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这样下去,如何还能提笔作诗?”谢子玄拍掉手上的木屑道,“如今天下太平,我们几人尚能维系轮回,倘若逢乱世,他又当如何自处?四家归魂人自古缺一不可,虽然做的是同一桩事,但时至今日依然要协力而为,自然有它的道理。不能依着他的性子再任性下去。”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他自己也明白,”沈寂然摇头道,“还是看不透罢。”
人之苦痛,从不在事情本身,而是因为看不透、放不下。十丈红尘,皆是庸人自扰。
“你当谁都是你?”谢子玄说。
沈寂然吐了吐舌,惬意地伸个懒腰,悠然道:“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他勾住谢子玄的肩膀问:“一会想去哪吃?”
谢子玄:“去哪都行,比起这个,我更担心南宫喝多了把他家砸了。
“他要是敢砸东西,我就和叶无咎去春迟楼吃饭去,不管他了,”沈寂然说,“我可不要陪他收拾。”
不过南宫彻显然没有拆家,此人认为生气砸东西是最没有出息的体现,三人到的时候,他正缩在屋子的角落里,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
叶无咎被沈寂然打发去盛醒酒汤了,虽然南宫彻看到叶无咎来肯定比醒酒汤还管用,但是为了照顾他脆弱的心脏,谢子玄还是决定先尝试叫醒他。
“醒醒。”谢子玄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南宫彻的脸,南宫彻含糊一声偏开头,没有睁眼。
谢子玄:“起来了,我们去春迟楼吃饭去。”
南宫彻闭着眼睛无动于衷。
“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就因为比别人多看到些东西,日子就不过了吗?”
“……”
“你给我睁开眼睛!”
南宫彻依旧毫无反应。
“叶无咎来了。”谢子玄面无表情地说。
南宫彻立刻睁开了眼睛,他眯眼环顾了一圈,没见着人,咕哝了句什么又要闭眼。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叶无咎走到地上缩成一团的人身边,道:“醒酒汤。”
只这一句话,当真是比谢子玄费的许多唾沫管用得多,南宫彻手忙脚乱地扶着墙就站了起来,他干咳一声接过醒酒汤:“多谢。”
沈寂然点评道:“出息。”
南宫彻所谓的醉酒在叶无咎无声的注视下消失殆尽,谢子玄拽着南宫彻就往门外走。
南宫彻:“做什么去?”
“吃饭,”谢子玄说,“你不是一天都没吃饭吗。”
“谁说我没吃饭的。”南宫彻嘴硬道。
沈寂然悠闲地跟在两人身后,与叶无咎道:“听说春迟楼这几日在讲一个新评书,是有关轮回的。”
叶无咎:“你提议去春迟楼是为了让南宫听书?”
“谁说的,我也想听啊,”沈寂然道,“而且我今天不想做饭,我们总要找个地方吃饭。”
叶无咎半信不信地嗯了一声也不与他计较。
他们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窗户向外望去,能看到他们之前游船听戏的水面。
一声醒木,说书人摇着折扇开了场,四下皆静。
沈维闻声弹射似的坐起,伸手滑动关闭了手机上的闹钟,沈寂然的旧宅里房间与房间之间没有门,沈维闹表一响,沈寂然也惊醒了,梦境戛然而止。
“你做梦了。”叶无咎温和地说。
沈寂然揉了揉眼睛,他若无其事地翻了个身:“是啊,梦着点之前的事,但醒之后就记不太清了。”
叶无咎:“东明山还去吗?”
“去吧。”沈寂然说,“那里也是我的房子吗?”
叶无咎:“是。”
沈寂然的视线落在染上了晨光的房梁上。
东明山,沈维说手机里查不到,应该是地貌变迁了,想找具体位置还是得看地图,用手机……
话说一个手机多少钱?
沈寂然不想起床,就躺在床上在心里盘算着,买了两套衣服花了四百多,剩下一千五百多不知道够不够用,不够的话就还得靠沈维几天。
他慢腾腾地撑起身,心道果然任何时代任何人都要向钱低头,等他攒够钱买了手机能够自己买饭,他早晨就再也不要吃包子了。
现在么,财富不自由,有人给他买饭,他才不要花钱。
“祖宗?”沈维小心翼翼地抱着不远处的柱子探出头来,“把您吵醒了吗?”
“没事。”沈寂然摆摆手,“你用手机再找找东明山,找一千二百年前的地图。”
沈维坐到凳子上掏出手机,不太抱希望地说:“手机也不是什么都能查到,有很多文献、地图什么的如果失传了,查手机也查不到的。”
然而沈维作为当代网瘾少年也低估了电子科技的实力,东明山这地方居然真被他给查了出来。
沈维看着手机道:“那山不在了,好像是随着地壳变化变小了,但在那山旁边又鼓出了一个新的山,叫做……东篱。”
“地壳变化啊……”沈寂然在心里问道,“我那房子就算有咒术,也挡不住地壳变化吧?”
叶无咎:“不一定,左右无事,可以去看看。”
沈寂然眨了下眼睛,眸光闪烁,他心里似乎要冒出什么念头,又被他若无其事地按下去了。
洗漱完,沈寂然换上了昨天新买的衣服,他毫不吝啬地称赞了一番面料的柔软,才带着沈维出门。
结界在沈寂然触碰到的瞬间自然散开,待他们重新步入尘世间,又无声无息地在他们身后合拢,将这间房屋隐匿回漫长岁月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时空交错,沈寂然一脚落到草坪上时,忽然又想起了在梦里听着的那一场讲轮回的评书。
人,或卑鄙,或圣贤,或功成名就,或庸碌无为,一生到头,都是一个死字,死后入轮回,作恶多端的人入畜牲道,剩下的在漫长的轮回中清算着恩怨。
世间之理如此,无一例外。
沈寂然早慧,心思也通透,很少去纠结什么,他看凡人生老病死,虽会心生感慨,却不会像南宫彻一般痛不欲生。
但或许是脱离人世太久,他此刻倏而生出了一种抽离感,就好像这世上的一切悲喜都与他无关似的。
他没有所求,没有期盼,没有牵挂,连生死都与旁人不同,不知为什么复生,孑然一身为了活而活着。
也不是说无病呻吟,他一醒过来就有地方住,吃穿不愁,他这样的人何至于顾影自怜。
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一个足以把他牢牢拴在这个人世间的事物。
沈寂然的瞳孔在阳光下泛着很浅的光晕,他空茫地看向前方。
是什么呢?
“叶无咎。”沈寂然在心里念道。
叶无咎:“怎么了?”
沈寂然没有立即搭腔,心烦地拢了拢头发。他今天仿着之前叶无咎的模样扎了高马尾,没有头发披在肩上,不大习惯:“你以前扎头发不觉得不舒服吗?”
“不会不舒服,”叶无咎说,“你没扎好,以后还是披着吧,等我回来了我给你扎。”
沈寂然眉目不自觉地舒展开了,然而不出片刻,他又重新警惕起来,叶无咎为什么说要给他扎辫子?他们两个关系不是……
灵台中代表叶无咎的光点定住了一会,他轻声说:“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你扎的发型不太适合你。”
沈寂然应了一声,心里安静如鸡——忘了心意相通的事了,怪尴尬的。
东篱山距这里不近,驾车的话要整整一天,网瘾少年沈维认为这么长的时间没有手机打发时间实在太过无聊,于是先带着沈寂然去买了一部手机。
沈寂然不会挑,就让沈维按着一千多块钱买,差不多能用就行,但沈维觉得什么东西都能对付,就手机不能,他趁着沈寂然在店里转悠,偷偷串通店员,自己垫了钱,给沈寂然买了个非常不错的。
但那店员大概是不会演戏,一开口沈寂然就明白了沈维的意思,他也没揭穿沈维,别人是好意,也已经同店员说好了,他哪里能当面落对方的面子,买贵一点的也好,之后他再找办法补给沈维就是了。
沈维买好了路上吃的面包,叫了车,一上车就兴致勃勃地给沈寂然下载了一系列软件,并化身为进阶版话唠,沈寂然对这铁盒子也感兴趣,算是配合地听他讲话。
“我把我的微信和电话都加到您手机里了,以后您有朋友或者是客户想加微信就点这个扫一扫……”
沈维的用词沈寂然不能完全听懂,费力地听了一会就走了神。
药买的不够啊,他漫无边际地想,等从东篱山回来的吧,再挣点钱的,沈维已经垫钱给他买了手机,总不好再开口要这要那。
微弱的光点安静地悬浮在沈寂然的灵台中,宛若没有生命的萤萤星光。
从出门到现在,叶无咎格外安静,虽然他本身话也不多,但这两天对沈寂然也是有问必答的,可刚刚在手机店,沈寂然看着各式各样的手机,和他搭话,他却只是偶尔“嗯”一声,兴致不高的样子。
“你怎么了?”沈寂然窝在灵台里的神识戳了戳那个光点。
“没事。”光点瓮声瓮气地回答了一句,悠悠地飘远了。
沈寂然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神识一时茫然地停在原地。
这是生气了?闹别扭了?他做了什么事吗?
感谢观看~
明天要期末考了,这次真的是裸考,希望会过(轻轻跪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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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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