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来迟,请太子殿下降罪——”陈炎赶到刘家屋,直接请罪。
泰安客栈遇刺未能处理好,令太子殿下遇险,是第一等的死罪,太子殿下失踪,七日才寻得,是第二大死罪,哪个都够他死个千万次。
长孙曜面覆寒霜。
陈炎再次叩首:“请太子殿下赐臣死罪——”
长孙曜却是冷道:“情况如何?”
陈炎一怔,垂首禀道:“殿下随身所带五十亲卫,只余二人,辟离未丢,臣那日中了毒物,待臣击退刺客,去寻殿下时,殿下的房间已经无人,泰安客栈尽毁,十里外的县衙府兵也在那一日被尽数处理,贼子是早有预谋,暂留云州千名金廷卫已尽数前来。臣没能寻得刺客活口,未查得究竟是何人下的毒手,请殿下降罪——”
他们找到了不少刺客,可全是尸首,陈炎认得出,是长孙曜所杀。
“长孙晙。”长孙曜语气淡漠,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长孙晙,皇三子。
此次刺手黑手在皇子之列,陈炎一点也不意外,长孙氏夺嫡争权屡见不鲜,这等子兄弟相残之事,太寻常了。他心里其实也早有了几个怀疑之人,只是未有确凿证据,不好断言。
陈炎:“是,臣即刻处理。”
他这会已经明白,长孙曜大抵不会赐死他。
车驾仆婢都已经在院外等候。
长孙曜阔步往外,陈炎起身,跟在长孙曜后头。
忽地,长孙曜像想起了什么,停下步子,冷冷开口:“陈炎,将里面的蠢货送回小青山。”
陈炎一顿,蠢货?小青山?他想到阿明,躬身:“是。”
长孙曜径直往外头的车驾去。
陈炎唤了个人,往后头的小屋去。
屋里血腥味极重,陈炎看一眼死不瞑目的刘元娘,又将视线落在角落的男人身上,他上前查看,男人四肢皆入了指刀,最后一刀落在了男人的脖颈。
想必长孙曜便是从这个男人身上问出的皇三子。
“将军。”侍卫轻唤一声陈炎。
陈炎转身,这才将视线落在昏迷的阿明身上,阿明伏在地上,颈上淌着黑血的伤口已经凝了,惨白的脸上透着黑气。
阿明身上套着洗得发白的灰色旧衣,破旧肥大,头发蓬乱,有那么一瞬,陈炎觉得自己是看到了一个死在角落的乞儿,阿明也便那张透着黑气的脸还干净着。
“带走。”陈炎命令道。
两名侍卫应声,扛起阿明同陈炎出了屋。
车驾只一辆,陈炎自然不可能让阿明上车驾,他让侍卫给阿明裹了两件厚披风,驮在后头的马上,让人尽可能地照看好阿明,阿明是个好苗子,他希望阿明能留条命。
陈炎吩咐完,去同长孙曜回禀:“启禀太子殿下,处理好了。”
车内的长孙曜已经换罢干净衣服,他冷淡“嗯”了一声,陈炎摆手,车驾轻启,身后的刘家屋随后火势渐起。
车驾行了半个时辰后,后头传来追赶之声,陈炎不动声色,留下两人处理。
长孙曜唤陈炎近前:“把顾长明留下。”
陈炎垂首躬身应是,原来这个小青山少年叫顾长明。
长孙曜刚吩咐完,司空岁便飞身落地,一掌击退阿明身侧的侍卫,轻握住阿明的手,急声低唤数声:“阿明?阿明?”
阿明没有回应。
司空岁探到阿明的鼻息,面色惨白。
长孙曜命车驾继续行驶,陈炎明白了长孙曜的意思,没有让人带走驮着阿明的马,车驾继续往前。
司空岁猛地抬头看向长孙曜的车驾。
一声骏马长啸传来,裴修疾冲至司空岁和阿明身侧,司空岁将阿明抱在怀中,颤抖道:“阿明暂时没事。”
裴修紧抿着唇点头,猛又一鞭抽下,策马追向长孙曜的车驾,叫人拦了马,裴修一下跳了马朝着车驾冲去,又一把将金廷卫拦住。
裴修挣扎着朝长孙曜渐远的车驾大喊:“公子——请将阿明的剑留下,还与阿明。”
陈炎扫过裴修一眼,金廷卫将裴修往后拖去摔开。
裴修快速起身复又冲向马车。
“裴修,回来——”
裴修眼眶红得吓人,挣扎着不愿:“不——”
陈炎视线稍向司空岁,金廷卫架起裴修猛地往后推下。
*
云州驿馆。
陈炎禀完京中事务后,忍不住道:“殿下可觉司空岁和顾长明能用?”
长孙曜眼都没抬:“司空岁不受管束,甘守僻野,不得用。顾长明,山野竖子,目无尊卑,行事莽撞,好管闲事,蠢笨易骗。”
他又停半瞬,添了一句:“悲悯过甚,用不了。”
“臣觉顾长明年岁尚小,还可教导。”陈炎又道。
长孙曜抬眸,漠然看看向陈炎。
陈炎一吓,行礼躬身:“臣逾矩,请太子殿下责罚。”
*
裴修同司空岁将阿明带回客栈房间,裴修顾不上一身的狼狈,急问:“师父,阿明的身体怎么样?”
司空岁将阿明抱入床榻,轻搭在阿明的腕间,他一滞,又探阿明鼻息,查看阿明颈侧耳后。
裴修见司空岁面色大变,急声:“师父,阿明到底怎么样?”
司空岁指尖不明显地颤,合欢玲珑散与青浮鬼,还有一味似药非药似毒非毒之物。
合欢玲珑散昂贵,只在京中专供于高官世家的教坊青楼流用,虽不算毒,可不解那便是要命的毒,谁对阿明下了合欢玲珑?
以长孙曜的身份和性子,身上不可能带这种东西,应是有人对长孙曜用这药,阿明不小心误食。
更奇怪的是,阿明身上的合欢玲珑散,没有解干净,此外青浮鬼亦是如此,解了大半,但没解干净。
是那味似药非药似毒非毒之物压制着合欢玲珑散和青浮鬼,同时在慢慢解阿明的毒。
那查不出的到底是何物?
合欢玲珑散只是单靠那查不出的东西压制缓解的?还是还有旁的?
长孙曜是否知道了阿明其实是个女子。
“师父?”裴修急声。
司空岁回神,他不好同裴修说阿明身上中了合欢玲珑散。
“中了点毒,但不碍事,还有些余毒,我写个药方,你让阿榕抓回来。”
裴修看司空岁这样难看的脸,一点也不信:“师父没有骗我吗?”
司空岁只冷声又道:“吩咐后厨熬点粥,等阿明醒了,喂给阿明,阿明会没事的。”
裴修便是不信也再没有旁的法子。
“我这就去,师父好好守着阿明。”
裴修去吩咐后厨时,阿榕找到顾奈奈回来了,顾奈奈听阿榕说阿明失踪,哭着跑来找阿明,今早又跑去附近的村落问阿明的线索。
司空岁让顾奈奈替阿明换干净衣服。
待顾奈奈为阿明换罢衣服,司空岁才回了阿明房中,司空岁隔着纱幔看阿明,问:“阿明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顾奈奈自小跟在阿明身边,自然知道阿明是女子,只是阿明是她的公子。
她怕吵到阿明,压着声哭道:“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将公子伤成这个模样,除了公子脖子上的伤,公子右胳膊左胳膊都落了伤,这一块紫那一块青的,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打。”
虽然对于顾奈奈来说,在阿明身上见到这些都是很平常的,阿明自五岁偷偷跟着司空岁练剑,身上三天两头挂彩。
顾奈奈心疼,又哭道:“师父,你说公子摔下了山崖,公子这些伤都是摔的吗?公子怎么这么苦。”
司空岁神情隐忍,许久后,哑声:“别哭了,再哭会吵醒阿明的。”
顾奈奈一滞,立刻止住泪。
*
殿内肃穆寂静,无人言语,只时不时响起一两下修剪花枝的声音。
着杏黄色华贵宫装的女子,素白如玉的手中执着一把精致的嵌宝金剪,女子没有涂蔻丹,指尖带着莹润好看的淡粉,左手中指上戴了一枚鸽卵般大的黄宝石戒指。
戒指虽稍显夸张,但戴在女子的手上,却有一种奢靡绚丽的美。
宫女自殿外垂首而入,对着女子恭敬行礼:“皇后殿下,太子殿下回来了。”
姬神月转身,唇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一侧的宫女低着头,捧着托案上前。
姬神月将手中金剪放下。
又有一宫女捧着撒了香花玉露的温水上前,姬神月洗了手,待宫女捧着柔软的香帕为她净手时,她方笑道:“曜儿终于回来了。”
陈炎捧着剑盒跟在长孙曜身后,向姬神月行礼。
姬神月眉眼微弯了弯。
长孙曜只淡淡唤了一句:“母后。”
“伤着了?”姬神月问。
长孙曜面无表情地至一旁坐下:“没有。”
姬神月道:“是觉伤好了,我便不知了。”
“儿臣没有这么想。”长孙曜道。
“余下之事,我会处理。”姬神月至陈炎面前。
长孙曜此行往南省,知道姬神月要的辟离在仙河,便顺道去了一趟云州仙河。
陈炎将剑盒打开,现出里面的辟离。
姬神月指尖轻落在辟离之上,将辟离取出细看:“确实是把好剑、”
长孙曜未语。
姬神月淡声唤霜降。
霜降捧出藤蔓花草明月纹檀木盒,盒中是一把弯如月牙约一尺六寸长的名为月神的弯刀。
姬神月勾唇笑笑,腕间轻旋,将月神握入掌中。
咔的一声。
以月神断开辟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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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姬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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