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没吃上米其林。
因为她们没预约，也没排上队。
秦川川拉着姜琦气昂昂地走出火锅店，灰溜溜地排到米其林队伍的队尾。
“还有四五桌就到我们了。”秦川川数着人数，也不知是在给姜琦解释，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姜琦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晚上六点半，她其实已经饿了。但秦川川这么热情，她不好意思说饿了，只好表现的很乖巧，在秦川川看向她的时候，睁大眼睛用力点头。
秦川川愣了一下，然后捏着她的脸蛋左揉右揉，问：“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怎么这么可爱？怎么长的？给我咬一口。”
姜琦：“......”
好不容易排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她们的时候，门童拦住了她们。
“我看里面不是有一个空位吗！”秦川川不高兴地挂着脸。
门童抱歉地微笑：“不好意思，那是预约桌。”
“...扯淡！刚刚排队的时候问你，你还说预约已经排完了呢。”秦川川呛声。
姜琦也很不高兴，任谁排了一小时队，轮到了却被告知还得再等，都不会高兴。
但是她还没有点亮骂人技能，唯一会的脏话只有f和s，实在没法发挥。
于是她只好委屈且愤怒地瞪着门童，并在秦川川争论声音提高的时候用力点头。
几个人没有排队，经过她们，停顿了一下。门童歉意地给秦川川摆了个稍等的手势，推开门，让他们先进去了。
秦川川停了争辩，看他们进去。
姜琦也看着他们的背影。
他们走进餐馆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仿佛事情就是这么理所当然。
三个人，都很高，都穿着一看就很昂贵的衬衫，都是白男。
姜琦想：我这辈子要是也有一天，也能这样横一回，那就好了。
但是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秦川川这么有钱的大小姐也得在餐馆门口规规矩矩地排队，还得在被人抢座之后红着脸和门童吵架，还吵不赢。
这是有钱也解决不了的问题，更何况她姜琦还没有钱。
门童回身，对秦川川说：“抱歉，您不会等很久的，下桌二十分钟内空出，一定归您。我们待会给您补一份甜品吧。”
秦川川看了一眼姜琦，姜琦摇头。
“我才不稀罕你们卖不出去的甜点！”秦川川狠狠瞪了门童一眼，拉着姜琦走了。
走出了街道，餐厅已经看不见了。秦川川这才松下挺着的脊背，有些心烦意乱地问姜琦：“我们现在吃什么呀？”
姜琦说：“我们点外卖，吃快餐吧？”
“快餐到之前，我早就饿死了！”秦川川呛声。
“我背包里有面包，我们吃了吧。”姜琦又说。
秦川川不高兴地看着姜琦从包里掏出面包，手还是诚实地接过面包，往嘴里塞。
“有水吗？”秦川川问。
姜琦拿出航班上送的矿泉水，递给秦川川。
秦川川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立马皱眉。
“哼，纯净水。”她看着瓶身上的标签，嘟囔了一声，“我平时喝的都是天然水，无臭氧的。”
然后她自暴自弃地坐在马路边，吨吨地朝嘴里灌水。
姜琦想把她拉起来：“地上脏，衣服都磨坏了。”
秦川川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又哼了一声：“哼，巴宝宝。四五千一件的破布，坏了就坏了。”
姜琦：“...”
“你看见进去的那帮人开的车没有？”秦川川的声音哽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喝了一口水，盖住了。
姜琦摇头，她都不知道那帮人开的什么车。也许只有富人才会彼此估计对方的家产，她这种穷人其实是不关心这种事情的。何必白白给心里添堵呢？
“那帮人开的车，我这样的人捧着钱排着队都买不上！哈哈！像我这种穿大路货的人又算什么呢？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臭**丝！”
姜琦继续沉默，她其实不在意谁穿着什么衣服。反正谁都比她有钱，谁都穿的比她好。作为穷人十几年，她都不考虑这件事了。但是秦川川似乎有些伤心，所以她有点想陪陪她。
“好啦...不就一件衣服吗？”姜琦轻轻拍着秦川川的背。
“我就看不惯他们那‘哪里都是我的地儿’的样！”秦川川哽咽，“他们都是VIP，进餐馆不用预约，报名字就成。就算没位子，赶客也得让他们进。我都在这吃多少回了，混都该混成熟客了。怎么，谁还没钱了，狗眼看人低！”
姜琦心想：我没钱啊。
姜琦并不能感同身受秦川川的悲伤。毕竟无论是哪套规则下，她都是垫底的那个‘底’。秦川川嫌弃自己的巴宝宝外套，是她一年都花不了的生活费。
但她还是陪着秦川川蹲了一会，回想着被抢座的事，也感到有一点伤心。
“再也不去要排队的店了！”秦川川狠狠地擦掉眼泪，咒骂。
姜琦又拍了拍秦川川的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整个人都僵住了。
“别管那个了，现在潘伟在哪里啊？我们把他给忘了！”姜琦摇了摇秦川川的肩。
秦川川也呆了呆：是啊，三个人变两个人，她们走的时候也没想到潘伟没跟上来。
“忘了就忘了，他又不是我儿子，我管他干嘛。”秦川川无所谓地耸肩。
“我行李还在他车上呢。”姜琦叹了口气，打开手机，给潘伟打了个视频，问他能不能把她的行李送到公寓。
潘伟答应了，但貌似还有点不高兴。
姜琦连忙道歉，承诺之后一定请他吃饭。
潘伟问：“你们今天后来去了哪里？”
姜琦：“餐厅排队太长，我们随便找家便利店，买了两块面包。”
然后潘伟有些得意地说：“所以还不如当初吃火锅呢。”
姜琦静了一下，说：“是。还是学长有眼光。”
潘伟被哄高兴了，拍着胸脯保证行李的事没问题，交给他就行。
挂了电话，秦川川有点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怎么？”姜琦问。
“没想到潘伟这么...”秦川川双手绕来绕去，像是在比划什么，又像是在揉一个透明的面团。
“没想到潘伟这么那个。”秦川川很抽象地说。
神奇的是姜琦竟然听懂了，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可别喜欢潘伟。可能你初来乍到觉得他人不错，懂得多，能抗事。但是他就那样，有点那个。”秦川川说。
“我没喜欢他。”
“...啧，他这个人。”秦川川又皱了皱眉头，“你这样的大美女，是要哄的。但是他反而要你来哄，这个不行的，你们以后谈恋爱，也会变成这样的。他泱大毕业，怎么这种事都拎不清。”
“我不会和他谈恋爱的。”姜琦继续说。
得到姜琦的两个否定回答，秦川川像是内心踏实了似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忍不住又遵遵教诲：“别觉得男人没钱就安分，没钱的男人更花心，还要求多。”
姜琦想了想，发现好像还真是这样的。
“你没事也别和潘伟来往，他对你就是居心不良。你要见他就拉着我，我替你把关！”秦川川豪气地拍着胸口，脸色红扑扑的。
姜琦看了一眼秦川川手上拿着的瓶子：嗯，不是白干，是白开水。她没喝醉。
“潘伟是我本科导师的学生，直接不往来也不太好。我会注意分寸，慢慢疏远的。”姜琦说。
“放心，你以后肯定会嫁有钱人的。”秦川川看着姜琦的脸，真心实意地说。
姜琦愣了愣，说：“我不结婚。”
“可是你没钱哎！”秦川川惊异地看着姜琦，“多少富二代都联姻，你结婚又算个屁？还嫌委屈了？”
“我不结婚。没钱和结婚有什么关系。”姜琦硬邦邦地说，却不由地想到了自己靠婚姻翻身的美丽母亲。
“那你也结婚吗？联姻？”姜琦气不顺，呛秦川川。
“我的钱是我姐给的，我姐不在乎这个。算了算了，不提了。”秦川川挥手。
“你自己不结婚，让别人结婚。你也太差劲了。”姜琦火气未消，抓着秦川川的话头不肯放。
“唉，我这不是...”秦川川梳了梳头，叹气，“怪我怪我，我的意思是你少和潘伟搭腔，他心里没数。你跟着他会吃苦的。”
“我谁也不跟，一个人过。没钱自己赚，赚多少花多少。”姜琦说。
“嗯，挺好的。”秦川川又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这么漂亮，学校又这么好，家境又这么穷，别被人骗了。要是被骗了，你的孩子也要吃苦。”
姜琦心里一动，想到了她妈妈和她。
“怎么忽然跟我说这些？”姜琦轻声问。
秦川川看了她一眼。
“因为我感觉你一直在讨好别人，挺奇怪的。我是女生，直的，不会利用你的性格占你便宜。但是换个男的，那可就不一定了。”秦川川说。
“你不能这样，你这样别人会觉得你好欺负，顺杆子就爬上来了。你这样，在我们那地方可能还有人会心疼你，可怜你。但是在这里，这里，”秦川川跺了跺脚，狠狠踏了踏地面，“在这里，你这样是真会挨欺负的。厘国机会多，但那都是抢来的，你也得会抢。不然别人就来抢你的了。”
姜琦沉默了一会，说：“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抢别人呢？我输了又没人会帮我兜底，我爹妈都不管我的。”
秦川川叹了口气，苦笑着抓了抓头发：“算了。反正你在这里，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来找我，我能帮你的一定帮。不夸张地说，老娘在波士屯也算个地主。”
姜琦看着她，忍不住也笑了一下：“那谢谢你，我以后肯定找你蹭饭。”
这么一通‘情感分析’，秦川川原本吃不上海鲜饭的憋屈都忘光了，转着眼睛又想找乐子。
十五分钟后，秦川川拉着姜琦，在一个酒吧门口排队。
“我说...”姜琦说。
不是说再也不去要排队的店了么？
秦川川装没听见，左顾右盼地朝酒吧里面望。
酒吧排队比餐厅快很多，两人很快就进去了，没有上一次的波折。
“知道自己能喝多少吗？威士忌能喝吗？还是红酒？”秦川川看着酒水单，问姜琦。
姜琦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第一次来。”
然后她扫了一眼酒水单的价格，和秦川川确认：“是你请我对吧？我晚饭可请了你的。”
虽然只是请了她面包和矿泉水。
秦川川笑了一声，给姜琦点了一杯口味清爽的低度数鸡尾酒，回道：“放心吧，我请你。”
酒上来了，秦川川自己喝的是高度数的金酒。
喝了两口，她又觉得没意思，看着舞池里扭动的人群，觉得手痒了。
“会跳舞吗？一起去？”秦川川还记得照顾姜琦。
“跳过芭蕾和民族舞，但估计都不适合这里。”姜琦说。
秦川川有点惊异地看了姜琦一眼，似乎是奇怪姜琦看起来并不宽裕，怎么有钱学舞蹈，还是两种。
姜琦内心浮现出一丝些微的骄傲，想：我的妈妈可是当年泱舞芭蕾系的第一名，就是她教我跳的舞，别人请都没处请。
“我妈妈...”姜琦开口，然后停顿，咽下后面的话。
有什么用呢？这又是什么炫耀的谈资？她的妈妈甚至都不要她，她为什么还拿妈妈当骄傲呢？这不是犯贱吗。
“怎么了？你看起来快哭了欸。”秦川川忽然说。
“...”姜琦没有说话。
于是秦川川自动脑补出一个“中产家庭破产”的故事，深深地叹了口气：“千金复去还复来，你上的是泱大，博士还是哈弗，毕业以后工作随随便便就二十万厘金的啦。曙光就在眼前。”
姜琦笑，但是她心里苦涩地想：她要是真有个家，就是破产的，她都乐意要。
秦川川下池子跳舞去了，姜琦看着她的身影在舞池中乱动，又想：秦川川倒不像学过跳舞的样子。
她有点意外，毕竟她以为富二代的姑娘多少都学过一点舞蹈。
此时的姜琦没有注意到，她的身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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