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的夜显得危机四伏，陈天眷凭着前两天的印象，拿着手电筒找到洞口，就见元慧站在不远处，他怀中抱着已经昏迷的红红。
“怎么回事。”
元慧见他到了，就把红红交给他，抱着手臂道：“山上就这么一只灵蛇，别让她再找了。”
“红红怎么办。”陈天眷见她身体瘫软地像死绝了一样，急切地拉住要走的元慧：“你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对方被他扯地一个趔趄，无奈地转头。
“你不说清楚别想走。”
见陈天眷眼神坚定，就叹气道：“知道这么多因果，不好。”
山林子中传来野狗的犬吠声，听说这山上有几座坟头，有不少饿疯了的野狗会去刨坟把里头的尸体挖出来吃，这种狗眼睛是血红色的，被咬一口就没命了。
陈天眷自然知道这个传闻，就把元慧拉进山洞，将手电筒卡在石壁缝隙中，而他强迫对方和自己坐下。他神色肃穆，沉着声音道：“有两个事情，第一，红红怎么办，第二，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元慧似笑非笑地靠在石壁上：“你的宠物没事，而且，现在到我沐浴的时间了。”
陈天眷：“什么意思。”
“你要是实在好奇，就跟我去洞的深处，那里有一汪泉水，我正常沐浴，再慢慢把事情说给你听。”
听他这莫名其妙的话，陈天眷跟着他往前走，这个洞确实如他设想的那样中间很多空腔，里面七拐八绕好像个迷宫。他俩沉默地走着，再走深些，陈天眷好像踢到了一个铁链子。
“铁链子？”他蹲下来，下意识地想起陈提子的日记，原来周舍被藏地那么深吗。
元慧见他停下，就回过身也捡起铁链，那链条上十分潮湿，已经生锈地很严重了。
“之前洞里有个小家伙被锁在这。”元慧道：“当时，我亲戚每天都去找东西给他吃。”
“亲戚？”陈天眷疑惑这个说法，心想，难道元慧的亲戚是野人？或者是探洞的冒险家？不过既然都已经发现周舍了，为什么不救他出去。
元慧重新站起来，领着他往前走：“我亲戚呢，是一条灵蛇。”
他突然回过头来，琥珀色的眼睛透出荧黄色的光芒，陈天眷几乎一眼就想起了之前“龙虎大战”时那条巨大的黑蛇。
“你好像不是很吃惊？”元慧双眼弯成月牙，散发着光亮：“不害怕吗？”
陈天眷心想，你现在就算说你是俄罗斯大苍蝇我也信，不耐烦道：“不重要，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对方挑眉，引着他又往前走了二十多米，空气突然变得更加潮湿，而且那种浓烈的水蒸气散发着热量，劈头盖脸地往人脸上砸。
陈天眷慢慢往前，随后揉了揉眼，再睁开时，就见原本只有两米左右的洞窟高度突然高达十米，洞顶被凿出来个圆形的口子，月光从这里洒进洞内，照射向了洞底的一汪温泉。
洞里怎么会有温泉？只见腾腾冒着水汽的池子周边堆了很多泥巴和石头，而水分中隐约透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一般动物都不喜欢这个气味。”元慧将衣服一层层脱下，随后走进池子里，他双臂放置在池边的石头上，对陈天眷笑道：“这是药泉，由蛇毒注入的药泉，能缓解疲劳哦。”
说着，就见他手臂下的石头缝隙中钻出来只小蛇，蛇游进水里，绕着元慧周围漾起圈圈s形的波浪，看它那个样子，俨然就是先前他们在找的八脚蛇。
陈天眷没跟着下水，他沉默地注视着元慧，等待他的下文。
“你们在抓的这条小蛇，是我最后的亲戚，算是我孙子辈的。”元慧伸出一只手在水面上画出划痕，八脚蛇就乖乖地跟着他划出来的水痕游泳。
“知道你们在抓的是什么吗？”元慧带笑的眸子变得十分严肃，透着危险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陈天眷：“是山神，山上最后一个山神，杀死的话……”
元慧继续道：“会以佘塘村为中心，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天降旱魃，疫病四起。”
月光斜斜地打在水池里，就见元慧闭上眼，像是想起了很久远的回忆，随后，他复而睁开眼。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救你吗？”
陈天眷静静看着他，知道他在说落井之后为什么自己还会有意识。
“佘塘村里的陈家人，曾经救我一命。”元慧又笑笑，他泡澡泡地舒服，扭扭脖子，陈天眷就见本就不大的水池里突然涌起一条巨大的蛇尾，那黑色透着彩色光芒的蛇尾太长了，即使弓起，依旧有一半落在水池外。
“陈提子那天在田边走路，我正好来山里办事，就见他喝了酒，摇摇晃晃站不稳，然后整个人正面朝下，摔在了水田里。”
“等我赶到他身边，他已经呛了水，不管我怎么扇他巴掌，都不醒过来。”
“然后他就呛死了。”元慧把蛇尾一甩，溅起大片水花。
“我招了他的魂魄回来，让他可以继续活下去，但他不愿意。”元慧继续道：“陈提子说，他自己这二十年的光阴过的太丢人，没为家里争一点光，就算再醒过来，也还是烂泥一坨，他想看看，如果他有个聪明的脑袋，父母会不会为他自豪一点。”
元慧哼了一声：“自欺欺人罢了。”
而那天正巧，陈天眷掉入井中，魂魄离体，陈提子看上了他的灵魂，就恳请元慧让陈天眷以他的身份来生活，这样，应该就能考出大山，像哥哥一样成为父母的骄傲了吧。
只是元慧没想到陈天眷这么摆，一点想考出去的想法都没有，不过他不能直接干涉活人的因果，就变着法让他强身健体，以稳固本就不属于这具身体的灵魂，他寻思，至少人要活着吧。
“陈提子后来，转世成小白狗了，你好像叫他狗腿子，我提醒过他，重新转世之后地府自有一套转生机制，会让他忘记很多东西。”元慧无奈地笑笑：“他现在就只记得我扇过他巴掌还有被你霸占了身体，属于记仇不记恩。”
陈天眷在一旁面色如常，心里却在敲锣打鼓，如果不是最近遇到了这么多怪事，如果不是眼睁睁看着元慧那大尾巴，他上辈子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些不科学的东西存在的。
“我想想你还想知道什么。”元慧在水里游了一圈，小蛇就在他周围游荡：“哦对了，你们认为灵蛇能治病。”
元慧笑眯眯地，眼中透露的点点荧黄在水汽中忽明忽暗，他表示，灵蛇确实能治病，但没有向鹤桐说地这么神奇。
“你回去问问你的朋友。”元慧半浮起身子，光洁的背部面对陈天眷：“他是想救人，还是害人，记住我之前说的话，浮尸遍野发生过，石碑就是证据。”
“我能提供给你们最大的研究价值，就是这一汪药泉。”元慧从泉水中走出来，长长的尾巴已经重新变成了笔直的双腿。他把衣服重新穿上：“灵蛇每三个月蜕皮，期间都会来到这里，届时毒素会释放在水中，产生药性，你们可以捡蛇皮做药，也可以在泉水中泡澡治疗皮肤病，但是，你们不能杀死灵蛇，也不要尝试去抓捕它。”
陈天眷问他为什么告诉自己这些。
对方表示，自己答应了陈家祖先，要庇佑这一方水土的人类，如果他们灵蛇的身体对于人类的未来有所裨益，他们也愿意牺牲一些东西去帮助人类。
水汽氤氲中，陈天眷抱着红红，他并没有因为元慧的话而感动，反而发现了一个华点：“你不是灵蛇吗？加上你旁边那条，那不是还有两条吗？”
元慧穿好衣服，愣愣地看着他，随后眉头一皱，把灵蛇迅速收进袖子，大喝道：“不行！”
“山神是要留守在山上不能出村的！我已经在这破地方呆上百年了，好不容易找到几个顶班的，我要去旅游！我不要当山神！”
“别张嘴，你不要说了！我明天就坐飞机去夏威夷，机票已经买好了，日后再见吧。”
说完，元慧带上墨镜，奔跑着冲向远处的黑暗，陈天眷叫嚷着追了他几米，但洞窟中实在是容易迷路，再追下去，他估计都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陈天眷先是回到温泉处洗了个脚，随后凭借记忆往出口走，不出意外地走错了路，期间红红醒了过来，并且变得十分有活力，她领着陈天眷去往最近的出口，一人一鸟走了快一个小时，终于见到前方有天光。
在精疲力竭之下，陈天眷还是控制不住地尽力奔跑，他冲出洞口，撞入眼中的是一大片滩涂，滩涂上的沤水反射着清晨的阳光，波光粼粼地晃眼睛，看来，天已经大亮了。
疲惫地坐在地上，陈天眷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早上六点了，他站起身想找路回芥屋，就听远处锣鼓声响起，熟悉的山歌伴随着孩童的嬉笑声从沤水边传来，眺望过去，是众多穿着民族服饰的村民，他们都举着鱼形的灯，其中还能见到几个似龙又似蛇的长长的灯笼行在最前方。
他们一路走一路唱，在进行清晨的灯会仪式，陈天眷就这么眺望着，眯着眼睛，他感觉在洞里做了好长一场梦，而这场梦，在听到山歌的那一刹那，又被延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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