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维喃喃道:“好悲伤的名字……”
“对了,您弹琴的时候别人是不是看不见,那为什么我能看见?”沈维问,“您在我身上施什么法术了吗?”
沈寂然揉了一把他的头,道:“你天赋异禀。”
沈维抚平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说:“您别敷衍我,不然我……”
沈寂然:“你什么?”
沈维:“不然以后我就不给您点麻辣烫了。”
沈寂然被他逗笑了,伸手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沈维将一塑料袋的面包背到身后,一副他不解释就不给他的架势。
沈寂然:“怎么还虐待老人呢?”
“你不是说你才十四吗?我这是在教训熊孩子。”沈维站在他对面,半点不怕他。
“没大没小的说谁呢?”沈寂然敲了下他的额头,害得他又捂住了脑袋,“你是我的后人,血脉相承,自然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好了,快给我口吃的,我三天没吃东西了。”
沈维揉着脑袋,将一袋子面包递过去。
沈寂然坐下来,撕开一个包装袋,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面包,他吃相很斯文,细嚼慢咽的,仿佛身处什么顶级宴会,而不是落魄得“快要饿死了”在啃面包。
“祖宗,您……成过亲吗?”沈维坐在沈寂然对面,忍不住八卦地向前探头。
应该是成过亲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代后人?可是沈寂然看起来又实在年轻。
沈寂然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面包上:“可能成亲了吧,谁知道,不过你也有可能是我某个兄弟姐妹的后人。”
“您连这都不记得啦?”沈维问,“那您还记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过什么相好啊?”
“不记得,”沈寂然说,“就算有,一千多年过去也早成一把黄土了,轮回都不知道走了多少轮。”
沈维住了嘴,他觉得自己问错了话,但看沈寂然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侧过头看了半晌归于平静的江面,忽而又问:“人死之后都会是这样的结局吗?”
蹉跎一生,最后化作一支独属于自己的琴曲,弹完了,便消散于世。
“千年前是如此,现在已经不是了,”沈寂然回答,“我送这里的人往生时借机看过了轮回路,现在的人死亡后,元气在世上留存七日便会自行散去。”
他不知后世发生了什么,让一切都变了,但这些都是后世的规则,在千年前死去的人是无法自行散去、亦无法往生的,那是他们归魂人的责任,他得处理好。
沈寂然问沈维:“是不是觉得还是千年前的方式更风雅?”
沈维没有答话。
风雅吗?
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一生,曲终人散,随风而逝,的确风雅。
可他听着到底还是有所不甘。
这最后一支曲子,除了他们,还有谁能听到呢?
人的一生渺小若尘埃,直到死也惊不起太多波澜,真正离开的那一刻,除了廖廖三两个不相识的人,无人知晓。
“风雅就够了,又何必想太多旁的事。“沈寂然将空包装揉在手心。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生死一轮回,本就什么都带不走,活着的最后一刻还能风雅一场,”他浅笑着,眉眼明亮,依稀有少年人模样,“何处江山不自由?”
“那之后呢?”沈维追问道,“消散之后。”
“元气消散于阳间,是入了轮回,自是要去下一世。”沈寂然回答。
“可是,”沈维不甘心道,“可是入了轮回,那就是下辈子的事了,再睁开眼,不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了吗?曾经的那个人就当真彻彻底底消失无踪了吗?”
太阳升起来了,晨光落入人世间,流淌进大街小巷。
沈寂然道:“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你才十几岁,想那么远做什么?有闲心思不如想想哪家的酒好喝,哪家的糕点——这叫什么来着,哪家的面包好吃。”
沈维瞪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他是潇洒还是心大。
沈寂然:“回你家吧,休息一天,明天我去外面找找有没有我能做的营生。”
“说到挣钱,其实这三天我有一个想法,”沈维斟酌着开口,“但我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沈寂然:“说来听听。”
沈维:“现在大多数工作都是需要身份证的,您可能不太方便,而且也不好融入,我想着您既然善于捉灵捉鬼,不如先试试这个为业?”
沈寂然认真听着,没有说话。
沈维见他没有反应,逐渐没了底气:“我知道这些是我们一脉的传承,拿传承来挣钱确实不太合适,我就是提一个想法……”
“我觉得这想法不错。”沈寂然说。
沈维讶然:“您同意尝试一下了?”
沈寂然:“当然。”
沈维小心翼翼地问:“您不会觉得传承、信仰之类的不应该同金钱扯上关系,或者说死生大事不该用金钱来衡量吗?”
“若我家大业大有倚仗,捉灵当然不会收取钱财,但我现在不是身无分文吗?凭本事挣钱不丢人,靠人养着才是丢了体面。”沈寂然道,“至于说用金钱衡量生死,任何事物都不能衡量生死,但做事拿钱也无可厚非,你看红白喜事的宴席和仪仗队哪个不需要钱财?信仰和挣钱谋生并不冲突。”
沈寂然回到沈维家后休息了几日,他在南鸣江送了太多人入轮回,身体实在吃不消,各种打算只好向后推,这两天玉佩偶尔会闪动,但也没再让他想起什么。
一日沈寂然正坐在饭桌前喝粥,沈维吃完饭正在他对面刷手机,忽然大声叫他道:“祖宗,好消息!我有个同学家里闹鬼!”
沈寂然一勺粥差点倒自己身上,他不动声色地将勺子放回碗里:“你管这叫好消息,多少缺了点同理心吧?”
沈维将手机推到沈寂然面前,屏幕上是一个人发的朋友圈:
家里闹鬼好多天了,洗好的衣服莫名其妙出现在门口,外卖莫名其妙被人吃了一半,晚我卧室的灯被开开关关……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我要神经衰弱了,有没有谁认识驱鬼的大师啊!诚求![流泪.jpg]
沈维:“他家闹鬼不就说明咱们来活了吗?正好我和这个同学挺熟的,我私信问问他,要是确有其事我们可以去看看,他爸爸是一个什么公司的老板,特别牛,要是咱们把他们家的鬼抓了,差不多就能把名声打起来了。”
“好啊,”沈寂然欣然同意,将手机推回去说,“你问问吧,可以的话我们一会就过去。”
沈维的这位同学名叫邵天林,沈维刚给他发完消息说自己认识会驱鬼的人,问他还需不需要,邵天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沈维不太习惯当着别人面接打电话,对沈寂然打了个手势就要进屋。
沈寂然:“让他准备好蜡烛和酒。”
沈维点头应了。
等到沈寂然慢条斯理地喝完粥,沈维已经聊完从屋里出来了,他向沈寂然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我和他说了,第一单咱们先收两千块。”
沈寂然看向手边的包子——
一个肉馅包子两块五,一个素馅包子两块,两千块就是八百个肉包子,一千个素包子。
沈寂然立刻放下筷子:“走吧。”
他们到的时候,邵天林家里只有他一人。
沈维一边坐在鞋柜旁换鞋,一边问:“既然家里闹鬼,叔叔阿姨上班怎么放心留你自己人在家呢?”
邵天林:“我爸出差去了,你知道我妈是警察,这两天不知道有什么事,忙得一直没回家。他们工作忙,家里的事我怕只是自己疑神疑鬼,就没和他们说。”他看向沈寂然,“这位大师怎么称呼?”
沈寂然:“我是他哥。”
“……啊,对,是,是我堂兄,他明白点鬼神之事,能通灵,可以帮你看看。”沈维已经是一回生二回熟了,他觉得再有一次自己就能大大方方地管沈寂然叫哥。
沈寂然:“你是因为什么觉得你家闹鬼的?你看见什么了?”
来之前沈维嘱咐过沈寂然,让他办事前象征性地多问问,不然一来就掐蜡烛进方寸,对方等在屋外什么也看不着,容易以为他是坑蒙拐骗的。
邵天林:“前天我点了个外卖,外卖到的时候我在打游戏,我把饭取进来我就回屋了,想着打完那局再吃,结果再出来就发现饭被人吃完了。”
“还有昨天我出门去买东西,一开门就看见我的一件衣服瘫在门口。”
“最让我确定有鬼的是昨天半夜。”邵天林把手机伸到沈寂然面前,上面是一段视频。
视频镜头对着天花板上的一盏灯,灯闪烁不停,仿佛随时要炸掉,不一会就彻底熄灭了,视频里邵天林又来回按了几次灯的开关,但那灯再没亮起过。
“确定不是电压不稳吗?”沈维问道,“现在灯也打不开吗?”
“啪——”
像是为了回答他的话,客厅里的灯骤然亮起,青天白日的,晃得人眼晕。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李白《拟古其九》
此身天地一虚舟,何处江山不自由。——陈献章《舫子》
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钱珝《江行无题一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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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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