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十周年纪念日这天,戚时大清早开车跑去宠物店弄来两只一月多大点儿的小猫,一只肥嘟嘟软绒球似的蓝白英短,一只浑身炸毛眼神酷戾的缅因猫。
两只小猫体型还没戚时手掌大,正是软萌爱撒娇的时候,戚时将它们抱回卧室,放在正熟睡的某人身上,然后拉过椅子坐在床边,撑臂托腮歪着头,笑眼欣赏着他家大崽儿的绝世帅颜。
和他在一起时,程儿睡觉永远都是朝向他这边侧躺。
他在的话,程儿就喜欢抱着他睡,埋头拱进他胸膛,下面两条修长的腿将他缠住,不时耍个流氓,一边哼唧着撒娇,一边顶着膝盖磨蹭进他腿|缝,表面惯会装清纯无辜,行为上比发了情的雄性野兽还攻势猛烈;
他如果不在,程儿哪怕在睡梦中都能闭着眼出溜过来,仿佛梦游般,动作自然地扯过他盖过的被子,枕着他睡过的枕头,三十岁在外叱咤风云的传奇男人,早晨赖床时还跟个三四岁的孩子一样,低声呢喃着找“二哥”。
戚时是在偶然间才发现何湛程这个习惯,但只想一个人欣赏,没有告诉过对方。
结婚后,何湛程的生活重心几乎全部投入在工作上,眼里除了客户就是公司,一年到头在外奔波,飞机行程绕着全球跑,出差住酒店的时间比住家里长,别说跟他谈情说爱了,连电话都很少打了。
戚时为此郁闷过一段时间。
随着年纪增大,他越来越离不开这个人,偶尔回忆起从前,他甚至无法想象自己曾经竟然能忍受和何湛程异国分居三年之久。
可——
他心里明知不该阻挠爱人逐梦,仍架不住内心私欲作祟。
那是去年冬,俩人难得重聚约会,戚时兴致颇高,席间问何湛程饭后要不要再去看场电影,何湛程低头搅拌着沙拉,随口说明早要赶飞机去美国出差,今晚需要早睡。
戚时“哦”了声,低头沉默一会儿,手里刀叉拿起又放下,然后下定决心,抬头和对面人商量,说,以后他自己的工作都可以缓一缓,他想陪着何湛程一起出差。
何湛程不禁觉得好笑,饶有兴致地晃着手里酒杯,半开玩笑地问他:“怎么,对我不放心?”
戚时没吭声。
他不是不放心,只是,当下的程儿正是春风得意的青年才俊,万里挑一的业界精英,无论在哪儿,身边的同事客户,美女如云靓男成群,而他自己——
在不熟悉他的外人看来,他这个快奔四的老男人没有伴儿,也不去花天酒地,终日只和一只狗守在家里,日子一长,谣言四起,他自己也觉得荒唐。
他曾经浪漫调皮的小王子不知何时变成了忙碌冷漠的君主,每次回来只“临幸”他一两晚,然后在第二天早上又头也不回地拖着行李箱匆匆离去。
大概是身边有一个年长的爱人,程儿在接受自己步入中年这件事上要比他坦然很多。
三十岁的程儿,成熟稳练事业有成,再也不会因为胸前有一道手术残留的瘢痕而趴在他怀里委屈地哭。
更不提,那道瘢痕早已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去。
程儿始终是背对着他行走的,他则伫立在原地望着那人。
程儿的步履和生活节奏一样快,那人走得愈远,背影愈高大伟岸,路途尽处,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对方自己新长出了第一根白头发,那人便已不见了踪影。
戚时渐渐明白当年他哥对瞿岳的感受。
餐桌上,何湛程以为他不说话就是默认,**般的笑意瞬间消散殆尽。
那人“啪”一声放下酒杯,冷声挤兑他一句:“算了吧,你这个年纪就别到处乱跑了,本来就容易头疼失眠,再费功夫倒时差,身子哪能受得了?依我看,你还是留在家里好好歇着吧。”
戚时被那话气得够呛,霍地站起身,一把扯下餐巾摔在沾满酱料的意面盘子里,扭头扬长而去。
“行,随便你,这么喜欢工作,你下半辈子就和工作过去吧!”
“三天两头不着家,这婚结得比没结还不如,正好我也烦了,咱们找个时间离了算了!你这个年纪本来就不应该被婚姻束缚,是我痴心妄想要把你绑在身边,既然如此还是散了好,散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就不耽误你何三少的大好前程了!”
何湛程愣在原地,明知他是气话,却仍被他吓得瞬间红了眼眶。
“二哥,你不要我了?”
那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笔直挺拔的身躯忽地晃了一下,下一瞬,按在桌沿的手指浮起狰狞的青白,何湛程低头攥着胸口蜷缩起来。
那人强忍着哭腔的、疑惑的话音在空荡房间里颤抖。
腕上手表震动起剧烈的警报声,戚时正迈出房间的步子蓦地收回,他猛地转回身,一边抬手抹泪一边疾步朝人走过去,将那个趴在桌上捂着绞痛心口的人抱紧在怀里。
“要,当然要!”他控制不住流泪,哽咽着道歉:“对不起!程儿,对不起!我话说重了!对不起!我以为你不想要我了。”
“怎么会?”何湛程不解地望着他,苍白的脸上浮起哀伤,抬手抚摸他脸庞:“二哥,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看过别人一眼?”
“程儿,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你在担心什么?”
何湛程费力地喘过气来,俯身抱着他安慰:“二哥,你到底怎么了?我就在你身边啊,一直都在啊。”
“我爱你,你也爱我,结婚这些年来,我们一次架都没吵过,这难道不是好好的吗?”
“不好!”戚时终于爆发出来,泪眼婆娑地仰望着他:“程儿,我不好,一点儿都不好!我好想你,每天都在想你,我不想你走!我不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足足三百二十七天都看不到你!我不想每年只有一个完整的月份才能和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不想你和外人相处的时间比和我在一起的十年加起来还要长!我不想每次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你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越走越远,只把我一个人留在原地!”
“程儿,”戚时眼底闪烁着泪光,强忍哽咽道,“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你要陪我一辈子,还是你宁可在外面累死,也不愿回家多看我一眼?”
何湛程怔怔地看着他:“二哥,你胡说什么呢……”
戚时攥紧他双手,屈膝半跪在他面前,将额头抵在二人紧扣的十指,吻在他戴在指间的婚戒。
“湛程,你多偏心我一点儿吧。”
……
……
戚时承认当初他有一点演的成分。
因为去年秋天,何湛程又一次劳累过度昏迷住院,戚时火冒三丈地飞过去陪护,一推门进去,看到某人都躺在病床上了,居然还在拿着电话和客户谈事,戚时顿时冷脸一拉,正要扯嗓门把人狠狠训一顿,下一秒被主治医生拽出去走廊谈话。
医生脸色比他还臭,沉眉厉色警告他,如果你家这位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爱人在治疗期间仍不听医嘱,继续一意孤行高强度工作下去,届时旧病复发心血管伤口再遭重创,不管东方的大罗神仙还是西方耶稣,两伙儿人联手救治都无力回天,你这个做家属的可千万不要再把人送到我们医院来!
戚时听得一愣一愣的,愁得好几个星期都睡不着觉,但这话讲给何湛程听,对方只是一笑而过,转头又打起了电话,根本不当回事儿。
他不懂何湛程这种精英派什么毛病,平时别说小痛小痒了,哪怕身材稍微走样了都能急得上房掀瓦,家里私人医生七八个,一年到头珍稀补品成吨地买,偏偏重大疾病隐患不放在心上,似乎是故意逞强,以累死在工作岗位上为荣,仿佛卷死自己挑战生命极限就是此类人活着的终极目标。
戚时顾不得的这人抱负和胸怀。
他只要他的小老公好好的。
况且,他早就无法忍受没有他家乖乖崽儿的日子。
戚时也很庆幸。
程儿虽然不把医嘱当回事儿,但还肯把他戚老二放在心上。
他的一句“想要你陪”,何湛程当晚就推掉了一整年的工作,安慰着他坐回餐桌,重新给他叫了份牛排,饭后,又百般体贴地陪他逛商场消食散步,还给他买了华伦天奴柜姐推荐的所有最新款衣服配饰,夜间开场后,他们去看电影,凌晨回家关起门来,一顿前所未有的**。
戚时知道,何湛程心里肯定有些不甘,在那一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夜晚,那小子一声不吭地专心办事儿,恨不得把他给做死。
他不介意。
他更乐意那人将一切的不情愿发泄在他体内,总好过一直憋在心里疏远他。
事后,程儿将他搂进怀里,有些抱歉地说:“二哥,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他理直气壮地点点头,说:“嗯嗯嗯,当然委屈了!你得好好补偿我才行!”
程儿又忍不住笑,问他:“撒娇怪,跟谁学的?”
他冲人眨眨眼,说:“跟小撒娇怪学的。”
程儿盯了他一会儿,突然说:“我爱你。”
他埋头将人抱得紧紧的,说:“我也爱你。”
……
……
太阳都晒屁股了,睡懒觉的人还没醒。
戚时笑眼弯着,俯身去数某人的睫毛,鼻尖不小心蹭到对方鼻尖,二人皮肤若即若离地蹭着。
仿佛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样子,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弧形漂亮的薄嘴唇,观赏三秒,不禁凑上去啄了一下。
啄一下,可就不得了了。
因为啄人嘴唇会上瘾,啄了第一下,就忍不住啄第二下、第三下、四下……无休止地啄啄啄啄啄!
何湛程很快被戚木鸟给啄醒了。
本来他正做美梦呢,毕竟好容易休年假在家无所事事,几乎整个神经都放松下来。
梦里,他正躺在泡泡浴缸里拽着戚时的头发各种姿势地舒服着呢,冷不丁就被人咬住了嘴唇不松口,耳畔还有两小只猫在奶声奶气地喵喵叫着,听得人心跳砰砰的。
何湛程霍地一下睁开眼。
第一反应是戚时生了!
第二反应——
一抬头,何湛程看见被窝上爬着两只翘尾巴的迷你小猫,以及,某人闭眼噘起的、急冲直下吻过来的嘴唇。
“哪里来的猫?”何湛程两指比划着剪刀一夹,不客气将人两片流氓嘴唇剪住。
“@#$&*$@@/?!&……”戚时眨眼说。
何湛程没好气地松手。
戚时说完,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扑过来,双手捧起他脸,在他左右脸上各啵了一大口!
“大崽儿,早上好!”
“早上好。”
何湛程笑了声,低头微微红着脸,抬手摸了下脸。
他被他的二哥亲得有点儿醉。
戚时也笑,接着左右手各抓起一只小猫,先递上左手的蓝白,兴冲冲道:“诶,这个像你小时候,咱们就叫它小程儿!”
然后递上右手的缅因猫,提议道:“这个像你现在的样子,咱们就叫他大程儿!”
何湛程笑得不行,伸手接过软乎乎的两小坨萌物,将它们揣在怀里,一边低头逗猫,一边随口问道:“那你呢?”
戚时一脸认真:“他们都随我姓!戚小程儿和戚大程儿!”
何湛程果断抬头否决:“不行!凭什么家里三个猫猫狗狗都随你姓?”
戚时啧了声:“那你说咋整?”
何湛程想了想,提议道:“这个蓝白猫叫何小程儿,这个缅因叫戚幸福,怎么样?”
戚时不禁一笑,说:“这样的话,不如别叫它何小程儿了,叫它何健康好了。”
“戚幸福和何健康?”何湛程挑了下眉,思考片刻后,点头道:“也行,比叫元宝旺财的高级!”
“那必须!”戚时臭屁一撩头:“哥起名儿,那必须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是吗?”何湛程打趣问:“那果汁儿呢?”
“果汁儿是因为老子在路边捡它的时候,它就在喝果汁儿。”
何湛程唏嘘一声,好奇问:“你还没回答我呢,突然决定养猫干什么?一养还养两只,不怕果汁儿吃醋?”
“瞧你说的什么话!”戚时不屑嗤声:“我们家果果随它爹,胸怀格局大的很,才不会吃醋!”
何湛程:“……”
自动将那话忽略,不解询问:“那这猫?”
“猫是……咳!”戚时搓了搓手,望他一眼,说:“程儿,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十年眨眼就过了,下一个十年……我想让它过得慢一点儿。”
“你愿意的话,我们就从欢迎家里的新成员开始,好吗?”
“嗯……”何湛程表情严肃地盘着腿,一手揣着俩猫崽儿坐在床上思考,另一手冲人竖起一根手指,说:“行是行,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戚时心里一紧,忙问:“什么条件?”
“戚幸福尿在我身上了,你还不快去接水把本少爷五千六百块一件的真丝睡衣手洗干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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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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