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坐在公寓附近的咖啡店里，服务员走到他身边，轻声俯身：“黎先生，还是老样子？”
“嗯，一杯冰美式，谢谢。”
今天难得休息，但学校里的老教授还是发了邮件过来，想让他参与重点课题的研究。
黎?没戴眼镜出门，便将电脑屏幕的字放大一些，慢慢看起压缩包里的文本，内容大概是关于精神心理疾病的中医疗法。他并不是中医出身，但也知道针灸和中药能缓解部分病人的精神疾症状，本来他觉得这只是平平无奇的项目，但他发现自己的博士导师也在专家名单里。
那小老头，不是早就退休不问世事了吗？他继续点开文本里的研究初步成果，却是平铺直叙的大量文献堆积，没什么新颖之处，并在末尾的专家建议里看到自己导师对此研究的一处评语。
【研究毫无创新，建议撤销该课题。】
还是老风格啊，黎?叹气，这小老头，过来当专家就只是为了嘲讽别人吗？
他苦笑着摇头，然后给这个项目领头的教授打去电话，想推掉这个研究。
“哎呦，黎老弟，现在争取个课题不容易，你就帮帮忙写个评语总可以吧，还有你那个导师，我给他打了一万个电话让他改改评语，死活不乐意，你也帮我劝劝他，好不？”
黎?只是面带微笑，表示写评语可以，但他导师那边自己做不了主。
“你就打个电话嘛，你是崔老最喜欢的学生，体谅一下老哥我。”
被纠缠地实在没办法，黎?只能说试一试。
电话接通，崔老沙哑的嗓音响起，问黎?找自己什么事，是上次给周舍那小子的治疗方案不管用吗？
“周舍的病情有一定好转，但还是时常反复。”黎?带着灰色蓝牙耳机，双手敲打键盘回复微信消息，口中不停：“老师，我看你最近参与了梁教授的一项研究？”
“他也找你了是吧。”崔老哼了声：“起初我跟他说，如果我的建议不听，我就不参加。口口声声答应着，结果我真提建议了他又不采纳，那怎么办，这不是欺骗退休老人呐。”
黎?温言道：“您的建议是取消该课题？”
对方愣了愣，像是在喝水：“你也看到了是吧，那谁让他不采用我之前的意见呢？提了建议又不改，那这研究能研究出个什么，这不就在浪费学校和国家的资源吗。”
“您之前提了什么建议？”
黎?跟着也喝了口咖啡，冰凉的液体滑入食道，他一边听崔老说话，一边回亲戚家孩子的消息。
“我之前看文献，觉得有个学生写的推想很有意思。”崔老道：“用罕见毒素去治疗传染病和精神疾病，但是还没在人体上验证过，这次梁教授带的课题我感觉和这方面关系很大。”
崔老絮絮叨叨，好像很久没跟人聊天了：“我就建议，在后续研究中要加强中药的分类研究，不能只停留在现有的成果和植物药材上，要敢于创新，敢于用当前没用过的动植物去实验，特别是一些有毒品种，很多都是没有涉及的领域。”
“结果呢？那老梁头，说我疯了，说他们只不过是十几万的小课题，没这么多精力，还说什么来着，哦！他说耶稣都没我努力！气死我了！”
黎?觉得自己老师确实是一位伟大的学者，他的建议很好，但如果要下功夫去做，没几个人承担得了风险和成本，也难怪梁教授不愿意采纳。
“嗳，黎?。”
崔老停止了絮叨，突然叫了一声一直沉默的学生：“你不是说下周请年假去看看周舍那小子吗？”
“你帮我到村里问问，有没有一种长着八只腿的，身上的鳞片是彩色的蛇。”
黎?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什么蛇？”
崔老又说了一次。
“您老从哪里看到传闻，怎么会有这种蛇？”黎?觉得好玩，这小老头，越活越回去了，看来今年过年得多送几件老白金。
不过师长如父，崔老见他答应了，语气变得平和而高兴，也问了几句家常：“你提前给周家人打好招呼没有？”
黎?回答说忙忘了，下午打电话过去。
“我看你的执念也太重，不能因为那孩子长地像你过世的堂弟就这么上心，好好向前看，别回头。”崔老自知又说到了对方痛处，赶忙闭嘴：“你记得帮我去村里问啊，别忘咯！”
挂了电话，黎?先给周母发了微信，他依稀记得周家在的村子好像叫佘塘村，离市区还挺远。
喝了会咖啡，回复了梁教授消息，他才真正安静下来。
这时再看四周，咖啡店里已经坐满了人，不过自己身边并没有人坐下，他也一直很奇怪，自己很多时候坐在一个地方，除非是认识的朋友，陌生人一般会选择另一个座位或者站着，并不愿意与他并排坐一起。
医院里的同事也会调侃他，说黎医生坐在那就自带结界，神鬼不侵。
黎?：“其实你可以说人话。”
对方就解释，世上普罗大众就分男女二类，男的见他会自惭形愧，女的见他会敬而远之，所以啊，下凡吧黎医生，不然真的会单身一辈子哦。
“黎哥。”
一阵清脆的男声在自己旁侧响起，那人身高一米八几，长手长腿地径直坐上了他旁边空着的位置，给自己要了杯白开水，然后垂头丧气地瘫坐在椅子上。
黎?赶紧把自己的电脑挪开，怕这小子一脚把茶水踢翻。
“黎哥，下周你不是要外出休假吗？带上我吧。”
“你干什么去。”
黎?看着自己亲戚家的小孩灰扑扑的气场，无奈，知道他朋友的过世对他的打击很大，年纪轻轻的，又不在医院上班，并没有习惯生死离别。
“我想出去透透气，不想憋在屋里。”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你就跟着。”黎?将电脑装进背包，结了帐就带着对方走出咖啡店：“段星星，我这次去的不是度假小岛，也不坐轮船飞机。”
段星星双手放在兜里，眨巴两下眼睛：“那你去哪？我都给你买好去迪拜的票了。”
黎?无奈：“把票退了，这次我要下乡。”
听到“下乡”两字，段星星脸色突然发青，像是想起了很不愉快的回忆。
“下什么乡？在哪？”
黎?看着周母回复来的消息，她表示对黎医生的到来十分欣喜。他便低头打字的同时抽出两秒钟答复段星星：“草溪镇，佘塘村。”
佘塘村，草庐。
四个人围着一只竹笼子，笼子里盘着一只黑色的蛇，这蛇盘成一团，并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之处。
向鹤桐拿来竹棍，在阳光下戳了戳笼子，里头的黑蛇缓慢地移动起来，它是只小蛇，大约只有两个手指的宽度。它的鳞片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芒，依稀能看到类似蝌蚪快长成青蛙时候的那种小腿。
“噫，好恶心。”吴倩抱着手臂，自己爬到了旁边的枫杨树上，不想靠近这满院子的蛇皮和这条黑蛇。
周舍对笼子里慢慢停止移动的生物很感兴趣，他蹲在地上，想用手触碰笼子，却被陈天眷拉住手，摇了摇头，给了他几颗颗亮闪闪的弹珠，让对方到边上自己玩去。
“他精神有点问题，喜欢抓亮闪闪的东西。”陈天眷看着蛇皮反射出来的七彩光芒，对向鹤桐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你这算是重大发现吧，以后这蛇就以你的名字命名？或者叫向尾蛇？”
“谐音梗要扣你钱哦。“对方白了他一眼，但面容还是流露着激动和兴奋，他自己又怎么能想到，才几天的功夫，真让红红抓到了这怪蛇，他的实验可以进一步推动了。
“红红怎么找到它的。”陈天眷捡起滚到自己脚边的弹珠，给周舍弹了回去，然后看到坐在树上的吴倩拿着弹弓准备击打树上的红红，便提声对道：“周舍！帮我看着吴倩，让她安静待着。”
说罢，周舍三两下爬上树，把红红护在身后。
吴倩：“……”
向鹤桐今日心情很好，他跟陈天眷一起蹲到地上，看着这蛇，眼神慈爱地像个老父亲：“红红说之前巡山的时候见过这种蛇，它们大多藏在石头缝里，很难找。”
“这次多亏了红红。”向鹤桐眸子里透着光亮，心想，如果这次实验成功，就说明这蛇毒真的能治疗疫病和精神疾病，同理，如果这件记录是真的，那他师傅给他的那本笔记里的其他治疗方法也估计是可行的！
陈天眷自是不明白蛇跟精神疾病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能治精神疾病的同时又能治疗某种传染病，他不理解，但尊重向鹤桐，便道：“这蛇这么珍贵，你做完一次实验之后怎么办，又让红红去抓？”
“非也。”向鹤桐摇摇头：“我暂时不会杀这只蛇，我会先从它嘴里提取毒素，然后让他□□，虽然很大的可能只能杂交，但我也想试试杂交出来的蛇有没有同样的药效。”
陈天眷点点头，他这次只是被请到草庐来同向鹤桐分享喜悦的，虽然他不懂医药，但直觉让他觉得向鹤桐有点疯，而且好像整座山都在陪他疯，红红怎么变出来的？怪蛇又是怎么变出来的？这都是世间没见过的生物，都是带着些邪性的物种。
这时，红红从树上飞到陈天眷肩头，用脑袋蹭蹭他，低声在他耳旁道：“祖宗，你们到底要这小蛇做什么？看完赶紧放了吧。”
陈天眷：“？”
红红继续道：“这个族群是这座山的山神，能长到一棵大树的粗细，这条蛇是小蛇，再不放了，估计大蛇就要来找了。”
向鹤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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