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黏稠如蛛丝,镜渝的蓑衣沉甸甸垂着水珠。乌篷船划过狭窄水道,船头灯笼映出两岸歪斜的吊脚楼,檐角挂满风干的蛊虫壳,随阴风磕出细碎响动。
“水下有东西。”燕沁的金丝手套搭在船沿,指尖掠过浑浊水面,荡开一圈血沫。
镜渝的赤金瞳微微发亮,瞳孔缩成细线。水下密布着手指粗的蛊丝,蛛网般缠住船底。他反手抽出沉霜剑,剑刃割破水面时,几条惨白的蛊尸浮上来,眼眶里钻出扭动的红虫。
“银罗把本命蛊养在沈家旧宅。”船尾的向导忽然开口,斗笠下露出半张溃烂的脸——是江南蛊师沈七,三日前被燕沁的噬心蛊逼成了引路人。
船身猛地倾斜!数十条蛊丝缠住沈七的脚踝将他拖入水中,血雾炸开的瞬间,镜渝看见水下浮出密密麻麻的蛊人——瞳孔泛绿,指尖生着鱼鳍般的肉膜。
燕沁的锁燕刀劈断缠向船桨的蛊丝,刀锋溅起的黑血腐蚀了船板:“点火油!”
镜渝踹翻船头的陶罐,火折子擦过剑刃引燃流火。水面轰然腾起蓝焰,蛊人在火中扭曲成焦炭,发出婴孩般的啼哭。沈七的残躯被蛊丝拽到对岸,挂在一艘白骨拼成的舟上——那舟的肋骨是人骨,船帆是晒干的蛊虫翼膜。
“沈家养的水行蛊。”燕沁割破掌心,将血滴入水中,蛊丝如避蛇蝎般退散,“蛊母嗜盐,伤口撒盐粉。”
镜渝抛过盐袋,赤金瞳忽地紧缩——白骨舟的桅杆上绑着具女尸,心口插着沉霜剑的仿品,脸竟与慕容氏有八分相似!
燕沁的刀尖顿在半空。
蛊人的利爪撕开船篷时,镜渝跃上白骨舟。女尸突然睁眼,溃烂的手抓住他脚踝,喉管里挤出沙哑的呼唤:“余炘……”
赤金瞳燃起金焰,剑锋却滞在尸首眉心——这张脸太像母亲自刎那夜的神情。
“幻蛊!”燕沁的锁链刀缠住女尸脖颈,“她心口插的是噬忆蛊!”
刀锋割裂皮肤的刹那,镜渝看见零碎画面:
——沈家密室中,银罗将蛊虫卵喂入慕容氏口中;
——地宫龙脉下,沈七跪献燕沁幼时的贴身玉佩;
——女尸被钉上桅杆时,嘶吼着“燕氏欠我沈家三百蛊奴!”
沉霜剑终于刺穿女尸心脏,腐肉中爆出成团的蛊虫卵。燕沁拽着镜渝后撤,白骨舟突然解体,蛊虫卵如暴雨倾泻!
二人跌入暗河,刺骨河水裹着蛊卵灌入鼻腔。镜渝的赤金瞳在水下灼如金灯,见河底铺满青铜笼,每只笼里都关着肿胀的蛊人。燕沁的刀锋砍断缠来的水草,气泡从他唇间逸出,右臂旧伤渗出的血引来更多蛊虫。
镜渝抓住他的腰带奋力上潜,头顶却压下巨大的阴影——是沈家画舫的残骸,船底刻着双蛇衔尾的图腾。
沈家旧宅的牌匾斜挂门头,“忠义传家”四字被蛊虫蛀成空洞。镜渝的剑尖挑开蛛网密布的正厅,梁上忽然坠下无数蛊茧,茧中竟是活人——胸口起伏,皮下有蛊虫游走。
燕沁的刀鞘击碎最近的一只茧,腐液溅上窗棂:“活人饲蛊,沈家果然和银罗同流。”
内室传来机括声响,镜渝的赤金瞳骤然收缩:“退后!”
地面裂开深坑,坑底盘踞着巨蟒般的蛊母,每一节躯壳都嵌着人脸——是沈家历代家主!蛊母头顶的独眼睁开,瞳孔里映出银罗的碧眼:“欢迎归巢,我的好徒儿。”
镜渝的剑柄几乎捏碎——蛊母颈部的脸,正是慕容氏!
蛊母的毒液腐蚀青砖,燕沁的锁链刀缠住梁柱借力跃起。镜渝却僵在原地,赤金瞳死死盯着蛊母颈部那张蠕动的脸:“母亲……”
“阿渝!”燕沁的刀锋擦过他耳侧,斩断偷袭的蛊须,“那是幻象!”
蛊母发出慕容氏的哀泣:“余炘,娘疼……”
镜渝的剑尖颤抖着刺出,却在触及人脸时偏移三寸。蛊母趁机缠住他腰腹,毒牙刺向颈侧动脉!
“噗嗤!”
燕沁的刀贯穿蛊母独眼,左手死死抓住毒牙。黑血喷溅在他苍白的脸上,眉间朱砂被染得污浊:“醒过来!她早死了!”
蛊母嘶吼着翻滚,镜渝的赤金瞳终于恢复清明。沉霜剑自下颚刺入蛊母头颅,剑气震碎所有人脸。慕容氏的面孔消散前,唇角竟浮出一丝解脱的笑。
宅院在蛊母垂死的挣扎中崩塌,燕沁拖着镜渝冲出火海。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两人身上的蛊血。
“沈家密室在东厢。”燕沁咳出呛入的污水,右臂伤口泡得发白,“银罗的本命蛊就在……”
镜渝突然按住他肩膀,赤金瞳映出东厢檐角——那里悬着盏青铜灯,灯油泛着熟悉的幽蓝。
正是当年地宫龙脉中的蛊虫气息!
燕沁的冷笑混着雨声:“果然连起来了。”
残檐断壁间,蛊虫尸骸在雨中融化,像一场腌臜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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