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希斯特莉亚那次深夜密谈后的第二天,阳光透过调查兵团总部会议室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德利特和宁芙站在桌前,对面坐着的是调查兵团如今的核心决策层:新任团长韩吉·佐耶,兵长利威尔·阿克曼,以及分队长米克·扎卡利亚斯。
埃尔文团长“离去”后,调查兵团的重担主要落在了这三人的肩上。韩吉脸上少了些往日的跳脱,多了几分身为领袖的凝重;利威尔依旧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淡漠表情,但眼神比以往更加锐利;米克则习惯性地嗅着空气,眉头微蹙,似乎能从空气中捕捉到不安的气息。
德利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他站得笔直,目光扫过三位值得信赖的前辈和战友。宁芙站在他身侧,无声地给予支持。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将决定他们计划能否获得最坚实的后盾。
“所以,”韩吉推了推眼镜,率先开口,语气是少有的严肃,“德利特,宁芙,你们紧急要求召开核心会议,说是有关于帕拉迪岛生死存亡的情报要共享?和你们昨天单独去见皮克西斯司令,还有……私下会见希斯特莉亚女王有关?” 她的消息显然很灵通。
“是的,韩吉团长。”德利特点头,他没有丝毫绕圈子的打算,“事情很复杂,甚至有些……超出常理。但我请求你们,无论如何,先听我们说完。”
利威尔抬了抬眼皮:“小鬼,你的脸色比吃了变质土豆还难看。废话少说,重点。”
德利特深吸一口气,这口气牵动了他的肺部,引发一阵轻微的痒意,他强行压下。“首先,是关于我的身体情况。这不是旧伤未愈,韩吉分队长之前的检查方向是对的,但它触及的层面……可能超出了现代医学的理解范畴。”
他停顿了一下,选择了一个相对容易接受的切入点:“我体内那种……让我能变成奈克瑟斯的力量,本身正在与我自身的生命能量产生剧烈的冲突。每一次使用,尤其是像之前强行召唤石之翼那样大规模的使用,都在加速这种消耗。简单来说,我的生命,正在因为这份力量而不断衰减。”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韩吉的眼镜反射着光,看不清眼神,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利威尔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德利特身上,仿佛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米克停止了嗅探,脸色凝重。
“生命衰减……”韩吉喃喃自语,“有办法逆转吗?或者至少抑制?”
德利特苦涩地摇了摇头:“目前看不到希望。这是一种本质上的侵蚀。我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变身,延缓这个过程。” 他没有提及黑袍人,那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难解。
“这就是你的身体显得越来越差的原因?”利威尔冷不丁地问道。
“是的,兵长。”德利特承认,“我很抱歉,但我必须保留力量,用在……更关键的时刻。”
“更关键的时刻?”韩吉捕捉到了这个词。
“这就是我们要说的第二件事。”宁芙接过了话头,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有助于平衡德利特话语中带来的情感冲击,“德利特因为自身力量的特性,或者说,因为这种力量与世界的某种冲突……他偶尔会接收到一些……‘信息碎片’。”
她谨慎地选择着词汇,避免使用“预知”或“记忆”这类可能引起过度猜疑的词:“这些碎片模糊、混乱,但指向性却惊人的一致——它们展示了帕拉迪岛未来可能走向的几条极其黑暗的道路。”
德利特接着宁芙的话,开始描述那些被黑袍人强行烙印在脑海中的景象,但隐去了来源,只说是“感知到的可能性”:
“我们‘看到’,帕拉迪岛的内部,会因为应对墙外威胁的方式产生根本性的分裂,一种极端的思想会占据上风,甚至可能催生一个新的、更具攻击性的权力核心,取代现有的平衡。”
“我们‘看到’,希斯特莉亚女王会因为她的王族血统,陷入极大的危险,可能被迫做出违背她自身意志的牺牲,失去自由和尊严。”
“我们还‘看到’……一些同伴的陨落。”德利特的声音低沉下去,他没有点出萨莎的名字,但那份悲伤是真实的。
每说出一条,会议室内的气压就低沉一分。这些信息太过骇人听闻,如果是别人说出来,或许会被当作危言耸听。但出自多次创造奇迹的奈克瑟斯适能者德利特之口,加上宁芙这个一向冷静理性的同伴的佐证,由不得他们不慎重对待。
“证据呢?”利威尔的声音依旧冰冷,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那冰冷下的波澜,“除了你的‘感知’,小子。”
“我没有物理证据。”德利特坦然承认,“这些是尚未发生的‘可能性’。但是,请想一想——想一想现在社会上各方势力的暗流涌动,想一想墙外世界的科技和敌意,想一想王族血统在巨人之力中的特殊地位。所有这些线索,不都在指向这些‘可能性’并非空穴来风吗?”
韩吉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德利特的话与现有的情报进行交叉验证。墙外人类的存在、马莱的威胁、社会因真相导致的混乱、希斯特莉亚血统的敏感性……这一切,确实构成了一张通往黑暗未来的拼图。
“所以,”韩吉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们去找皮克西斯司令,和希斯特莉亚女王,是为了……?”
“是为了尝试改变这些可能性。”德利特斩钉截铁地说,“我们认为,核心在于稳定内部,建立一个强大且理性的领导核心。而希斯特莉亚,是名义上的最高权力者,但她现在缺乏实权。我们必须帮助她真正掌握权力,让她有能力对抗内部的极端势力和外部的压力,带领帕拉迪岛走向一条不同的道路。”
他看向三位兵团领袖:“我们昨晚已经和希斯特莉亚谈过,她同意了。我们需要调查兵团的支持。”
“支持?”利威尔哼了一声,“怎么支持?调查兵团现在是众矢之的,刚刚经历重创,韩吉屁股底下的团长位置还没坐热。我们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政治影响力更是几乎为零。你是要我们公开站出来,支持女王从扎克雷和宪兵团手里夺权吗?那只会让兵团死得更快。”
“不,不是公开对抗。”宁芙立刻解释道,“我们清楚兵团的困境。我们需要的支持,更多是默许、信息共享以及在关键时刻的有限协助。”
德利特详细阐述他们的计划:“具体行动主要由我和宁芙,以及我们未来可能争取到的有限人手来执行。我们需要兵团做的,主要有几点:”
“第一,信息支持。兵团负责墙外调查,对墙外局势、技术动向最了解。这些信息对希斯特莉亚判断整体形势至关重要。同时,兵团在墙内也有情报网络,可以帮助我们监控扎克雷总统派系和可能出现的极端苗头。”
“第二,技术铺垫。韩吉团长,您一直在主导研究巨人之力和冰爆石技术。我们希望您的研究,尤其是那些能增强帕拉迪岛防御或民生的技术,在适当的时候,能以‘女王关切并支持的项目’名义推出,帮助希斯特莉亚积累科技声望和民意基础。”
“第三,有限的武力后盾。并非要兵团直接参与政治斗争,而是在极端情况下,比如希斯特莉亚的人身安全受到明确威胁时,兵团需要有能力进行干预。毕竟,名义上,女王仍是兵团效忠的对象之一。”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信任。”德利特的目光扫过三人,“信任我和宁芙的判断,信任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是为了帕拉迪岛的长远未来,即使某些做法看起来可能有些……逾越常规。并且,在兵团内部,需要统一思想,至少核心成员要明白我们行动的大方向,避免内部产生误解和掣肘。”
德利特说完,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米克终于开口,声音低沉:“风险很大。这是在玩火。一旦失败,调查兵团可能会被彻底打成叛军。”
“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宁芙直视着米克的眼睛,“按照现有的轨迹发展,我们看到的那些黑暗未来,很可能就会变成现实。那时,调查兵团苦苦追求的自由和真相,还有什么意义?帕拉迪岛本身可能都不复存在了。风险固然大,但坐视不管的风险,更大。”
韩吉猛地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她的表情变幻不定,时而兴奋(对于未知的“信息碎片”感到好奇),时而凝重(对于未来的威胁感到压力),时而挣扎(对于兵团处境的担忧)。
“埃尔文……”她突然停下脚步,低声说了一句,“如果是埃尔文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怔。利威尔闭上眼睛,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片刻后,利威尔睁开眼,看向德利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德利特,你确定你不是因为身体的问题和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或者妄想?”
德利特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兵长,我很清醒。我所感知到的一切,都与现实存在的线索严丝合缝。我以阿克曼的姓氏起誓,我所说的,是我坚信不疑的、必须去阻止的未来。”
利威尔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移开目光,淡淡地说:“我讨厌麻烦的事情。但更讨厌坐以待毙。” 这几乎等同于表态。
韩吉也似乎下定了决心,她走回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扫过德利特和宁芙:“好吧!虽然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是……德利特,你一次又一次地创造了奇迹,宁芙也从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我们调查兵团,本来就是一群赌上性命去追求渺茫希望的疯子。这一次,我们就再赌一把!赌你们的‘感知’是对的,赌我们能够改变那个该死的未来!”
她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属于“疯子”韩吉的、面对未知挑战时的兴奋与决心:“调查兵团会尽我们所能,在不直接引发政治风暴的前提下,为你们提供所需的信息和有限的支持。技术方面我会留意,米克会负责内部情报的筛选和传达。但是——”
她话锋一转,表情严肃起来:“具体的行动,尤其是那些游走在规则边缘的操作,必须由你和宁芙主导。兵团无法明目张胆地站在台前。而且,你们必须时刻谨慎,一旦事态有失控的迹象,或者你们的判断出现偏差,我们必须有应急方案。”
“明白!”德利特和宁芙异口同声,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获得了调查兵团核心的信任和支持,他们的计划才有了最基础的支点。
“你的身体,”利威尔看着德利特,语气硬邦邦的,但内容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自己有点数。别还没看到海那边的敌人,就先把自己烧光了。”
“我会注意的,兵长。”德利特心中一暖。
米克也点了点头:“空气中的‘味道’越来越复杂了。我会盯紧各方动向的。你们自己……小心。”
皮克西斯司令那边暂时没有回音,如同石沉大海,但德利特和宁芙并不气馁。那位老狐狸需要时间权衡利弊,他的沉默本身也是一种态度——至少不是立即的反对或告发。这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可以将精力集中在最核心的任务上:武装希斯特莉亚的思想,为她戴上属于她自己的、无形的王冠。
夜色再次成为他们最好的掩护。在王宫深处,一间由希斯特莉亚亲自选定、确保绝对私密的书房内,烛光取代了明亮的汽灯,在铺着巨大帕拉迪岛地图和各类政务文件的桌案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希斯特莉亚已经屏退了所有侍女和守卫,此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而是一个如饥似渴的学生。
德利特站在地图前,他的脸色比起前几日稍微好了一些,至少那种病态的潮红褪去了少许,咳嗽的频率也降低了。显然,停止变身让他的身体得到了些许喘息之机。但他眉宇间的凝重并未减少,反而因为肩负的教导责任而更加深沉。
宁芙则安静地坐在一旁,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笔记,她负责记录要点,并在德利特讲述过于理论化时,用更贴近现实、更易理解的例子加以补充。她的存在,像一座沉稳的桥梁,连接着德利特宏大的战略视角和希斯特莉亚亟待夯实的基础。
“希斯特莉亚,”德利特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环绕三大城墙的广袤土地,“我们今晚不从具体的政务开始,而是要先弄清楚,你现在所拥有的‘权力’,究竟来自哪里,它的边界又在哪里。”
希斯特莉亚坐直了身体,蓝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德利特:“权力……来自女王的身份,来自雷斯家族的血统?”
“这是一个最表层的答案,也是大多数人,包括现在那些围绕在你身边的官员们,希望你相信的答案。”德利特摇了摇头,他的话语清晰而冷静,仿佛这些关于权力本质的分析早已深植于他的脑海,连他自己有时都惊讶于这种自然而然的流露,“但实际上,权力建立在更基础的东西之上。我将其归结为三点:暴力、财富和知识的掌控力。”
他顿了顿,看到希斯特莉亚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便耐心解释:“暴力,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军队。谁掌握了武力,谁就拥有了最原始的发言权。目前,帕拉迪岛的暴力机构主要由三大兵团构成:负责墙外探索和最强战斗力的调查兵团,负责墙内治安和贵族利益的宪兵团,以及负责城墙防御和一般民众安全的驻屯兵团。你现在能直接命令哪一支?”
希斯特莉亚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理论上……我作为女王,可以命令所有兵团。但实际上,调查兵团听命于韩吉团长,宪兵团听命于奈尔团长,驻屯兵团听命于皮克西斯司令。我的命令需要通过他们来执行。”
“没错。”德利特点头,“这就是关键。你的命令能否被不折不扣地执行,取决于兵团领袖是否愿意服从。这就是你权力边界的体现之一。那么,财富呢?王室的国库,墙内的税收,资源的分配,由谁在具体管理?”
“……是财政部,还有扎克雷旗下的各种机构。”希斯特莉亚的回答带着一丝无力感,“我每天会看到很多报表,但具体如何征收、如何分配,我几乎无法插手。”
“最后是知识。”德利特继续道,“包括历史真相、科技研发、情报信息、乃至舆论导向。谁知道得更多,谁就能做出更有利的决策,甚至引导民众的思想。目前,墙外的知识由调查兵团在探索,墙内的技术研发由韩吉他们在主导,舆论则被官方公告和根深蒂固的旧观念所影响。希斯特莉亚,你能接触到多少核心的知识?又能影响多少人的想法?”
一连串的问题,像一把把锤子,敲碎了希斯特莉亚对“女王”身份的简单认知。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看似尊贵的王座,其实是建立在流沙之上。她空有名义,却对暴力、财富和知识这三大权力基石缺乏实质性的控制。
看着希斯特莉亚有些受挫的表情,宁芙轻声开口,语气温和却坚定:“希斯特莉亚,认识到这一点并不是坏事。这恰恰是我们行动的起点。德利特的意思不是要让你绝望,而是要让你看清,我们应该从哪些方面着手,去逐步夯实你的权力基础。”
德利特也放缓了语气:“是的。我们的目标,不是让你立刻去夺取所有这些权力,那是不现实的,也会引发剧烈的反弹。而是要通过巧妙的方式,逐步增强你在这些领域的影响力和话语权。”
他回到地图前,指向了希娜之墙内,特别是那些曾经被巨人占据、如今正在恢复的区域:“比如,在财富和民生方面。现在大批难民返回玛利亚墙,需要安置,需要重建家园。这是你树立威望的绝佳机会。你可以主动提议,甚至亲自参与制定更公平、更有效的援助和重建计划。在高层会议上,你可以强调‘稳定民心’、‘恢复生产’的重要性,这符合所有人的利益,不容易被直接反对,或者亲自去玛利亚墙的重建现场关怀民众,虽然你不能直接拨款,但可以给他们极大地精神鼓励。通过关心最底层民众的疾苦,你可以赢得民心,而民心,是一种无形的、但至关重要的权力来源。”
希斯特莉亚的眼睛亮了一下,这似乎是她可以尝试去做的具体事情。
“在暴力机构方面,”德利特继续说,“直接插手兵团事务是禁忌。但你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展现‘共情’和‘勇气’。定期视察兵团驻地,慰问士兵和家属,了解他们的困难和需求。在公开场合,坚定地表达对士兵们牺牲精神的敬意和对兵团使命的支持。久而久之,你在士兵心中的形象,将不再只是一个遥远的符号,而是一个理解他们、关心他们的领袖。这种忠诚,是任何命令都无法完全取代的。”
“至于知识,”德利特看向希斯特莉亚,“这就是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学习,疯狂地学习。了解兵团运作的细节,了解墙内外的历史和现状,了解政治博弈的规则。我和宁芙,还有调查兵团信任的伙伴,会为你提供一切可能的信息和支持。知识就是力量,当你比你的对手懂得更多,看得更远时,你就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更明智的决策,甚至引导局势。”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种夜间教学成了常态。德利特仿佛一个被打开了开关的智库,将前世零散积累的关于政治学、历史更迭、权谋平衡的知识,结合帕拉迪岛的具体情况,深入浅出地灌输给希斯特莉亚。他从艾尔迪亚帝国初代弗里茨王与始祖尤弥尔的故事,分析“君权神授”的构建与脆弱性;从马莱对艾尔迪亚人的压迫,剖析民族主义与仇恨链的形成与利用;甚至模拟一些简单的政治博弈场景,教导希斯特莉亚如何识别各方利益诉求,如何寻找盟友,如何妥协,又如何坚守底线。
宁芙则负责将德利特略显宏大的理论拉回现实。她会带来调查兵团最新的墙外侦察报告,分析马莱可能的技术优势和战略意图;她会讲述底层民众对真相公开后的真实反应,让希斯特莉亚了解民意的复杂和多变;她还会以自己在训练兵团和调查兵团的经历为例,说明组织内部的人心向背如何影响决策的执行。
希斯特莉亚以惊人的速度吸收着这些知识。她本就聪慧,过去只是缺乏引导和机会。如今,在德利特和宁芙的悉心教导下,她开始用全新的眼光审视每天处理的政务公文,尝试着从字里行间分析出各派势力的角力,并提出自己的、更有深度的疑问。她不再满足于仅仅盖章批准,而是开始追问“为什么”、“后果如何”、“有没有更好的方案”。
德利特的身体在这段相对平静的日子里,确实有了些许好转。虽然根基的损伤无法逆转,日常依旧会感到疲惫和偶尔的胸闷,但至少没有了那种生命急速流逝的恐慌感。这让他能更专注于当下的谋划。他看着希斯特莉亚眼中逐渐燃起的自信和思考的光芒,心中感到一丝慰藉。这微小的火苗,或许就是未来照亮帕拉迪岛黑暗前程的曙光之一。
一天夜里,结束了一次关于如何利用舆论提升女王声望的讨论后,希斯特莉亚被女官接回王宫。房间里只剩下德利特和宁芙。
德利特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额头上满是虚汗。
“你的身体……”宁芙递过一杯温水,语气充满了担忧。
“还撑得住。”德利特接过水杯,手微微颤抖,“希斯特莉亚进步很快,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她很有天赋,只是缺少引导和机会。”
“是你教得好。”宁芙看着他,眼神复杂,“德利特,你……你不觉得吗?你对这些东西,这些权谋、人心、局势的分析,熟悉得可怕。这真的只是……奈克瑟斯之光带来的吗?”
德利特睁开眼,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和疲惫:“我不知道,宁芙。有时候,那些想法就自己冒出来了,好像我本该就懂这些。也许……和我被抹去的那部分记忆有关?那个‘前世’的我,或许接触过类似的环境?”他苦笑一下,“但现在纠结这个没有意义。重要的是,我们得抓紧时间。”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下去:“我能感觉到,风暴就快来了。艾伦的想法越来越极端,他几乎不再与我们交流。墙外的威胁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还有我看到的那些碎片……萨莎、希斯特莉亚、那些变成巨人的士兵……我们必须在那一切发生之前,尽可能多地做好准备。”
宁芙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们会改变它的,德利特。就像你说的,我们要给这个世界,书写一个不同以往的结局。”
德利特转过头,看着宁芙在烛光下坚定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冰冷而残酷的世界,有这样的盟友,或许就是他还能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重新打起精神,“明天,我们开始分析扎克雷总统的执政风格和他的核心圈层。希斯特莉亚需要知道,她将要面对的主要对手,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微光在黑暗中持续燃烧,尽管摇曳,却固执地照亮着前路,试图为这个注定充满悲剧的世界,探寻一丝别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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