白花花约莫有一米二高的动物，他长地像狗，但身上又是老虎的形状，可尾巴又像是马尾，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俩都觉得在做梦。
虽然一时间弄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但毕竟有这么大的骨架在那，就见这似虎非虎的动物埋头在竹笼边上四处嗅嗅，歪着脑袋，用又宽又肥的肉垫推了推竹笼，然后张嘴轻轻把竹笼叼了起来。
“它好像要走。”陈天眷有些紧张，竹笼子里是唯一一只长地很像八脚蛇的普通蛇，如果被这畜牲叼走了，等八角蛇它妈找过来，那不得直奔卧室啊。
正当陈、向二人不知所措，就听一阵极速的移动声自刚才的草丛中响起，那东西滑动的速度极快，身子十分长，在野草间留下阵阵骚动。
白色的怪虎停住脚步，感知到危险的它后退两步，停在了院子的池塘边上。它找寻着没有动静的区域，后退两步弓起身子，刚想跳上旁边的山坡，就见一个黑影嗖地一声，快速朝它扑去。
陈天眷和向鹤桐都惊地捂住了嘴，他们看到一条水泥柱般粗细的黑色长着大嘴一口咬在了怪虎的右腿上！那黑蛇探着头，身子只从草丛中露出三分之一的长度，眼睛泛着荧光黄，动态看着十分骇人。
怪虎被毒牙穿破皮肤，疼地嘶吼一声，把竹笼甩开，也一口咬在黑蛇身上，不一会，一虎一蛇扭打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发打斗和嘶吼声。
“这……”陈天眷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不敢想如果这怪虎不出现，他们几人现在是什么下场，愣神间，就听向鹤桐拿起手机打起了电话。
“喂？派出所吗？”
他打电话给派出所，可对方说他们的人已经在草庐附近了，让他们紧闭门窗，安静等待救援。
陈、向两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民警会提前到山上来。正想着，突然听到砰地一声，一管麻醉木仓射出，正正打在缠绕于怪虎的黑蛇身上。
黑蛇昂起头发出剧烈的尖鸣声，这动静惊醒了吴倩和周舍，也惊醒了竹笼里的小蛇。
安静了一天的小蛇突然极度焦虑，不安地在笼子里四处乱撞，也发出类似的鸣叫声，声声泣血，十分凄厉。
窗外的黑蛇好像听到了同频的共振，好像那麻醉对他并不起作用，蛇头立即转向陈天眷所在的卧房，眼神凶狠，身子往后微微一缩，似乎马上要扑过来。
“完了完了，你造了大孽啊向鹤桐同志！”陈天眷连连后退，想把卧室门打开：“这时候你就别抱着笼子了！快扔了！”
黑蛇好像确定了小蛇的位置，又嘶吼一声，准备扑过来，却又听一声“砰”！黑蛇被打地身子一歪，往声源处望去，它望向了树丛后的黑暗，随之而来的是连续的砰砰砰，那黑蛇强挺着身子，而后被身后的怪虎一爪子抓开蛇皮，巨大的兽口咬住它的七寸，似乎终于支撑不住，半边身子明显瘫软下来，一声哀嚎后声后，发出巨大的碰撞声，倒在了草地里。
随后，从树丛里窜出来很多人，他们都拿着装备，陈天眷等人也立即迎出去，和他们碰面。
“向神仙！老陈！”
聂扬植浑身都是草屑地从草地里冒出头，喘着粗气：“你们没事吧。那什么玩意，是蛇还是龙啊，奶奶的，吓得我都用手机当场写遗嘱了。”
这时就听袁庞在黑蛇旁边朝几人招手：“你们快过来看！这个蛇的眼睛是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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