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知道弗洛克有了不对的苗头,希斯特莉亚和皮克西斯也没有心慈手软。以弗洛克为首的一些调查兵团士兵被立马控制了起来。
但弗洛克在被关押前,成功地将艾伦·耶格尔被囚禁的消息,如同播撒火种般泄露了出去。他和几位耶格尔派核心成员对此毫不意外,甚至乐于见到其发生——这正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旨在用民意逼迫高层就范。
消息首先在街头巷尾、酒馆集市这些信息流动最快的地方炸开。
“听说了吗?艾伦·耶格尔,那个在雷贝里昂为我们带回胜利的英雄,被我们的女王和兵团高层关起来了!”
“为什么?他做错了什么?他不是刚刚展示了足以保护我们的力量吗?”
“谁知道那些大人物在想什么!他们是不是怕了马莱?还是和外面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交易?”
各种猜测、质疑和愤怒如同瘟疫般在民众中蔓延。对大多数普通民众而言,他们不了解地鸣灭世背后冰冷的战略逻辑和道德困境,他们只看到艾伦带回了“胜利”,展示了足以威慑外界的力量,而如今,这力量连同其持有者,都被自己人锁了起来。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和被背叛感迅速滋生。弗洛克等人虽旋即被控制,但他们播下的火种已然燎原。
调查兵团总部外围,此刻已被人群和喧嚣包围。不仅有激愤的民众,更有闻风而动的记者以及嗅到机会或危机的商会代表。
利布斯商会的代表和弗雷盖尔在其中,但他们也许只是想找寻一个真相。
韩吉站在兵团大门内侧,隔着守卫的士兵,面对着一片嘈杂的质问和闪烁的镜头。她推了推眼镜,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位接替埃尔文·史密斯的天才科学家,在实验室里能从容应对巨人的奥秘,此刻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
“韩吉团长!请问囚禁艾伦·耶格尔是调查兵团的决定吗?”
“兵团是否已经放弃了保护帕拉迪岛的职责?”
“有消息称这是向马莱示弱的信号,是否属实?”
“女王陛下对此事知情吗?她持何种态度?”
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来。韩吉深吸一口气,试图用理性回应:“艾伦·耶格尔的行为严重违反了军规,他的单独行动将整个岛屿置于不可预测的风险之中……调查兵团的职责是保护帕拉迪岛的整体利益,这需要纪律和统一的指挥……”
她的声音很快被更大的声浪淹没。
“规矩比生存还重要吗?”
“我们需要的是艾伦那样的力量,不是死板的规矩!”
人群中,韩吉能看到一些穿着调查兵团制服的新兵面孔,他们眼神复杂,有的带着不解,有的则明显流露出不满和认同外界质疑的情绪。她心痛地意识到,耶格尔派的种子不仅撒在民间,更已在兵团内部生根发芽。支持艾伦的激进派与主张审慎的不支持者之间,裂痕正在加深,那曾经凝聚队伍、共同面向墙外的“自由之翼”,此刻正面临着从内部被撕裂的风险。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韩吉。她想起了埃尔文,如果是他,会如何应对这复杂的局面?她甚至在一瞬间,对自己接任团长产生了怀疑,正如她在监狱探望艾伦后所想的那样-2。眼前的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当晚,王宫会议室灯火通明。希斯特莉亚·雷斯端坐主位,她穿着常服,面容虽仍显稚嫩,但眼神已具备王者的沉静与决断。皮克西斯司令慢悠悠地喝着酒,眼神却锐利如鹰。德利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坐在他身侧的宁芙则一如既往地平静。韩吉带着一身疲惫走了进来,简要汇报了外面的情况。
“舆论已经失控了,”韩吉揉着太阳穴,“简单的解释和军规已经无法平息民众的愤怒和恐惧。耶格尔派……或者说这种支持艾伦的思潮,比我们预想的更有市场。”
皮克西斯吐出一口烟圈:“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民众恐惧外面的世界,现在更恐惧来自内部的背叛。弗洛克这小子,虽然被关起来了,但这手玩得确实漂亮。”
“我们必须做出回应。”希斯特莉亚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不能让局势继续被耶格尔派单方面引导。”
“镇压只会坐实我们‘背叛者’的形象,进一步失去民心。”德利特开口道,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分析切中要害,“但完全妥协,认同艾伦的路径,则会将帕拉迪岛推向万劫不复的军国主义深渊,并且……那可能并非唯一的生路。”
“那你的意思是?”韩吉看向他。
“把真相,或者说,把艾伦所作所为带来的最直接、最无可争议的后果,用最简单、最直白的方式,告诉每一个人。”德利特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我们不否认他行动的‘成果’,但也请所有人一起,思考这成果背后所捆绑的代价与未来。”
宁芙轻声补充:“关键在于呈现事实,引导思考,而非直接给出结论。信任民众最终会做出自己的判断,即便过程会有阵痛。”
希斯特莉亚沉默了片刻,脑海中或许闪过了许多画面,包括德利特曾告知她的那个“被迫怀孕”的黑暗未来,以及她自己想要守护子民的决心。她最终抬起头:“就这样做吧。由我亲自来对民众说。”
这个决定带着风险。女王亲自出面,意味着将最高权威置于舆论前线。但这也是打破目前信息僵局,重塑信任的最直接方式。
翌日,希甘希纳区中心的广场上,临时搭建的讲台周围人山人海。希斯特莉亚身着简洁而庄重的服饰,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出现,让喧闹的广场渐渐安静下来。阳光照在她金色的头发上,仿佛带着一种神圣的光晕。
她没有回避,开门见山:
“帕拉迪岛的同胞们,我是希斯特莉亚·雷斯,你们的女王。今天,我站在这里,是为了和大家谈论一个人,一件事——艾伦·耶格尔,以及他所做的一切。”
人群屏息凝神。
“首先,我必须明确告诉诸位,艾伦·耶格尔,在雷贝里昂,凭借一己之力,重创了马莱的军事力量,夺回了原本不属于我们的‘战锤巨人’之力。从结果上看,他展示了帕拉迪岛拥有的、足以让世界震颤的力量。这一点,无可否认。”
人群中响起一些议论和零星的欢呼,但更多是等待。
“但是,”希斯特莉亚话锋一转,声音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我也必须告诉诸位,他的行动,是未经授权的独断专行。他利用了同伴的信任,违反了军队的铁律。而更重要的是,他的这次‘胜利’,让帕拉迪岛在威利·戴巴的宣战演说之后,彻底坐实了在全世界眼中‘恶魔之岛’的形象!”
她环视着下方一张张面孔:
“在此之前,世界或许仇视我们,但并非铁板一块。戴巴家族的演说,是一次成功的舆论煽动。而艾伦的行动,则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说辞——看啊,岛上的恶魔来了,他们拥有毁灭性的力量,他们冷酷无情。我们失去了所有外交回旋的可能,失去了争取部分理解或中立的机会。现在,整个世界,不仅仅是马莱,都将我们视为必须清除的终极威胁-1!”
广场上一片寂静,许多人脸上露出了沉思和恍然。
“艾伦是英雄吗?”希斯特莉亚抛出了这个核心问题,“对于渴望复仇、渴望力量的某些人来说,他或许是。他做了我们许多人想做而不敢做,或者不能做的事。他让我们在绝望中看到了一种简单粗暴的‘希望’——用绝对的力量碾碎一切敌人。”
“但是,”她的声音充满了力量,“请大家认真地、冷静地思考一下。这种依靠毁灭所有他者换来的‘安全’,真的是我们想要的未来吗?一个建立在无数无辜者尸骸之上的帕拉迪岛,真的是我们可以心安理得居住的家园吗?艾伦的行为,确实让世界更加恐惧我们,但这种恐惧,是会带来长久的和平,还是会催生出更深的仇恨,更决绝的反扑,直到一方彻底灭亡?”
她没有给出标准答案,而是将问题植入了每个人的心中。
“我,作为帕拉迪岛的女王,我的责任是考虑这个岛屿长远的、真正的生存与福祉,而不是被一时的狂热裹挟。我们需要力量,需要威慑,但我们也需要智慧,需要寻找除了彼此毁灭之外的其他可能性——无论那条路有多么艰难。”
“囚禁艾伦,并非否定他的贡献,也非向外界屈服。而是为了审慎地评估我们的道路,是为了避免整个岛屿被单一而极端的选项绑架。我们需要团结,但不是盲目地团结在一个可能将我们拖入深渊的理念之下。”
希斯特莉亚的演讲,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冷水。起初是短暂的沉寂,随即爆发出了更加激烈的讨论。
有人高声反驳,认为女王过于软弱;
有人陷入沉思,开始认同这种担忧;
还有人则感到更加迷茫,不知该相信哪一方。
但无论如何,一个清晰的不支持艾伦,或至少是质疑其行为后果的公开声音,已经由最高权威发出。
民众内部不再是耶格尔派的一言堂。
马莱,一间戒备森严、气氛凝重的作战室内。厚重的窗帘半掩着,将午后的阳光切割成几道昏黄的光柱,映照在铺着巨大地图的长桌上。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烟雾和一种无形的压力。
马迦特元帅站在桌首,身形依旧挺拔,但眉宇间刻满了疲惫与深重的忧虑。他刚刚结束了对世界局势的简报,并将最核心、最令人不安的情报摊开在了众人面前。
“综上所述,结合威利·戴巴阁下遇刺前后的一系列事件,以及我们安插在希兹尔国眼线传回的零星信息,”马迦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帕拉迪岛的位置,“我们现在可以基本确定——吉克·耶格尔,并未在雷贝里昂战役中阵亡。他通过某种我们尚不清楚的方式,完成了假死,并成功与帕拉迪岛,尤其是与他的兄弟艾伦·耶格尔汇合。”
这个消息如同冰冷的巨石投入死水,让在座的所有人心头一沉。
皮克靠在椅背上,眼神锐利,她身上还带着未完全痊愈的伤,但思维依旧清晰:“这意味着,‘地鸣’的启动条件……已经具备。始祖巨人与王血巨人……此刻都在那座岛上。”她的话语点明了最可怕的现实——帕拉迪岛手握灭世级别的武器,并且扳机可能已经交到了最危险的人手中。
波尔克猛地捶了一下桌子,脸上满是愤怒与被背叛的狰狞:“那个该死的叛徒!现在好了,他们随时可以唤醒成千上万的超大型巨人,把世界踩个粉碎!”
柯特相对沉默,但紧握的双拳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他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他对面,一直深陷在沉默中的那个人——莱纳·布朗。
莱纳低着头,双手交叠抵在额前,仿佛要将自己与这个令人绝望的现实隔绝开来。铠之巨人的继承者,如今更像是一具被愧疚和压力掏空了灵魂的躯壳。雷贝里昂的惨败,战友的伤亡,尤其是面对德利特时那彻底的崩溃与求死不得的屈辱,依旧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
马迦特的目光也扫过莱纳,没有过多停留,继续他的部署:“局势很清楚,等待就是坐以待毙。我们必须主动出击。马莱无法独自承担摧毁帕拉迪岛的任务,这需要全世界的联合。我已经通过外交渠道,开始积极联络各国首脑。尽管存在分歧和猜忌,但在‘地鸣’这个共同的终极威胁面前,组建世界联军是唯一的选择。”
他指向地图上马莱与帕拉迪岛之间的海域:“我们需要时间进行外交斡旋、整合部队、调配物资。初步计划,在半年后,集结世界联军的主力舰队和空中力量,对帕拉迪岛发动总攻。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行的、也是胜算最大的方案。”
“半年……”皮克沉吟道,“时间很紧,但如果我们动作够快,或许能成。只是,吉克和艾伦会给我们这半年时间吗?”
就在众人思考这个问题的沉重时,一个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莱纳长久的沉默。
“不行。”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莱纳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眶深陷,但那双曾经充满挣扎的眼睛里,此刻却燃起了一种基于深刻了解而产生的、冰冷的决断。
“不能等半年。”莱纳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他支撑着桌面,站了起来,目光直视马迦特元帅,“元帅,世界联军……规模庞大,但行动迟缓,协调困难。半年的时间,变数太多了。帕拉迪岛……他们不会坐以待毙。”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汲取某种痛苦回忆中的力量:“我在那里生活过,训练过,战斗过。我了解他们,尤其是调查兵团……他们擅长在绝境中寻找生机,他们的学习和适应速度快得惊人。给他们半年时间,他们能将帕拉迪岛武装到何种程度?我们无法预估。”
莱纳的手指划过地图,精准地指向帕拉迪岛的港口和可能布防的区域:“奇袭……必须发动奇袭!就在现在,趁他们内部可能因为艾伦的被囚和吉克的到来而出现分歧,趁他们的新式装备和军队整合尚未完成,趁他们或许还在消化‘地鸣’这个终极选项的时候!”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属于战士的本能和多年潜伏获得的经验在此刻压倒了颓废:“我们可以组织一支精锐的飞艇队,搭载现有的最强战力——我们所有的巨人,配合最优秀的马莱士兵,以最快速度直扑帕拉迪岛。目标不是全面占领,而是斩首!目标是艾伦·耶格尔和吉克·耶格尔!在他们完全掌控始祖之力,或者岛内耶格尔派彻底掌权、决定发动地鸣之前,摧毁他们!”
莱纳的提议,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作战室内沉闷的空气。与世界联军缓慢而浩大的总攻计划截然不同,这是一个高风险、高回报,充满了马莱风格强硬色彩的奇袭战术。所有人都因这个大胆而残酷的计划愣住了,包括马迦特元帅在内,都在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看似被击垮,却依然能从绝望中榨取出战术思维的战士。
波尔克瞪大了眼睛,皮克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柯特则屏住了呼吸。作战室内的气氛,因莱纳这突如其来的“奇袭”提议,瞬间变得更加紧绷和充满悬念。
帕拉迪岛和马莱,似乎都站在了最关键的十字路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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