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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差不多花了半个月,孔霁完成了在M城的取景拍摄工作,期间再也没遇见过沈颂。回到A市,梁醒从国外回来了,两人很久没见,孔霁约他一聚,顺便谈谈工作。

孔霁道:“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国外多好。”

梁醒摇摇头:“我爸爸身体不太好。”

比起五年前,他身形更健壮,脸的轮廓更瘦削分明,眼神冰冷平静,气质疏离冷漠,生人勿近的气场更胜从前。他已经拿到了艺术和哲学的博士学位,因为专注学业,几年来作品少得可怜,只在国外和几个著名的音乐家合作过几次,没有再接过配乐工作,被孔霁调侃现在他已经看不起一般的工作了。

创作需要灵感,梁醒不缺灵感,在自己一个人的这几年里,他写了很多曲子,只是再没有了以前的表达欲,都没有发表出去,倒是有一种孤芳自赏、顾影自怜的意味。

孔霁眯着眼,说道:“你家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吧。”

最近梁家很不安生。梁醒的大哥梁胤不知何故,被父亲梁觉打得进了医院,听说情况恶劣到下了病危通知书,连带着温筠和梁振衡都病倒了,梁醒不得不提前了回国的日程。

孔霁和梁胤相看两厌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拍手叫好,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梁醒平静道:“还好。”

梁胤虽然还在住院,但已经脱离危险,相比较起来二哥梁涧更像病危的人,脸色白得吓人,两眼无神。

梁醒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打大哥,回来以后家里的氛围很奇怪,没人主动跟他说这件事,梁醒也不想多问。温筠也是满脸复杂欲言又止,还是没跟梁醒说什么,只是看他消瘦不少,心疼他一个人在国外没有照顾好自己。

温筠的精神一蹶不振,悲观到了极点,他看着梁醒,虚弱道:“阿醒,你和小颂,真的一点联系都没有吗?我很想他,唉,我怕.....”

他怕的也是梁醒怕的,可梁醒只能摇头。温筠无可奈何地叹气,还想说什么,梁觉就端着给他熬的药进来了,他不敢再说那些话,梁觉很忌讳。

梁醒想着温筠的话,孔霁看他出神,猜想事实不像他说的那样还好,但对他们家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就转移了话题:“这次去M城取景,真是个好地方,景色不错,而且......”

他嘴比脑子快,差点就说出遇到沈颂和两个孩子的事,但是话到嘴边,看着梁醒死气沉沉的一张脸,又想到姜听,自觉和梁醒有几分同病相怜,良心发现,还是忍住了。

梁醒回过神来,搭话道:“嗯?”

孔霁摆摆手:“没什么。”

孔霁说话向来畅所欲言无所顾忌,此刻却欲言又止,梁醒觉得他有点奇怪,但没多想。

梁醒答应给孔霁的这部电影做配乐的工作,先把闲置了几年的工作室重新恢复起来。回国以后他住在梁家住宅,方便照看温筠,一次也没去过以前他和沈颂同居的公寓。他房间里和沈颂的合照以及沈颂送他的杂七杂八的小物件,也收起来了。

只要看不到,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五年都这样过来了,人生没有多少个五年,很快的。

但总有意想不到的漏网之鱼。某天梁醒陪温筠在花园里散步,不起眼的角落里摆着几盆花,梁醒却一眼就看到了,温筠看他脸色有点奇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问道:“怎么了?”

梁醒摇摇头,说没什么。

晚上温筠私下跟秋姨提起这件事,秋姨难为情道:“是我从小少爷的公寓里搬过来的,我看长得挺好,没人养可惜了。”

温筠默然无语,也睹物思人起来。没过几天,那几盆花就不知道被搬到哪里去了,梁醒再没看见过。

这天,梁醒从医院看望梁胤回来,遇见了家里的安保队长老赵,说是有事。在会客室老赵对梁醒说道:“小少爷,几年前您让我去警方那边跟进的一个叫周阅的人,不知道您还记得吗?”

梁醒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心中一怔,道:“记得,怎么了?”

老刘道:“当时负责他案子的警官最近联系我,说他已经出狱了,我想您还是告知您比较好。”

周阅因猥亵和侵犯他人**坐了牢,老赵隐约知道一些内情。虽然梁醒现在绝口不提沈颂,但有很多人出狱后并没有悔改,反而更加变本加厉,打击报复事主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因此他略加思忖后,还是告诉了梁醒。

“他......”梁醒起了个话头,又止住。

老赵耐心地等着下文,梁醒沉默片刻,只说知道了,就让老赵走了。

好多年过去了,但想到以前的事,梁醒还心有余悸。他在会客室呆坐了会儿,又去琴房练琴,但无法静心,音符浮躁不安。

晚上,梁醒和温筠梁觉一起吃晚饭,他神思不属,给温筠说了梁胤的康复情况和梁涧的状况。梁涧放下工作来照顾梁胤,他神色悒悒,但状态已经比梁醒刚回来见他时好了很多。背着梁胤,他问梁醒:“爸爸和父亲还是不愿见大哥吗?”

梁醒看二哥忧心忡忡的眼神中饱含期待,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但他只略作犹豫,梁涧的期待就湮灭了,黯然道:“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顾爸爸。”

梁醒没有一一转达梁涧的话,只说了大概。温筠心疼地连连叹气,神色复杂地看梁觉,梁觉常年冷若冰霜、古板无波的脸色阴沉不定。

梁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爸爸和父亲担心大哥又不愿去看他,二哥也不敢轻易来见他们,两边都矛盾地僵持着。但今晚他心中被老赵告诉他的事占据了,分不出多余的心力去细想其他事。

失眠了一晚,梁醒第二天找到老赵。他左手支颐,右手食指曲起,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慢慢说道:“你找人盯着周阅,不要惊动他。”老刘应允,梁醒又道:“你知道分寸,没什么特殊情况,不用跟我说。”老赵知道其中的关窍,点头说好,就去安排了。

梁醒原本已经平复的内心泛起涟漪,他一方面希望什么都不会发生,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出狱的人,无甚稀奇,而且周阅也已经痛改前非安分守己。另一方面,五年来他扼杀了所有去看去问关于沈颂的想法,现在有这样一个算不上契机的事情,他卑劣地希望发生点什么,这样他就有合理正当的借口,重新介入沈颂的生活,哪怕希望渺茫,但能看一眼也是好的。

老赵的人盯了周阅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动静,梁醒知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他日夜牵挂着这件事,以至于温筠都看出他有点不对劲了,梁醒只说是没睡好,温筠看出他口不对心,但没多问,让人给他熬了安神汤。

周阅出狱后在A市待了一段时间,然后回了自己老家城市。他现在没有学历,只能在家人安排下去亲戚家的小公司做事,每天的生活单调又规律。

老刘的人跟了他三个多月,发现没什么异常,渐渐放松了警惕。就在这时,周阅买了去M市的车票,跟他的人以为他就是正常出行,没怎么留心,没有立刻跟过去,但还是按照老赵的嘱咐报了上去,等待指示。

梁醒只从老赵这里听到过两次周阅的消息,一次是告知他周阅回到老家,一次就是周阅去了M市。这时梁醒内心的涟漪已经消于无形,当他听到周阅去了M市,也没当回事。但过了一会儿,不知为何他心里一动,无端地想到回国以后第一次和孔霁见面时,孔霁说到M市时奇怪的表情,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梁醒找到高助理。高助理是沈颂离开A市以后,联系得最多的一个人,因为他曾经帮沈颂处理过白宜宁和沈瞬的很多身后事。几年前,高助理给梁醒发过一个消息,说把一些财产上的法律文件和凭证寄给了沈颂,梁醒冷静地回了句知道了,以后他的事不用告诉我,高助理就再也没有给梁醒发过一次关于沈颂的事。

梁醒看到高助理给他发的消息时,有个声音倏地在他心底冒起,呢喃低语诱惑不已,让他追问高助理沈颂的所在,但他及时止损,把这个声音抹煞了。

梁醒直接问他沈颂是不是在M城,高助理惊讶地说是,梁醒心中一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在M市的沈颂,对周阅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在遇到孔霁后没多久,就是汤圆和小酒五岁的生日。这天店里没做生意,沈颂给孩子们过生日,邀请了余佑和孟晓雪来家里做客。两人都带了生日礼物上门,把汤圆高兴坏了,他最期待的就是过生日,因为可以收礼物,还有很多好吃的。

孟晓雪买了两个可爱的雪豹帽子,汤圆迫不及待地带上给沈颂炫耀:“爸爸,你看,我是小豹子!”

“小包子吧。”沈颂在做饭,抽空捏捏他的小脸蛋。“跟姐姐说谢谢了吗?”

“说啦!跟余叔叔也说了!”说完,他又兴奋地蹦哒出厨房。

余佑给他买了一套益智迷宫,给小酒买了一套国外著名儿童绘本作家的作品合集,装潢精美,小酒不像汤圆那样情绪外露善于表达,但两眼熠熠发光,看得出很喜欢。

这一天两个孩子异常快乐,晚上到了睡觉的点也不困,兴奋过度地躺在床上。

汤圆撒娇道:“爸爸,可以每天过生日吗?”沈颂挠他的嘎吱窝,他咯咯笑起来。沈颂道:“那每天都要送你礼物,你的房间放得下吗?”汤圆嘟着嘴:“好吃的,我吃掉。”沈颂摸他今天吃得圆滚滚的肚子,笑着说:“今天开心吗?”

“开心!蛋糕好吃!”汤圆打了个滚。

沈颂又摸摸小酒的小脑袋:“今天开心吗?”小酒点点头。沈颂把打滚的汤圆抱到怀里,两个孩子洗完澡,身上香香软软的,乖巧地依偎在沈颂身边,两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一左一右,天真烂漫地看着他,沈颂故作遗憾道:“可是爸爸还没送你们礼物呢。”

汤圆揪沈颂的耳朵玩,在他耳边像许愿一样说道:“弟弟想要弹琴。”小酒听到了,也凑到沈颂耳边小声说:“哥哥想要小狗。”汤圆感激地看着弟弟,不住点头。

沈颂被他们逗得哭笑不得,心中一阵暖意,说道:“那明天爸爸带你们去看小狗,好不好?”孟晓雪给她推荐了一家公益流浪猫狗领养中心。

“好!”汤圆蹦起来,扑到沈颂身上,沈颂逗了他一阵,把他放下来。

沈颂又看着小酒,温柔地说道:“看完小狗,我们再去看琴好不好。”

小酒在幼儿园跟着音乐老师认识了钢琴,音乐老师发现小家伙很有天份,告诉了沈颂,沈颂就打算买台钢琴回来,给小酒请个老师。小酒看着爸爸满是爱意的眉眼,默默地抱住了沈颂的手臂,贴在沈颂胸前,软软糯糯地说道:“谢谢爸爸。”

汤在诸多待领养的小狗里,看中了一只只有半个月大的小金毛,问道:“爸爸,为什么小狗狗没有爸爸。”沈颂摸摸他的脑袋,柔声道:“他的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所以你要好好照顾他。”

于是在汤圆五岁的时候,有了他的第一只小狗,汤圆给他起名珍珠。小酒也有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台钢琴,还有个一个小小的梦想:长大要做一名钢琴家。这时他还不知道自己长大以后,根本没有时间做一名钢琴家,不过沈颂给他买的第一台钢琴还是放在他的办公室里。

汤圆和小酒五岁的生日以后,沈颂的生活多了一些变化,每天需要带着两个孩子去遛狗,根据安排上午或下午带小酒去学钢琴。这时他沉浸在自己平静的生活里,根本不知道已经被人盯上了。

周阅出狱后,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原本高大健壮的身体变得形销骨立,眼神乖戾阴鸷。几年的牢狱生涯消耗了他的血肉和精神,摧毁了他原本高傲的自尊。曾经的天之骄子沦落泥淖中,他变得敏感又多疑。

不情愿地回到老家后,他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用不屑鄙夷的眼光看他,又只能窝在亲戚家的小公司里做事,憋屈不已,因此越发愤世嫉俗,满腔的愤懑不甘都落到了沈颂和梁醒身上。但他已经跌倒过一次,有心无胆去对他们做什么,又被父母整天盯着,无处发泄他内心积累多年的暴虐,整个人变得更加压抑阴沉。

某天,他偶然从一个大学同学那里知道了沈颂的一些消息。沈颂的两个爸爸去世,没过多久他又休学了,当时在学校传得很开很多人都知道,至于后续消息几乎没人知道。周阅又去网上搜了梁醒的消息,寥寥无几,但是足够他知道梁醒似乎是去国外留学了。

周阅敏锐地嗅到了一丝猎物落单的味道。他找人买沈颂的消息,几经周折,终于让他得知沈颂在M市的下落。周阅再也按捺不住,跟家里找了个借口去M城。当然此刻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早就被梁醒的人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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