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立马吸引了男人的兴趣,他探头想去看,是谁能够破解了自己的棋局,毕竟沈折迟来之前,坐在此处的黑衣女子早已失去了她的赢面,悻悻离开了棋局。
不巧,沈折迟一挥袖,她那宽大的衣袖竟将棋盘挡了个严实。
“先生,既为君子,当一物抵一物。”现在轮到沈折迟勾起嘴角,泰然自若地向他伸出了另一只空着的手。
那男子本就是听着女人的吩咐,来给她钥匙的,见她这般直截了当的,也不想耽误,从袖中掏出了一块金属制成的印章,他拿在手上缓慢地转动了几周,装作恋恋不舍的样子,将那章轻放在了沈折迟手中。
沈折迟确认了那轮廓大抵是没错,却并没有抬手的意思,男子一扬自己下巴,示意她把手挪走。
“得罪了。”沈折迟收起了浅笑,盖着棋局的那只手抓起棋盘,向空里一扬,将棋盘往男子面门处丢,如同大雨倾盆,原先摆放整齐的一局棋,如今黑白交错着,像炸开的烟火,小院此起彼伏全是石子滚动的声音。
沈折迟飞身而起,转了个漂亮的半圆,正打算趁着乱离开,她听见背后,原先温和如玉的男人却气急败坏地叫嚷道:“你耍我?”
接着,又是一声尖利到能够划破夜空的剑鸣声,男人飞身向她刺来。
沈折迟丝毫不慌,人逐玉沉寂数十年,利剑再出鞘,便是个漂亮的花,清辉之下,依旧能清晰地描摹月光和血色。
她手腕一转,人逐玉打断了男人的刺袭,剑身碰撞,琤琤剑鸣划破寂静夜空,沈折迟不愿在此处停留过久,凝气一跃,轻盈地落到大门上,立在门头,背身向院内的男人挥手:“后会有期。”
不料,男人后方突然闪出个女人。
“欺人太甚。”女人一抬袖子,向前劈去,袖中窜出一支利箭,横跨过夜空。
利箭……不,是一条蛇,颤抖地吐着芯子,迎着沈折迟的面门而来。
沈折迟听到响动,转身提剑,她想起那本洛水剑谱,自己已然学会第一式,名唤轻云,她调动全身经脉,将内息全数调动到掌心,一剑挥去,眼前果真聚集出一片薄云,阻挡了沈折迟的视线,她刚松了口气,那邪蛇却破云而出,再次袭来。
它顺着人逐玉缠了上去,绞着锋利剑身向上,还没挨到沈折迟,自己先被锐利的剑身切成了断续的几截,它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咬住了剑锋。
“能耐不小。”女人略微有些可惜地低喃道,“赔了条灵蛇呢。”
沈折迟没管她,自顾自跃出墙,边把蛇从剑锋处扳下来,边向竹林外的客栈赶去。
那蛇早已经奄奄一息,沈折迟干脆把它提着往回赶,她估摸着天,也才丑时而已。
沈折迟推开那扇有些年纪的客栈门,见那小二还挂着,便直接上楼了。
从袖中将那枚章拿出,果真是严丝合缝地嵌进了凹槽中,沈折迟紧绷的神经此刻终于放了下来,她静静地注视着那枚印章周遭的木板转动了几圈,随后是一阵细碎的响——门打开了。
沈折迟推开门,最先迎接她的是一颗活蹦乱跳的木头脑袋,她一脚将它踢开。
“你来了。”温嗣月还坐在小凳上,抬眼,最先看到那一手的血,皱了眉,“受伤了吗。”
沈折迟摇摇头,反而对着她晃了晃明晃晃的手腕:“怎么不大喊一声‘沈折迟’?”
温嗣月:……
“我不用喊,你这也不是来救我了吗。”温嗣月浅笑,只是没想到,自己挖的坑,自己先跳了。
“谢千安房子里没有木头人,只是门没能打开。”温嗣月苦笑道,“是我讨了个好彩头。”
“江湖险恶,你才下山,这很正常。”沈折迟这般就算是安慰了,“离天亮还早,给你看个东西,再去她们房里盯着。”
说着,沈折迟把那条血淋淋的蛇搁到一旁的桌子上,问道:“这蛇,有什么蹊跷吗?”
“你手上的血是这么来的啊。”温嗣月这才明白,收了手串,起身端详起那蛇,半天,终于给出了个结论,“没毒。”
“别的什么能看出来吗?”沈折迟自然知道这东西没毒,只是当时院中那人说什么灵蛇之类的东西,她想温嗣月是否知道些什么。
“我不曾见过这种所谓的‘灵蛇’,它头顶这一团殷红图案,怕是某种意义上的‘灵’所在了。”温嗣月指着那头部的印记,也是一头雾水。
“既不知,那便找就是了。”沈折迟拿一旁的手绢擦净了手,“去她们房里吧,我怕再出什么意外了。”
温嗣月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中间那间房的门,这间房子里没木人,安静祥和,床上,谢千安抱着小小的柿子,两人伴着这份宁静酣然入睡,与这间客栈似乎没什么关系。
“有迷香。”温嗣月立刻闻见了。
她话音才落,沈折迟已经凝出一阵气,掌风飞过,迷香被打散了。
“她俩心倒是大。”温嗣月看着这幅光景,不免唇角勾出笑来,偏过头,轻声地给沈折迟说。
“你的也不小。”沈折迟那双勾人的眼睛在月色下眨动了两下,细长卷翘的睫毛真像停驻在鲜妍花朵上的蝶。
日子一天天过去,水镜中女子的形象也在温嗣月脑海里逐渐被抚平抹去,但温嗣月看着眼前人,竟真有了水镜中人的面孔,而且越来越清晰,仿佛那不是虚幻的场景,是真的。
“抱歉。”温嗣月以为她恼,心里惭愧得紧,“你先休息,我来守夜。”
沈折迟从角落拉过两个垫子,示意她坐下。
“我……”温嗣月看她已经盘腿而坐,刚想说什么,沈折迟抬手指了指熟睡中的谢千安和柿子,示意她别出声。
温嗣月刚坐下,沈折迟便拉过她的双手,放在自己膝上,沈折迟对她说:“你内息太乱了,思绪也乱了,闭眼。”
温嗣月听她的话,乖乖闭上了眼睛,自己的双手则彻底交给了沈折迟,两人此刻像是打了条通路,沈折迟缓缓地交出自己冰凉的内息,顺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不疾不徐地流向温嗣月,流经温嗣月全身的经脉。
她感受着温嗣月,这人绝不是一般的修士,那一身经脉是极好的,只是拧成了一团接着一团,搅动得整个人都带着些杂乱无章的气息,她的内息进去转,险些都迷了道路,不知去向了。
“凝神,静气。”她晃晃温嗣月的手,提醒她放轻松些,对面人紧闭着双眼,仿佛遭遇了梦魇,额上竟冒出了些细密的汗,深秋时节,温嗣月这般光景却像活在酷暑之中。
听到沈折迟的话,温嗣月浅浅吐了一口息,这才放松了些。
两人就这般对坐到了天快明时,互相渡着内息,后来的过程还算顺利,沈折迟有耐心极了,温和地引温嗣月放松。
“你之所以会中计,是因为堵塞的内息没感知到此处的异样,加上刚下山不久,不必太过苛责自己。”沈折迟最后收尾时安慰她说。
没多久,床上酣睡的二人也醒了,于是几人便决定动身了。
柿子跑得快,走得也快,待谢千安给她梳好了小辫,就着急忙慌地往外窜。
“外面很危险。”谢千安提醒她别乱跑了,自己也跟着朝下走。
温嗣月和沈折迟又毫无意外地被留在了后面,温嗣月见沈折迟没动,便朝她凝视的地方看去——那是一颗头。
和外面、她房间里一样的,木人的头,但是已经被打得四分五裂了,连叫的机会都不曾有。
“谢千安……真的不会武功吗?”沈折迟转身问温嗣月,没成想,面前人又拧起了眉头。
“艺多当然不压身。”沈折迟见她眉头又聚,又要糟蹋她那一身上好的经脉,于是催促她别想那么多了。
只是让她帮忙找明镜的碎片而已,剩下的事,若是她不愿说,那自己也不问了。
沈折迟提着剑向外走,听见背后传来一句话。
“多谢。”温嗣月对沈折迟说,她似乎欠了太多感谢,谢她那日的救命之恩,谢她对一个冒犯的小妖的救助,谢她愿意和自己一同上路,谢她今日开了客栈的门,能让自己毫发无损地出来。
按温涯辛的要求,她应当把沈折迟安稳地交到温涯辛手里,但她不愿意,这是她醒来有记忆时,第一个值得交付性命的人。
那明镜呢,应该交给她吗?
一定要让一个记忆全无的人,身处在天山仙境的险恶洪流之中吗?
温嗣月不愿意。
打断她思绪的是一瓢水,当然,不是泼她,是那个被沈折迟挂在房梁上的小二。
“怎么打算?”沈折迟偏头,问温嗣月的意见。
“机关术害人不浅。”沈折迟想解决了他,但她没动手,而是在等温嗣月。
“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温嗣月有些可惜,“别干这些了,你意下如何?”
“是个办法。”沈折迟点点头,赞许地看小二的反应。
“如何……就在你身后!”小二狰狞地笑道,而后,不知道吞下了什么东西,紫红色的血从七窍中流出。
二人闻言,转头向后看,一道黑影袭来,刹那间便冲向了温嗣月,沈折迟甚至没来得及把剑拔出,一臂劈下,在半路拦下了那黑影。
“嘶——”沈折迟疼得嘶嘶抽着气,又是条蛇,蛇牙嵌在她的胳膊上,甩也甩不走。
“这……”温嗣月愣了,那黑影本来正对着她,便是朝着她脖颈来的,下的是死手,沈折迟又救了她一次。
再转头看,那小二脸上的七窍都留着血,滴滴答答地往地板上滴。
她脱了力,恍惚扶住了桌沿,眼前突然漆黑一片,周围声音忽然嘈杂了起来,她什么都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太吵了……
“你醒了。”沈折迟坐在她旁边,见她醒了,起身打算给她倒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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