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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诀途

夜色如墨,浸染着欧迪哈这座已然死寂的港口城市。

没有灯火,没有人声,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空荡荡的码头,以及从城市深处随风传来的、遥远而沉闷的、如同地狱鼓点般的地鸣巨响。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海风与某种焦糊的、不祥的气息。

巨大的飞艇被拖船牵引着,静静停靠在最大的泊位上,如同一只受伤的银色巨鸟。希兹尔国的技术人员们早已跳上码头,在清美的指挥下,利用港口仅存的、未被完全破坏的设施和从仓库紧急调运的设备,争分夺秒地开始对飞艇进行检修。扳手、螺丝、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阿明、让、柯尼、马克和莱纳几人合力,攀上飞艇的艇身和翼面,小心翼翼地拆卸着那些在航行中覆盖的、用于保护的厚重帆布。

三笠和宁芙在码头旁清点、检查着剩余的装备。新型立体机动装置、刀片、雷枪……每一件都可能是在接下来与艾伦的正面冲突中保命的关键。三笠的动作一丝不苟,眼神专注,仿佛要将所有杂念都排除在外。

船舱内,气氛则更加压抑。

法尔克在贾碧的陪伴下醒了过来,身体上的灼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脏。当他从贾碧哽咽的叙述和周围人沉重的表情中,确认了雷贝里欧已经在地鸣中化为焦土,连同马莱近半的国土一起毁灭的消息时,这个刚刚经历巨变、继承颚之巨人的少年,发出了如同受伤幼兽般痛苦的哀嚎。他蜷缩起来,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为了那片生养他的、此刻正被绝望笼罩的土地,为了那些他甚至来不及道别的、模糊而温暖的面孔。

贾碧跪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棕色的眼睛里也盈满了泪水,但她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她知道,任何言语在这样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皮克和马迦特站在一旁,看着痛苦的法尔克,眼神复杂。皮克伸出手,轻轻放在法尔克颤抖的肩上,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马迦特则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位经历过无数风浪的元帅,此刻也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他们这些人,即便拥有巨人之力,在这场席卷世界的浩劫面前,又能做到什么呢?拯救?或许连自保都已是奢望。

码头边缘,阿尼独自一人坐在一个废弃的木箱上,抱着膝盖,望着远处黑暗的海平面出神。她的金发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有些黯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精致人偶。

三笠端着一盒新型立体机动装置的替换刀片和气体罐走过她身边,脚步顿了顿。她看着阿尼孤寂的背影,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清冷:“不去熟悉一下新型立体机动吗?你和莱纳,应该都对这套系统不太熟悉。”

阿尼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麻木,带着一种放弃一切的疲惫:“我不是……已经准备退出了吗?”

三笠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她走到阿尼身边,没有看她,目光也投向那片黑暗的大海。“在这种时候选择逃避和退出……真的很抱歉。”阿尼突然低声说道,她的视线转向了正在飞艇旁忙碌的阿明、让等104期同伴们,“但是……马莱的艾尔迪亚人,从出生开始就受尽压迫,活得小心翼翼。如果连马莱都不复存在了……那我们这些‘荣誉马莱人’,这些艾尔迪亚人,又该去哪里?我们的‘根’已经断了。”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我得知……父亲可能已经死了之后……我已经……没有理由,也没有动力再去战斗了。” 她的目光,最终不受控制地、长久地落在了正在与让讨论着什么的阿明身上,那双总是冷淡的蓝色眼眸中,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温柔、悲伤与不舍的情绪。

三笠敏锐地捕捉到了阿尼目光的落点,以及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极其轻微的红晕。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碧色的眼眸微微睁大,脸上也控制不住地泛起了一丝惊讶的红晕,下意识地低语:“阿尼你……难道是……”

“什、什么啊!”阿尼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收回目光,脸上瞬间涨得通红,有些慌乱地否认,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别胡说八道!”

三笠看着阿尼这罕见的慌乱模样,沉默了片刻,没有继续追问。她只是转回头,再次看向大海,用平静的语气陈述着一个事实:“阿明……肯定会跟我们一起,搭乘飞艇到艾伦那里去。”

“……我知道。”阿尼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落寞。

在三笠准备转身离开,继续去忙碌时,阿尼突然低声问道:“三笠……你呢?你要怎么办?难道……真的要为了拯救人类,杀了艾伦吗?”

三笠的背影明显地僵硬、停顿了一下。海风吹起她黑色的发丝,她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会杀他。只是……艾伦走得太远了。我们要把他带回来而已。”

阿尼看着三笠决绝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的围巾呢?” 她记得,那条红色的围巾,三笠几乎从不离身。

三笠的背影再次停顿,这一次,停顿的时间更长。许久,她才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带着某种固执的坚守:

“……我还带着。”

说完,她不再停留,端着装备箱,快步走向飞艇的方向。

而在另一边,临时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上,利威尔正不顾韩吉和米克的劝阻,强行用他那缠满绷带、几乎废掉的身体支撑着,试图站稳。

“利威尔!你现在需要休息!”韩吉焦急地扶着他的一只胳膊,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米克也皱着眉,低沉地说:“别逞强。”

利威尔额头上因为剧痛而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得吓人,但他那唯一能睁开的左眼中,却燃烧着如同鬼火般执拗的寒光。他甩开韩吉的手,虽然身体摇摇欲坠,声音却如同淬毒的冰棱:

“闭嘴……要是连这都做不到……还拿什么去宰了那只死猴子……”

与此同时,马迦特和皮克从船上下来,找到了正在组织技术人员工作的清美。马迦特的表情异常严肃,他对着清美,郑重地请求道:“亚兹马比特女士,请允许我将贾碧和法尔克……托付给您。”

清美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船上那两个相拥哭泣的孩子,明白了什么,沉重地点了点头。

马迦特继续说道:“我们会把他们锁在船舱里。接下来的战斗……不是他们应该参与的。” 他的目光扫过皮克,皮克也默默点头。他们都将前往最终战场,无论结果是阻止地鸣,还是……与那个世界一同毁灭。而孩子们,应该拥有哪怕一丝渺茫的、活下去的可能。

德利特独自站在稍远一些的阴影里,看着这一切。他的身体依旧虚弱,脸色在探照灯的余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海腥味的空气,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最终落在了那个正在帮忙清点雷枪数量的、熟悉的身影上——宁芙。

他走了过去,脚步有些虚浮。“宁芙。”他轻声唤道。

宁芙抬起头,看到是德利特,刚想问他身体怎么样,却在触及他眼神的瞬间,所有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那是一种她从未在德利特眼中见过的、混合着决绝、沉重、以及一丝……近乎告别般的平静。她的心猛地一沉。

“怎么了?”宁芙放下手中的清单,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能……单独谈谈吗?”德利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海风吹散,“有些事。”

宁芙点了点头,没有多问,默默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杂乱堆放的物资,走到了港口最边缘的防波堤上。这里远离了检修区域的喧嚣,只有漆黑如墨的大海在脚下起伏,拍打着礁石,发出永恒的、空洞的呜咽。

他们并排站在冰冷的石头上,面对着无尽的黑夜与大海。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比欧迪哈的空城更加死寂。

德利特望着远方那片吞噬了一切光线的黑暗,仿佛能看见无数生命正在那片黑暗中无声湮灭。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利用那细微的刺痛来凝聚即将溃散的勇气。

“宁芙……”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在海风中显得异常脆弱,“明天……我可能……需要去死。”

这句话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宁芙的耳膜,直抵心脏。她猛地转过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德利特那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朦胧的侧脸,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拔高、颤抖:

“你……你说什么?!德利特!这种时候你开什么玩笑?!”她多么希望从德利特脸上看到一丝戏谑,哪怕是一丝动摇。

但德利特缓缓地转过了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沉淀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认真与疲惫。他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是玩笑。”他每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也异常沉重。

宁芙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了全身,让她如坠冰窟。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德利特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继续用那种平静得可怕的语调,低声诉说起来。他将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他向她透露了自己的计划,那个在奈克瑟斯遗迹中与黑袍人对话后以及在看到艾伦后,最终成型的、疯狂而绝望的计划,那个需要以他的生命作为钥匙、或许才能撬动宿命齿轮的唯一方法。

海风依旧在吹,浪涛依旧在响,但宁芙却感觉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远去了。她只能看到德利特的嘴唇在动,听到那些冰冷的、关乎生死存亡的字眼一个个砸进她的脑海里,将她所有的侥幸和希望都砸得粉碎。

当德利特的声音最终落下,漫长的沉默再次降临。宁芙低着头,棕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许久,她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问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任何……其他的可能?”

德利特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再次摇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这是……唯一有希望的方法了。我……看不到别的路。”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宁芙猛地抬起头,月光下,她的眼眶已经红了,但她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看着德利特,眼神里充满了愤怒、悲伤,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德利特从怀中取出了那个一直伴随着他、闪烁着微弱红绿光芒的、名为 “进化信赖者” 的变身器。他将它托在掌心,递向宁芙,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在托付自己最后的生命与意志。

“这个……交给你保管。”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宁芙看着那散发着熟悉光芒的变身器,又看了看德利特那近乎诀别的眼神,一股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悲痛和愤怒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没有去接,而是猛地别开了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拒绝回应。

德利特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看着宁芙拒绝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痛楚。他收回手,将变身器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石头上,声音低沉而充满歉意:

“对不起,宁芙……”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宁芙压抑的情绪。

她猛地转回身,月光照亮了她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和她眼中燃烧的怒火,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扬手——

“啪!”

一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德利特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身体虚弱的德利特几乎踉跄了一下,脸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痕。

“对不起?!”宁芙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尖锐,如同受伤雌兽的悲鸣,“德利特·阿克曼!我告诉你!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她死死地盯着他,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你这个蠢货!白痴!总是这样!总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揽在自己身上!以为自己能扛起一切吗?!你以为你是什么救世主吗?!你以为这样很伟大吗?!你考虑过三笠和阿明他们的感受吗?!考虑过莱纳吗?!考虑过……考虑过我吗?!”

“我恨你!我恨死你这自以为是的样子了!!!”

她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句话,然后一把抓起石头上的进化信赖者,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将它捏碎一般。她狠狠地瞪了德利特一眼,那眼神充满了绝望的控诉,随即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几乎是逃跑般地冲离了防波堤,消失在黑暗之中。

德利特维持着被她扇过耳光的姿势,脸颊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心里的痛,这根本不算什么。他怔怔地看着宁芙消失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盛满了无法言说的悲伤与孤独。

海风吹动他黑色的发丝和染血后未能彻底洗净的白色衣领,他的身影在无边的黑暗与寂寥的海浪声中,显得那么的单薄,那么的……即将被吞噬。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也缓缓地转过身,朝着与宁芙相反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然而,就在他走出几步,即将融入更深的黑暗时,他像是有所感应般,突然停住,带着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期待,猛地回头望去——

防波堤的尽头,空无一人。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

几乎在同一时刻,已经跑出一段距离、躲在一堆废弃木箱后的宁芙,也像是心有所感,猛地停下了脚步,喘息着,带着满脸的泪痕,悄悄地、满怀最后一丝卑微希望地,探出头,回望向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那里,同样空空如也。只有海风卷起的尘埃,在探照灯遥远的余光中无力地码头的边缘空无一人,德利特早已离开,那里只剩下拍岸的海水和无尽的黑暗。

两人在命运的十字路口,选择了背道而驰,连最后一次可能的对视,都交错在了时空的缝隙里。

宁芙压抑的哭泣声和刚才那声清晰的耳光,终究还是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三笠、阿明、萨莎、让、柯尼、马克等人匆匆赶了过来,看到宁芙蜷缩在木箱旁,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脸上满是泪痕,手中还死死攥着那个他们隐约知道很重要的、发光的小装置。

“宁芙?怎么了?”阿明率先蹲下身,担忧地问道,“你和德利特……吵架了?”

三笠也皱紧了眉头,看着宁芙手中属于德利特的变身器,心中掠过一丝强烈的不安。

宁芙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围拢过来的、一张张写满关切的面孔。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编织了一个苍白的谎言:

“没……没什么……只是一些……小争吵而已……不碍事的……”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更多的泪水就涌了出来,彻底出卖了她。她终于忍不住,将脸埋进膝盖里,放声痛哭起来。

“宁芙……”萨莎心疼地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拍打着。

让和柯尼面面相觑,有些手足无措。马克沉默地站在一旁,眼神凝重。

“到底发生什么了?”三笠沉声问道,她不相信仅仅是争吵会让宁芙崩溃至此。

宁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摇着头,断断续续地、试图掩饰地说道:“真的……真的只是……我太激动了……才哭的……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泪水并非因为争吵,而是源于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绝望。

她拉不住他了。

从四年前玛利亚墙夺还战后,那种德利特正一步步走向某个她无法触及、也无法改变的深渊的感觉,就在不断滋生。她看着他背负越来越多,看着他伤痕累累,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沉寂。

她试图靠近,试图分担,却总是被他不着痕迹地推开。

而今天,这种感觉达到了顶点。

她清晰地意识到,她拉不住她的挚友了。

所以她止不住哭泣。

她哭的是德利特那近乎自我毁灭的决定。

她哭的是自己明明知道一切,却无力阻止,甚至不能言说。

她哭的是这残酷的命运,为何总要逼迫最好的人去承担最沉重的代价。

与此同时,在码头另一侧的阴影里。

莱纳听到了隐约的骚动和宁芙的哭声,他心中不安,下意识地开始寻找德利特。很快,他在一个远离人群的、堆放缆绳的角落找到了他。

德利特背对着他,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和佝偻,仿佛承受着无法想象的重压。

“德利特?”莱纳轻声唤道,快步走了过去。

当他转到德利特面前时,却猛地愣住了。

德利特没有抬头,但他清晰地看到,月光下,德利特苍白的脸颊上,正无声地滑落着泪水。那泪水安静得可怕,没有抽泣,没有哽咽,只是不断地从那双琥珀色的、此刻盛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与脆弱眼眸中涌出,沿着他沾染着灰尘和干涸血渍的脸颊滚落。

莱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揪住。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德利特,即使是身受重伤、濒临死亡时,他也总是带着一种坚韧的、不肯服输的意志。可现在……这种无声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溢出的悲伤和绝望,让莱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猛地想起了下午在船上,德利特醒来后问他的那个奇怪问题——“如果……我做出了一些看起来很过激、甚至很疯狂的决定……你会怎么样?”

当时的不安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德利特……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宁芙她……”莱纳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原因,想要分担。

德利特抬起泪眼,看着莱纳写满担忧和慌乱的脸庞。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他能说什么?说他不想死吗?说他害怕疼痛、害怕消失、害怕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吗?说他其实只是一个普通人,会累,会痛,会想要安稳的生活,想要和爱的人平静地度过余生吗?

他想告诉莱纳,他不想再死一遍了。

那种意识沉入黑暗、与一切告别的感觉,他品尝过一次,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到底有谁会心甘情愿地去死?他也是人,不是没有痛觉、不知恐惧的机器。

他也会在深夜被噩梦惊醒,也会在受伤时疼得蜷缩起来,也会在看到同伴倒下时感到撕心裂肺的悲伤。

他好累。

从苏醒在这个世界,得知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开始,他就一直在奔跑,在战斗,在失去。

他背负着秘密,背负着期望,背负着拯救的责任。

他真的好想停下来,好想放下一切,好想……只是简单地活着。

可是,他不能。

有太多人在等他去拯救。

艾伦在等他,三笠和阿明在等他,莱纳在等他,这个世界上无数正在地鸣脚下哀嚎的无辜生命也在无形中等待着一个奇迹。

他不能倒下,不能退缩,即使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必须睁着眼睛跳下去。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无声的泪流满面。

他看着莱纳,看着这个他深爱着、也深爱着他的男人,最终什么也不能说。他只能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前一步,将头深深埋进莱纳温暖而坚实的胸膛,双手紧紧抓住他背后的衣物,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然后,压抑的、无声的哭泣终于变成了难以抑制的、身体微微颤抖的哽咽。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疲惫,所有的不甘与绝望,都在这个拥抱中,化作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莱纳的衣襟。

莱纳被德利特这突如其来的、完全崩溃般的举动惊呆了。他僵硬了片刻,随即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将德利特紧紧、紧紧地搂在怀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躯的颤抖和那压抑到极致的悲恸。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德利特正在承受着某种他无法想象的巨大痛苦。

他想起下午德利特的问题,想起他那异常坚定的眼神,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让他浑身发冷。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德利特,用自己尽可能提供的温暖和坚实,默默承受着他的泪水,仿佛想要通过这个拥抱,将他从那片绝望的冰海中打捞出来。

月光冷冷地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一个无声地崩溃,一个无措地守护。远方的地鸣声依旧隆隆作响,预示着明天,必将是一场更加残酷的、生死未卜的征程。

而某些决定,一旦做出,便再也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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