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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慈宁寒香

初秋的宫闱,晨光熹微,却驱不散九重殿宇间那凝滞的、混着青砖冷苔与陈旧木质气息的寒意。这气息,像一层无形的、厚重的湿布,沉沉地压在云昭的鼻尖,肺腑都跟着微微发紧。她垂首敛目,步履放得极轻,几乎听不见足音,跟在引路宫女的身后,穿过一道又一道红墙围起的深长夹道。墙影在晨光中缓慢移动,投在她身上,仿佛一道道无形的枷锁。

空气里,似有若无地浮动着一缕极淡、极熟悉的辛凉药味。云昭的嗅觉自幼便与常人不同,祖父常说她是天生侍奉药香的灵秀人。这味道……是“广藿香”与“苍术”燃烧后的残烬气息,杂糅着一丝被刻意压制却瞒不过她的、细弱游丝般的陈腐腥甜——那是长期咳喘病人身体深处散发出的衰败之味。

前面引路的宫女忽然停下脚步,声音平板无波:“云小主,慈宁宫到了。”

云昭心头一凛。选秀复选尚未开始,她这个还未载入玉牒、名份未定的候选秀女,竟被太后先行召见。这绝非吉兆。

慈宁宫的朱漆大门比别处似乎更沉暗几分,门扉半开,那股混着药烟衰败的气息扑面而来,比方才浓重了许多,几乎令人窒息。云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因这气味勾起的、关于家族老宅后院祖母久病气息的记忆。

殿内光线幽暗。沉重的深紫色锦缎帘幔隔绝了大部分秋日的光亮,只在高处的窗棂缝隙里漏下几道惨白的丝线,斜斜地打在铺陈着华丽缠枝莲纹的地毯上。空气凝滞、沉闷,那浓烈的药香燃烧后特有的辛凉气息混杂着挥之不去的汤药苦涩和陈年名贵沉木的厚重木质香气——是顶好的“奇楠”,却在这沉闷腐朽的殿宇里失了灵气,变得粘稠滞涩,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将人牢牢困住。云昭细微地调整着呼吸节奏,努力适应着这污浊的空气。

“臣女云昭,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她的声音清润,在这死寂的大殿里却显得有些单薄。

“嗯。”

一道低沉沙哑,带着难以掩饰倦怠和浓重鼻音的哼声从层层帘幕深处传来。没有“抬起头来”的恩典。云昭只能跪伏在地毯上,背脊挺得笔直。冰冷的凉意透过轻薄的宫装从膝盖处蔓延上来。

漫长的沉默。只有殿外秋风吹过檐角的细微呜咽,以及殿内角落里,那座巨大的紫铜鎏金仙鹤衔芝香炉里,香炭烧灼香料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毕剥”轻响。那香炉吐出的烟霭袅袅,色泽偏沉,带着一股子闷闷的甜暖——是掺了大量安息香和苏合香的气味,意在宁神止咳,却因调和不当,让云昭的喉头更觉一丝痒意,胃里隐隐翻腾。

“云……昭。”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咀嚼着这个名字里的每一个字,“江南道江宁府,医香世家云氏之女?”

“是。臣女先祖世代行医,于药草香料一道略有所得。”云昭恭敬回答,语气不卑不亢,这是祖父教导的立身之本——技艺立身,不假外物。

“呵……”帘后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如同砂纸摩擦过干裂的树皮,“医香世家……好啊。哀家久病缠身,御医束手,太医院的方子吃了这些年,也不过尔尔。”

空气里的药香与沉木香混合着病气,更加凝重了。云昭垂着眼帘,目光扫过身前触手可及的地毯花纹,那浓烈得几乎让人头晕的薰香气息之下,那缕衰败的腥甜如同跗骨之蛆,愈发清晰。她心中微动,但抿紧了唇,未发一言。宫廷水深,一个尚未入门的秀女贸然言疾,是祸非福。

这时,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无声地从帘后转出,捧着一盏热茶,放在云昭身边的矮几上。茶杯放下时,瓷底与檀木几面相碰,发出极轻微的一声脆响。

“小主请用茶。”宫女的声音同样平板无情绪。

“谢太后娘娘赏。”云昭再次叩首。她没有立刻去碰那茶杯,只是保持跪姿不动。

又是一阵令人心慌的寂静。只有香炉里的烟气还在固执地升腾、盘旋。帘后的呼吸声似乎粗重了些,带着压抑的、难以平息的痰鸣。云昭的心也跟着这呼吸的节奏微微揪紧。这位掌握着后宫生杀大权的老人,正在被病痛折磨着,而她的痛苦,如同这殿内的香气一样,压抑、浓稠,带着无孔不入的掌控力。

不知过了多久,那沙哑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极力压抑却终究无法完全掩饰的烦躁:“起来吧。抬头,让哀家看看。”

云昭依言起身,缓缓抬起头,目光依然垂视下方,不敢直视凤颜。

视线有限,只依稀看到帘幕缝隙中,一个倚靠在铺着明黄色锦褥大迎枕上的模糊身影。华贵的深色翟衣包裹着似乎并不宽厚的肩膀,满头珠翠在幽暗的光线下反射着沉沉的微光。

“倒是有几分清秀之气……”太后的声音顿了顿,那审视的目光隔着帘幕,仿佛带着重量落在云昭脸上,让她颊侧微微发热。那目光似乎在她的眉眼处停留了一瞬。

“听说,你擅制药?”

这个问题更直接了。云昭心中一凛,字斟句酌:“臣女不敢言擅,只是自幼随祖父侍弄药园,辨别药性、炮制些安神理气、祛秽防病的常用药囊香囊罢了。”

“嗯。”太后的语调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审视和问询只是不经意之举,“哀家有个方子,你拿去瞧瞧。”她微微动了动手指。

方才那端茶的宫女便捧着一份折叠齐整的素笺,走到云昭面前。

云昭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张上是端正却略显无力的簪花小楷,显然出自女子之手。所书却正是太医院常用的一个固本培元、润肺止咳的方子,以人参、麦冬、川贝为主药,辅以玉竹、阿胶等物。

方子本身并无问题,甚至用药颇为精当考究。

然而……

云昭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笺纸,鼻尖却捕捉到纸上残留的一丝极淡的、混合了多种名贵花香后调的气息——那是专供太后用的特制胭脂水粉的余香。她的指尖在纸笺边缘细细摩挲了一下,触感平滑,但嗅闻之下,那混在药香、花香里的衰败腥甜之气,似乎也沾染了一丝在这张纸上。

“如何?”帘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云昭将方子叠好,双手奉还,声音清晰平稳:“回太后娘娘,此方精粹稳妥,乃太医院高明御医妙手,臣女不敢妄议。”

她顿了顿,在那短暂的停顿里,脑中闪过祖父谆谆教诲——锋芒可藏,仁心不可泯。于是补充道:“只是……臣女斗胆,观此方宜静养。若辅以清心宁神之香,勿过暖燥,或可有助于娘娘安卧休憩,养浩然之气。”她的声音带着医者特有的、沉静安抚的力量。她没有提那衰败的气息,没有提暖燥香气可能带来的刺激,只强调了更合适的“清心宁神”。

“哦?”帘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异样,“你说说,什么香‘清心宁神’?”

“臣女以为,上好沉香清甜醇和,主以降气安神;合梅花蕊露冷香幽微,取其疏肝解郁之效。二者合宜燃之,清冽安神,不燥不火。”云昭流利地回答,这是医香之道的根本,深入骨髓。

帘后静了一瞬。

“退下吧。”最终,太后只是挥了挥手,声音里辨不出情绪。

“臣女告退。”云昭再次深深叩首,直到听到脚步声示意,才缓缓起身,低眉敛目,跟着引路宫女,一步一步退出了这间压抑沉闷、香气混杂的华丽囚笼。

跨过那道高高的朱漆门槛时,殿外骤然明亮的光线刺得她微微眯起了眼。她深深吸了一口外面清冽了许多、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胸腔里那股闷涩感才稍稍散去。

引路宫女依旧沉默地走在前头,带着她穿过同样寂静的宫道。宫道漫长,重门叠嶂。

突然,前方宫道转弯处传来一阵略为急促的脚步声,并着几声低低的、带着惶恐的“陛下”、“陛下万安”的请安声。

引路宫女浑身一凛,立刻拉着云昭侧身,面向宫墙跪伏下去,额头几乎抵住冰凉的砖面。

云昭依样跪倒,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一串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在清寂的石板路上,发出清晰的回响。明黄色的龙袍下摆一角,绣着繁复的江崖海水十二章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倏地从她低垂的视线边缘划过。

脚步……在她身前停顿了一瞬。

一股清冽、极淡却又极具穿透力的独特冷香,瞬间冲散了刚才慈宁宫带出的所有浊气!这香气似竹叶新露,带着雪后青山的凛冽与冰雪乍融的清甜,后调里甚至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类似薄荷般的微辛,直透心脾,让她混沌的头脑都为之一清!好独特的帝王之香!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

一股巨大的、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飞快抬起头,目光追寻着那抹明黄身影。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

一张年轻、英俊却难掩疲惫的侧脸映入眼帘。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紧抿的薄唇带着一丝刚毅,更深的却是浓重得化不开的倦怠与忧虑堆积在眉宇之间。他似乎也在侧目看来……

四目交汇!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深处,在看到她的面容时,骤然掀起惊涛骇浪!震惊、难以置信、狂喜……还有一丝猝不及防的……恐慌?!

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烧,云昭瞬间惊醒,慌忙垂下头,指尖因过度的惊惧和心慌而冰冷颤抖,埋入地毯丝绒,瞬间被冷汗浸透。

“大胆!”一声尖利而威严的呵斥在寂静宫道上炸响!是紧随圣驾的、一位面白无须、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大太监,正怒视着云昭,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警惕与戾气。

皇帝的脚步终于彻底顿住。

整个宫道的气氛在那一呵斥后凝滞如冰。风仿佛也停了,只余下那缕冷冽的帝王龙涎香气,与地上那被云昭揉乱的地毯丝绒纠缠不清。

皇帝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个伏在地上、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身影上,眼神复杂难辨。方才那一瞥而过的惊惶与熟悉,绝非偶然!

良久,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询问打破了死寂:“你是哪一家的秀女?”

声音低沉平静,却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在云昭心中荡开一片冰冷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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