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群非主流打扮的少年少女，陈友善终于理解当年父母为何极力反对她留厚刘海、剃鬓角——这“轮回时尚”的冲击力，让她不禁低语。
“刚才你们听见没？那人妖就这样噔噔噔小碎步跑过来，”领头的黄毛叼着烟，模仿着鸭子般蹒跚几步，夸张地将手捂在胸前，“这两玩意晃悠晃悠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赵哥学得真像！”
“下次去摸摸呗！”
小弟们哄笑成一团，前仰后合。唯独那个穿露脐短T恤、破洞牛仔裤的女生（沙亚楠），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
黄毛嘿嘿笑着，转头见她没笑，顿觉扫兴，脸色一沉，抬手就重重拍向最近小弟的后脑勺：“笑你妈笑？拿老子取乐，活腻了？信不信老子用油漆在你脸上写‘傻逼’？”
小弟被拍得一个趔趄，惊恐地缩起脖子。空气瞬间冻结。
黄毛转向沙亚楠，凑近一步：“沙亚楠，瞧见没？跟我在一块儿，每天都能这么‘开心’。给我个准话呗？”语气带着强硬的胁迫。
沙亚楠闻言，莓果色的唇角夸张上扬，亮片眼影在阳光下闪着光，弯成狡黠的弧度，露出尖尖的虎牙。栗色微卷的短发在斑驳树影下晃动：“让你属于我一个人也太可惜了。没意思，走了。”她转身欲走。
“等等！”黄毛拧眉，正要再吸口烟，烟却被人劈手夺走。他抬头，撞上陈友善沉静却逼人的目光：“咖啡馆的油漆，是你们喷的？”
陈友善的目光越过他，扫向他身后警惕站起的四个少年少女。
黄毛刚想骂“你谁啊”，闻言反倒放松下来，嘲弄地上下扫视她：“哦……动作挺快，这就找上门了？看不出来啊，你不会也是变态人妖吧？该叫你姐还是哥呀？”轻佻得令人作呕。
陈友善逼近两步，将烟扔在地上用力碾灭，声线压着：“道歉，然后跟我回去把油漆擦干净。”
黄毛像看傻子：“我为民除害，道什么歉？”
“请问，他妨碍你什么了？害在哪儿？”陈友善寸步不让。
“玷污眼睛，污染空气，男不男女不女教坏小孩！他不正常！”黄毛振振有词，一脸欠揍的无赖相。
陈友善知道跟这种人讲不通逻辑。“我们都是黑发，就你染黄毛打耳钉，年纪看着不大，不上学当混混。要不要我帮你家门口也喷上‘杀马特’、‘不学好’、‘崇洋媚外’？”
“老子喜欢黄色，少他妈扣帽子！”黄毛瞬间被激怒，抄起路边的塑料警示桩就砸过来！身后小弟吓得一缩。
陈友善抬肘格挡。“咔嚓！”塑料脆裂声惊飞树梢麻雀。碎片纷飞中，她身影如电，已擒住黄毛后颈，一个干脆利落的擒拿，将他猛地拽向浑浊的河边，作势要将他掼进水里：“你纹身打钉、拉帮结派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该被泼油漆？”
“操！愣着干嘛！帮忙啊！”黄毛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徒劳挣扎。
小弟们咽了口唾沫想上前，却被陈友善冰冷如刀的回眸钉在原地，随即慌乱地后退，跳上摩托，“嗡”地一声仓皇逃窜。
陈友善将黄毛死死按向水面。浑浊的倒影里，他褪色的黄毛像蔫掉的向日葵，陈友善额角的刘海也被汗水黏住。“姐！姐！我错了！我不会水——”黄毛声音发颤。
“看清楚了，”陈友善压着他的后脑勺，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穿透水声，“你眼里的‘不正常’，和别人眼里的你，有什么分别？”
黄毛瞪大双眼，瞳孔在水光里急剧收缩。
“这世上有的是活法——有人当向日葵追光，也有人非要做沙漠里的仙人掌。可你要是抡着石头砸别人窗户，”陈友善的声音伴着远处教堂悠扬的钟声回荡，“等哪天玻璃渣子扎回自己身上，可别哭喊着说世界不讲道理！”
惊惧之下，黄毛猛地挣扎，手肘撞翻了河边的无人售卖摊。青橘骨碌碌滚落一地。陈友善顺势松开手。黄毛狼狈地爬起，抹了把脸上的泥污，嘶哑喘息：“……要你管！老子乐意！”说完，跌跌撞撞逃走了。
陈友善无奈起身，水湿了袖口，她烦躁地挽起。青春叛逆期的孩子，真是又莽又难缠。回头时，却发现海棠树下还杵着沙亚楠。她抱着手臂，一脸审视与兴味，表情依旧拽得像全世界都欠她钱。
“你们都是高中生？”陈友善问。
“我凭什么告诉你？”沙亚楠挑眉，语气蛮横，“我可没掺和他们泼油漆，幼稚死了。”她顿了顿，目光在陈友善湿漉漉的袖口和略显凌乱的头发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丝玩味，“不过……你还挺厉害的。”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友善扶额，看着树下散落的易拉罐和烟头，强压下骂人的冲动，俯身默默拾捡干净，打包塞给了路过的拾荒老奶奶。
天色清朗，鸟雀啁啾。陈友善却懊恼于方才的冲动：“这样做，能改变什么吗？”她想起郑圣凯那句麻木的“活该”，以及他头顶那硕大刺眼的“幸福”二字，不禁望向天空，阳光有些晃眼：“起这么个老土的名字……明明比谁都想抓住幸福……”
郑圣凯和她一样，不只是活着，而是想抓住幸福。可通往幸福的路，究竟在哪儿？荆棘丛生，还是迷雾重重？
疑问在心间盘桓不去。骑上车时，春光扑面而来，带着草木的清新。阳光穿过簇簇枝叶，在她身上投下跃动的光斑，带着微暖的触感。仅此一刻，紧绷的神经似乎被这光斑轻轻熨帖了一下，升起一丝微小的确幸。
“哦，对了，”春风拂过微烫的面颊，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挑了挑眉，一丝狡黠掠过眼底，“昨晚那人怎么还没动静？数位板不想要了？”她倒也不急，毕竟那块性能不错的二手数位板，稳稳当当还能值个两万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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