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灯下对视许久,楚戈才垂眼瞥向仍捏着自己衣领的那只手,女子秀气的指头泛着水光,指尖凝聚的水珠在他薄衫晕开痕迹,“嗖”的一下就透了过去。
须臾,他轻启薄唇:“除了第三个问题,我认为你当下最有必要做的,就是要恢复记忆。”
他尾音挑起,带着点诱人的腔调。
顾青兮看得一阵错愕,心中默念:色即是空。
女子微微轻咳,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就先交代第三个问题,你怎么知道他要杀我?”
“快点,坦白从宽。”
楚戈嗤出一声,眼尾漫出的笑意削去了他周身的冷,“那,兮兮你还是从严吧。”
楚戈说着,还特别加重了“兮兮”二字。
顾青兮听得恍然。
叶诉刚刚确实喊了她“兮兮”,这狗贼该不会是故意讽刺她吧?
她“啧”出一声,耐心用尽:“虽说我们还没拜天地,入洞房,但我好歹也是从顾家被八抬大轿抬出来的。”
“作为我的新婚夫君,这是你应尽的义务,快说!”
“那我的义务,可不止这一点。”
楚戈发出一声轻笑,随即面上恢复了些冷肃:“你若问我,我确实不知,只能说是……感觉吧。”
“顾青兮——”
他松落被拽着的衣领,抱着臂看眼前人,“你该问你自己。”
楚戈绕来绕去,又把皮球踢回给了她。
顾青兮恨恨的白他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她一路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路不停的想,楚戈字字句句都要她问自己,又模模糊糊讲不出一句有用的内容。
难不成,这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尽管她心中这么琢磨,可理智仍然尚存,她是不会被楚美人的美色所迷惑的,反而觉得自己该多加小心才是。
毕竟她忽略了一点,这阖府上下都是他楚戈的人,谁又能保证小丫鬟讲的全是真话?
一路胡乱走着,很快她就来到丫鬟口中提到过的水塘。
水塘里几尾锦鲤正游得欢快,因着池底连串镶嵌的夜明珠可在夜间照明,所以那些小鱼也不怕会撞到石壁。
顾青兮觉得有趣,便多停留了会儿。
她的目光随锦鲤而去,没一会儿,就发现了趴在一块大石上的金龟。
那只龟足有脸盆般大,目测该是活了许多年的老龟了,老龟有些惫懒,不如小鱼爱动。
但它也没想对身边游来游去的小鱼做什么,反而时不时伸头看一眼小鱼。
顾青兮盯着这样一幅堪称“非常有爱”的画面,遽然想起丫鬟说的“担忧金龟吃小鱼”,她心中举棋不定,一下子也不知该相信谁了。
她靠在水塘的石壁处,眉宇蹙的极紧。
回想几次循环所经历的事,顾青兮突然就觉得自己很没有安全感。
她看似掌握了不少信息,却无法判断这些信息的真伪,她看似接触了叶诉和楚戈,却也知自己并未真正的了解过他们。
最后,水塘里的倒影发出一声轻叹,跟着,就被游来游去的小鱼打乱了影子。
……
顾青兮浑浑噩噩睡了一夜,醒来时只觉得精疲力尽。
翌日,丫鬟过来伺候她洗漱,穿戴整齐的顾青兮就被指引着去饭厅用早膳。
她以为自己来的早,殊不知楚戈更早。
楚戈握着本书慢悠悠翻着,桌上一道道精美的小食似乎并不能吸引他的目光,男子看似睡得不错,气质也依旧是昨夜见到的那般美丽冻人。
顾青兮坐过来时瞄他一眼,有些忿忿不平这人的淡定。
她这一晚睡得像是跑了马拉松,这人为何过的如此舒坦悠哉?
她抢下书本,正欲说点什么,而后就瞥到了男子眼下的那颗小痣,在顺着小痣的方向扫一眼四周——
果然皮肤太白不是好事。
楚戈眼周淡淡的青黑不太分明,但也不是半点都看不清楚。
哦~搞了半天,是故意用书来挡自己的黑眼圈啊!
顾青兮瞧着男子,又笑着把书本塞回对方手中,继而目光闪烁的眨了眨,似是再说:看吧看吧,看个够~
随即,她就拿起玉箸低头用饭。
不过,莫名而来的一阵暗爽还是叫她多思多想了些,难不成是几次的折腾,把她折腾的心理变态了?
这样嘲笑人家……
似乎也不太好。
于是,她重抬起头,看着楚戈道:“你可有认识的名医能治愈我的失忆之症?最好还同时会治失眠,以及失眠引发的黑眼圈的~”
顾青兮一本正经地讲事情,却还是不忘奚落几句。
不过这好像是本能,她没法控制。
但这位楚少爷的脸皮似乎比她想象的厚,或者说是心态太稳。
被她发现了小秘密,也是面不红来心不跳。
楚戈放下书本,拿起玉箸时,淡淡道:“有,不过需要几日的路程。”
“我还以为你要去找刘医师。”
顾青兮本想提醒他,刘医师治不了她的病。
而楚戈似是一早便知,夹起块看着甜腻的糯米糕又皱眉放下,“他的医术看些小病小痛尚可,你这种疑难杂症,需得对症下药。”
顾青兮来了兴趣:“听着你好像挺懂行的,敢问楚少爷请的医师是什么来头啊?”
“我家的。”
“你家的?”
顾青兮不解。
大抵是楚戈从前跟她讲过自家的事,这会儿还要再说一遍,男子微一叹气,放下玉箸道:“我家中山林百亩,田地千亩,养几个医术高超的大夫有何难的?”
楚戈说的语气平常,似是对“富有”这件事,并没什么特别的概念。
但顾青兮却听得一个怔愣。
起初不是说叶家很是富有,叶诉他父亲还是京中家喻户晓的大善人么!
怎么楚家听上去,好像更富?
她眼眸眨眨,贼兮兮笑道:“哟,这么厉害!”
“怎么着,你家有金矿啊~”
楚戈闻言,凛凛地黑眸似是弯了一下:“你还真是半点未变,上一次听到和这一次听到,连回我的话都是一个字不差。”
顾青兮听罢眼眸睁得更大,惊呼一声“老天”,人差点滑下椅子。
楚戈眼疾手快搀扶她一把,难得话音温柔了些:“兮兮,合上你的下巴,口水要流到地上了。”
顾青兮甩开他的爪子,白他一眼:“你少阴阳怪气了。”
“以前你叫我什么,现在就叫我什么,别总是兮兮来兮兮去的。”
楚戈微妙的点了下头:“好,兮兮。”
顾青兮:?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想来“兮兮”这个称呼是楚戈最先喊的,原来这家伙并非是吃醋叶诉对她的称呼亲昵,而是不满叶诉是个“贼”,偷了他对自己的专称。
顾青兮理亏,所以大度的不跟楚戈计较了。
不过说到这个,她便有些好奇道:“诶,那你呢?”
“我平时喊你什么?”
“阿楚?还是阿戈?还是小哥哥啊?”
她眼里含着星星,明显是在调侃。
楚戈闻言直接装聋,又重新拿起玉箸,挑着不沾糖,不沾醋,不沾辣椒的食物慢慢吃着。
顾青兮看到他用膳的习惯,心中啧啧不已:果然有钱人都怕死是么,至于这么养生么……
说着,她就夹起一块洒了蜜糖的糯米糕,鼓着嘴巴咀嚼起来。
而她这边还没嚼完,一旁琉璃架上的鹦鹉就突然张着小嘴发出声音:“拼命三郎,拼命三郎,拼命三郎!!!”
顾青兮看得一阵愕然,视线随即挪回楚戈面上:“我以前难不成喊你……拼命三郎?”
楚戈没回,只是喊来管家:“今晚加道菜。”
管家:“好的少爷,您说想吃什么?”
“鹦鹉汤。”
鹦鹉立刻闭嘴了。
顾青兮看着鹦鹉怯怯地盯着楚戈,嘴巴动来动去却不发出声音,像是在咒骂主人,就忍不住笑道:“楚戈,那我为何要叫你拼命三郎呀?”
楚戈面无表情,但还是有问必答:“因为我在家中行三。”
避重就轻。
她心想。
吃过饭,楚戈换了套看似正式的衣衫欲出门去,顾青兮问他去哪儿,楚戈也没瞒着:“陛下召见,恐怕还是为了封官职的事,我去去就回,你在家中等。”
顾青兮才刚重启新的一轮循环,也需要时间稍微缓缓,所以倒不急着马上出门去找线索。
她抬手挥挥似是在送人,然后就转身在宅子里逛了起来。
这不逛不知道,一逛还真把她吓了一跳。
这楚家的宅邸看似不大,实则四通八达。
她拎着一纸包鱼食去了水塘,又趴在石壁处欣赏了会儿金龟,然后就顺着长廊过了一座拱桥,下桥继续向前走。
约莫走了得有万步,可一探头,似乎这宅子还没被她全部逛完。
而她越逛也越是发现,楚家可能真有金矿。
这宅邸建造精美,主要用料也极为奢华,端看那给小鱼照亮的夜明珠,随便数数就有上百颗了。
但楚家家规想必也是严谨,奴仆不曾因主家富有就浪费食物,也没哪个仗着主家就鼻孔朝天看人。
这楚家虽有钱,却也过的低调。
毕竟不真正进到宅子里来,只从外表看,顶多觉得楚家较寻常人家富贵了些。
但也不认为会如此夸张。
所以京中人才只知叶家,极少会提起楚家。
顾青兮逛得累了,就坐到一处凉亭歇息,她刚想唤丫鬟帮忙取壶茶来,一支箭就“嗖”的扎到她坐着的金丝楠木雕花椅上。
顾青兮如今对弓箭简直生出了心理阴影。
她动作极快的避开,随即,后背的冷汗就簌簌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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