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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像误投进来的彗星

凌晨四点三十六分,南边第三学区遭到空袭。那是联合营前线援建计划下设立的战时学习区,供转运儿童临时上课,也是难民定居点之一。三轮爆炸持续不到九十秒,第一颗落点正中教学楼西侧,随后的连锁冲击引发塌陷,瓦片混着教科书纸张、孩子们手写的练习本碎片洒满地面。

就在空袭发生前约十分钟,营区曾拉响短促的一级警报,广播不断回响南三区可能遭受打击,所有高压岗位人员进入紧急部署。

顾言初原本正在随夜班防卫队巡查,接到前指调度通知,需前往医院外围协助后撤路线并清理出物资运送通道。她刚走到第三哨岗西侧时,耳边突然响起连续三次爆炸声。不是在她周围落点,但巨大的冲击波让人连站稳都需要片刻。

她没回头,脑袋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今天医院那边肯定撑不住了。

她不知道陆晚清会不会在,也不是故意想她,只是从上次烈日底下那段沉默之后,两人已经有好些天没再碰见。像是默认了各自的节奏,也像是有意错开了彼此的时间。她加快脚步,向医院方向走去。

她刚协调完一批急救物资的搬运,正准备返回指挥组更新调度,耳边却撞入一阵哭喊与混乱指令,直直地刺进耳膜。

她猛地抬头,医院东侧的灰雾正散成一团低压的雾障。一个担架车踉跄着从里头冲出,轮子几乎要脱轨,车上躺着一名约十二岁的少年,颈部血迹汩汩而出,脸色灰白,跟在一侧的,是实习医疗官方律,身形摇晃,显然也刚从爆炸波及区域撤出。

顾言初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情况不妙。

“夹子、夹子,夹子呢?”方律一边低声喊着,一边慌乱地翻找急救包,手指打颤,连最基本的工具都找不到。她刚从爆炸现场被调回,连续几起儿童伤亡冲击下,神经像被一只无形之手硬生生拧着。

第一现场的宿舍楼塌了一半,数不清是多少个孩子被压在水泥板下,却早已没了呼吸,她整个人还没从那片充满血与哭声的混乱中缓过劲来。眼前这个小孩脸上挂着灰和血,与之前死在她怀里的孩子长得像极了。

“别动,你按错了!”护士惊呼出声。

方律找不到夹子,情急之下只能徒手按压止血点。她的力道不够,位置又偏,根本没避开大血管。鲜血从她手掌下喷涌出来,指缝间迅速染红。她像是要用整只手盖住那个伤口,却连血流的方向都来不及判断,男孩抽搐着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陷入真正的昏迷。

“退开。”一个身影从侧门疾步冲进。

陆晚清手里拎着急救包,步伐带着与混乱格格不入的秩序感。她身上沾着灰尘,防护服的边角泛着暗色的血迹和泥污,短发贴在额侧被汗水浸透。

她走到担架旁,单膝跪地,膝盖直接压进地上的积水和尘土中,毫无迟疑地伏低身体,整个人迅速贴近伤患。男孩被水泥板压过,伤口很深,颈部血流失控,若不即刻处理,极有可能因失血性休克或气管压迫死亡。

“头部固定,牵开准备。”她对身侧助手发出指令。

她迅速清理血迹,用纱布包住创口周围,拨开破损组织:“Zone II 颈部穿透伤,近端出血。吸引,止血钳。”

助手将负压吸引设备和止血钳递到她手边,她用镊子轻拨组织,确认出血点,“动脉未完全断裂,靠近分叉位置。”

“我夹近端,封锁出血点。”她迅速推进止血钳,压住搏动处。

出血减缓后,她快速评估呼吸通畅状况,以手势协助暂时稳定了病人体位。

“缝合材料?1-0 Vicryl。”

助手递过缝合包,她低头缝合破口,不为整齐,只为止血。针线穿过肌层,动作冷静而有序,每一针都压住潜在出血口。

“出血受控,生命体征暂稳。转移手术区,做气道评估和二次缝合。”

她顿了一下,抬眼扫了还在一旁发颤的方律。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她语调平稳地开口,“别只顾着压,先找清楚出血点。”

语调平淡得像在报数据,冰冷却准确。

顾言初站在窗外,看着陆晚清跪在血泊与尘土中,像嵌进战火里的定海针。这一幕太不真实了。她无法想象,这样的局面里,陆晚清竟然还能如此冷静。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原以为那只是巧合。

但现在,她终于意识到,这个人每一次出现在生死边缘时,都是同样的姿态。

她开始怀疑,这种冷静真的是天生的吗?

但当顾言初视线落到了她的手上时,那只手还戴着手套,她已经站起,像是要离开,却忘了脱下那双染血的乳胶手套,指节处皱着纹理,手背的线条隐约浮着白。

那不是常态的忘记,那是疲惫到连最基本操作都被程序压住的错位。

她原以为男孩稳定以后,陆晚清就会脱离高压状态,可越看越不对劲。她的肩膀还紧绷着,脚下没挪动,眼神没有焦距,像盯着某个不存在的方向,像是神经还钉在那场急救里的某个节点上。

她没有和任何人交谈,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就像整个人被抽空,只剩外壳在原地硬撑。

那一瞬间,顾言初觉得她并不是天生冷静,她只是一次次在极限边缘,把情绪按住,把疼痛掐灭,靠着超乎常人的意志,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救援。

此刻她看起来不像是刚救完人,更像是还被困在废墟里。

顾言初忽然动了念头,她想喊住她。不是想安慰她,只是因为那背影实在太孤单了。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氛围下,想喊一个人的名字。

那一刻,她只是很想靠近她。

顾言初跟在她身后走出主医疗帐,不知不觉走了几百米,直到前方光线变得昏暗,才意识到自己竟一路跟着陆晚清,来到了仓库主楼后方一处堆放杂物的楼梯间。这里人迹罕至,光线昏暗,只剩一盏半坏的壁灯还在兀自亮着,时明时暗。

她站在门口停了一下脚步,像怕惊扰到什么似的。路过厨房时顺手“借”来的罐头还揣在兜里,她伸手摸了摸,确认还在,才轻轻推门而入。

楼梯间里,陆晚清正坐在台阶中段,背靠墙,低头脱着那身早已被汗水浸透的隔离衣。那是联合营前线医官专用的轻型外层防护服,用以隔离血液飞溅与空气微粒,却挡不住数小时高强度救援后的湿热与疲惫。

她一寸寸拉开拉链,仿佛脱下的不只是布料,而是整夜紧绷的神经和无法释放的压强。

那动作缓慢又克制,像是每脱下一寸布料都要用尽极限力气,又像在卸下一层无法承受的壳。

防护服从她肩头滑落,贴身衣物下的肌肉因呼吸而轻轻颤动,右手指背仍有细微颤抖,像刚刚停下某种高压操作后的惯性残留。

她低着头摘下手套,动作缓慢又机械,一如既往的程序化。

钩住指尖,慢慢褪下,折叠收起。那双手终于显露出来。

修长、匀称,骨节清晰,指型标准得像模型,可是皮肤泛白,干裂,指腹上带着碘伏和酒精留下的细纹,手指关节处还有泛红的旧痕,像是长时间与血与钢缝合之后留下的疲态。

这一刻,她像终于允许自己当一次普通人。

顾言初没有出声,踩着轻微的脚步声,顺着台阶走了上来,站到她身边,沉默地坐下,把手里的罐头放到陆晚清身边,像是小心翼翼地递出一份未经言说的善意。

陆晚清没有看她,手却轻轻碰了碰罐头边缘,指尖像是习惯性地探了一下,却很快停住。那动作太轻太短,像只是本能地回应,而不是要真正打开它。

顾言初低头看了一眼那双手,手背轻微颤抖着,像是肌肉深处因紧绷过度而传来的抽痛与神经性倦怠。身体在悄悄发出已经超出负荷的信号。

她反应过来了,陆晚清的手现在根本没有力气打开它。

于是她默不作声地接过罐头。手指刚触碰金属表面,就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半满的消毒液,放在两人中间。那是上次陆晚清救她时留下的,一直没扔。

陆晚清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那瓶旧旧的瓶身上没说什么,随后倒出几滴,低头擦了擦指尖。

顾言初拿起罐头拉开拉环,“啪”地一声脆响,打破了这个封闭空间的静默,又把罐头重新摆正,放在两人中间,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副一次性餐具递过去。

陆晚清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接过来,动作很慢,像在确认这是否是可以接纳的善意。

顾言初就这样侧过头,看着她低下头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

她的视线落在陆晚清侧脸上,光线昏黄,勾出每一道不动声色的线条。

短发修剪得极整齐,仅至下颌,贴在耳侧,没有一缕碎发打乱秩序,像是为了随时应对突发情况而主动裁剪出的克制。肤色偏淡,不是体质上的苍白,而是一种长年脱离阳光、久待灯下的冷感。双眼皮线条浅顺、眉骨不高却立体,压住了目光里的情绪波动。鼻梁纤细笔直,唇线收得紧,像永远默认关闭的权限。

不是冷,而是被层层自我过滤后的克制。

克制得像每一寸都经过消毒与归档,剥除了多余,也屏蔽了外界。

也许陆晚清并不是对一切都无动于衷。她只是太清楚人和人的距离要怎么维持才最安全。每一次靠近,她都像在剥离自己的一层壳,然后谨慎地停在一处无人察觉的边界。

这念头划过顾言初脑海时,她没说出口,却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地方轻轻一动。

她们肩并肩坐着,没有交谈。

顾言初一直盯着她看,喉咙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句开始。

“你今天处理得很好。”她终于低声开口,语气比平时更轻,“我是说……那个孩子。”

陆晚清转过头,目光淡淡落在她脸上,没有任何起伏,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一眼不带情绪,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极了刀锋经过冰面时留下的白痕,不深,却足以让人记住。

顾言初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继续低头吃饭。

陆晚清就像是将自己从世界中抽离的一道影子。她从不主动表达情绪,也不轻易回应他人的靠近。把所有感受都收纳进井然有序的格子里,层层叠叠地锁起来。那种孤立无援的独处感,让顾言初觉得,她就像那些死者的心电图一样,没有尽头的笔直,直到有人把它关掉。

空气安静得有些不自然,像被某种无形的绳索紧紧勒住。

顾言初坐在原地,指尖在裤缝边缘不安地敲了一下,才像是找到了借口似的,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上。火光一闪,烟味悠悠飘散。

陆晚清闻到那味道,眉头轻蹙。

顾言初注意到了,偏头看了她一眼,手腕顺势一拐,把烟支移得远些。

“你不喜欢烟味。”

没有得到回应。

她侧过头,盯着陆晚清的侧脸看了一会:“你像误投进来的彗星。”

语气不重,像一句不合时宜的感慨。

陆晚清依旧没动,只是目光稍稍偏了些,仿佛在等她继续。

顾言初语调放得更软了一点:“不会落地,也不靠近谁,但总是在该亮的时候亮起来。”

她根本没指望对方回应,只是觉得这样的沉默像要填满整个楼梯间,太让人窒息了,于是随口说点什么填补,却没想到陆晚清缓缓抬起头,看着她。

那一眼卸下了所有锋利和防备,让顾言初有种被回应的错觉。

像是轻轻敲响了一堵看上去永远不会回应的墙壁,墙后却回了声。

顾言初清了清嗓子,低声问:“你也很久没休息了吧?”

陆晚清点头。

“头晕吗?”

“有一点。”

“手还抖?”

“刚才比较明显。”

“现在呢?”

陆晚清低下头,看了眼手指,轻轻动了动:“现在好了。”

她顿了一下,又像是某种推算过后才补了一句:“只是暂时的。”

顾言初没有接话,只是轻轻地往她那边靠了些,动作极轻,像怕惊动某个不该越界的边界线。她的肩膀停在了距离陆晚清不过几公分的位置,热度却像空气里的一股暗涌,悄无声息地蔓延过去。

顾言初的目光没有移开。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对陆晚清的靠近,不再是本能反应的关心,而是被某种东西悄悄指引着的**。

不是急促的、猛烈的,也不是习惯性的依赖,而是一种被悄然唤醒的渴望。渴望靠近、渴望触碰、渴望让这个人知道,她并不孤单。

可她没伸手,只是和她并肩坐着。

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被一层透明的东西贴合着,再更靠近就能碰到,两个人却都没有越过去。那种静谧,比任何语言都更真切。

她们就这样坐着,像两颗在撞击中残存下来的流星残片,失去轨道,却在同一个重力场里漂浮,不落地,却也不再孤独。

顾言初从未在任何时刻感受过这样的安静。

不是撤退、不是休整,而是一个只属于她的缓冲带。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靠近,不只是想看见她。

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确认。

确认这个人还活着。

确认她的存在,确认她会回应。

而这回应,不再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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