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沈墨签署完最后一份文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作为沈氏集团最年轻的家主,他肩上的担子比同龄人沉重得多。父母骤然离世的那场车祸,不仅夺走了小妹的光明,也迫使他一夜之间长大。
窗外,乌云低垂,空气中弥漫着雨前特有的湿润气息。沈墨记得沈弦从小就喜欢雨天,失明后这种喜好更是有增无减。她说雨声让世界变得简单,所有的轮廓都被雨水柔化,与她黑暗中的感知不谋而合。
“大哥。”沈柏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少有的兴奋,“霍夫曼博士来电,弦弦的视神经活跃度比上周又提高了十五个百分点。”
沈墨接过检测报告,指尖微微发颤。五年来,他早已学会不在希望上寄托太多期待,但这次的数据确实令人振奋。
“弦弦知道了吗?”
“还没告诉她。”沈柏摇头,“你知道的,她表面上平静,其实比谁都害怕失望。”
沈墨望向窗外,第一滴雨点正打在玻璃上,划出一道蜿蜒的水痕。五年前那个雨夜,他抱着满身是血的小妹冲向急诊室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如果当时他坚持不让父母带弦弦去参加那场晚会,如果他没有因为公司紧急会议而缺席...
“大哥,不是你的错。”沈柏轻声说,他太了解兄长脸上那种表情意味着什么。
沈墨没有回应,只是将报告轻轻放在桌上:“去告诉弦弦吧,她有权利知道。”
沈弦的房间里,钢琴声如泣如诉。她指尖轻抚过琴键,奏出的不再是《清醒梦》,而是一段全新的旋律——带着几分迷茫与追寻,像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轨迹。雨声渐起,与琴音交织,营造出一个隔绝外界的私密空间。
“弦弦。”沈柏敲门后进入,声音里带着克制的喜悦,“有好消息。”
琴声戛然而止。沈弦微微侧头,绷带下的脸朝向二哥的方向。听完沈柏带来的消息,她沉默良久,久到沈柏以为她并不高兴。
“所以,我可能真的能再看见雨滴的样子了。”她最终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琴键。
沈柏蹲下身,握住妹妹冰凉的手:“霍夫曼博士说,按照这个进度,下个月或许可以尝试永久拆掉绷带。”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玻璃窗,像是大自然奏响的交响乐。沈弦轻轻抽回手,重新将手指放在琴键上,流淌出的旋律变得更加复杂,像是在黑暗中仔细摸索,又像是在追寻某个看不见的踪迹。
当晚,沈家罕见的来了客人。陆沉舟以商讨合作项目为名,实则带着最新研发的辅助设备前来。那是一款小巧的传感器,可以佩戴在手腕上,通过微振动提示障碍物的距离和方位。
“让我试试。”沈弦出人意料地主动要求。
陆沉舟小心地为她戴上设备,手指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沈弦没有躲闪,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当设备启动时,她轻轻“啊”了一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
“这个振动模式...我能感觉到客厅茶几的位置。”她慢慢伸出手,准确无误地避开了前方的障碍物。
沈墨和沈柏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小妹的适应能力超乎想象,但这也意味着她离独立更近了一步——离他们过度保护的范围更远了一步。
“下雨了,”沈弦忽然转向落地窗的方向,“西边的雨云应该散开了,现在是小雨。”
陆沉舟惊讶地看向窗外,雨势确实减小了。“你怎么知道?”
“空气流动的方式不一样。”沈弦简单解释,唇角有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失明后,我其他感官变得更敏锐了……”
晚餐后,沈墨和沈柏不得不去书房处理紧急公务,留下沈弦和陆沉舟在客厅。雨声渐密,像是为两人营造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能再弹一次《循迹》吗?”陆沉舟轻声请求。
沈弦没有拒绝。她坐在钢琴前,指尖轻触琴键,旋律如流水般倾泻。这一次,她唱起了歌词,声音清冷空灵,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飞舞着飘着烧着无休止的!”
“恨不得要一整个透彻!”
“多苦涩像刀割……”
“被拉扯……”
陆沉舟屏住呼吸,这是他第一次听沈弦唱歌。他忽然意识到,这首歌或许不仅仅是关于失明,更是关于他们之间那种难以言说的关系。
一曲终了,雨声重新占据主导。沈弦轻轻合上琴盖,转向陆沉舟的方向。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首曲子吗?”她轻声问,“因为它讲的是迷茫与无力挣扎的故事。”
陆沉舟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沈弦的话中有话,像是在暗示什么。
就在这时,沈弦忽然伸手碰触自己的绷带,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有时候,我能感觉到光的形状。就像现在,我知道灯光在你左侧脸上投下阴影。”
陆沉舟怔住了。沈弦的恢复速度远超他们预期,而这意味着他仗着她看不见而肆意注视的日子,可能不多了。
“那是好事。”他最终说,声音有些沙哑。
“嗯,”她应道,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康复期病人特有的温软,却又透着一丝独立的倔强,“我也觉得是好事。总不能……一直当个需要被照顾的累赘。”
雨夜里,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在光与暗的边界上,跳着一支无声的舞。而窗外,城市的灯火在雨水中模糊成一片光晕,就像沈弦即将重新看见的世界,美丽而又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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