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靖王府内一片寂静。
萧承昱躺在锦帐之中,辗转反侧。自上月陈太医诊脉之后,腹中的动静越发明显,像一尾活泼的小锦鲤,时不时就要搅动一池春水。他抬手轻抚腹部,那里已经隆起更加明显的弧度,在月光的映照下投下阴影。
"安分些..."他低声呵斥,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冷厉。
窗外,满月高悬,清冷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石板砖上勾勒出繁复的花纹。萧承昱索性披衣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动作,轻轻顶了一下。
他缓步来到窗前。月光洒在庭院中的西府海棠花瓣上,宁静柔美,微风拂过时,落英缤纷,宛如一场无声的雪。
不知何时,萧承昱竟伏在案几上睡着了。
恍惚间,他闻到一阵清甜的花香。睁开眼时,自己正站在无边无际的海棠花海中。这里的海棠比王府中的更加繁茂,枝干遒劲,花开如云。粉白花瓣随风飞舞,落在他的肩头、发间。
远处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萧承昱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正在花树下嬉戏。她穿着粉色的襦裙,乌黑的发髻上簪着一朵鲜嫩的海棠花。阳光透过花瓣的间隙映照在她身上,为她添上了柔和的光晕。
"爹爹!快来看蝴蝶呀!"
女孩突然回头,朝他挥舞着小手。萧承昱浑身一震——她的小脸、眼睛,与他幼时无比相似。女孩见他不动,撅起小嘴,提着裙摆向他跑来。她跑得并不稳当,几次险些绊倒。
萧承昱下意识地张开双臂。
女孩一头扎进他怀里,带来一阵混合着奶香与花香的温暖气息。她的小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襟。
"爹爹笨笨,"女孩嘟着嘴,"都不来接棠儿。"
萧承昱喉头发紧。他小心翼翼地环住这个柔软的身体,生怕稍一用力就会将她碰碎。"棠儿?"他试探着唤道。
"嗯!"女孩用力点头,发髻上的海棠花随之摆动,"爹爹取的呀!"
花雨纷纷扬扬地落下,有几片沾在女孩长长的睫毛上。萧承昱伸手想要拂去,却见女孩挣开他的怀抱,朝花海深处跑去。
"棠儿!"
女孩回头冲他一笑,继续向前跑着。萧承昱急忙追去,而自己的脚步变得异常沉重。花海似乎没有尽头,女孩的身影时隐时现,只有银铃般的笑声始终萦绕在耳畔。
突然,女孩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萧承昱心头一紧,用尽全力向前奔去。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女孩的瞬间,天地骤然变色——
"王爷?王爷?"
管家萧福的声音将他惊醒。萧承昱猛然直起身子,窗外已是天光大亮。他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中衣也被汗水浸透。更令他心惊的是,双臂还维持着环抱的姿势,难道那个柔软的小身体真的曾经存在过?
"王爷可是梦魇了?"萧福担忧地问道,"老奴听见您唤着什么..."
萧承昱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待萧福退下后,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那儿正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像是抗议他方才的惊醒。
这个梦...太过真实了。
萧承昱缓缓抚上腹部,这次,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梦中女孩的笑容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双和他儿时一模一样的眼睛,还有她唤自己的样子...
"棠儿..."他喃喃重复着梦中的称呼,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腹中的动静变得活跃起来,萧承昱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自庆功宴后,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露出笑容。
窗外的海棠树上,一只画眉鸟正在婉转啼鸣。萧承昱走到窗前,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粉白的花瓣在他掌心,像极了梦中女孩发髻上的那朵海棠。萧承昱觉得,腹中意外到来的小生命,或许并不是什么诅咒。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得像是某种预示,又像是...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
他转身回到案几前,取出一张素笺,提笔写下"棠儿"二字。墨迹未干,又在旁添画了一朵小小的海棠花。这幅字画被他小心地收入一个紫檀木匣中,与军报、密函放在一处。
从这天起,萧承昱开始有意识地对着腹中孩子说话。批阅军报时,他会简单解释当下的局势;练字时,他会念出所写的内容;甚至夜深人静时,他还会哼唱几段儿时奶娘教他的童谣。
腹中的孩子似乎能听懂他的话,总是以微微的动静作为回应。这种奇妙的交流,让萧承昱冷硬的心渐渐软化。他开始期待每晚入睡,因为只有在梦中,他才能见到叫"棠儿"的小女孩,才能听见她清脆地唤自己"爹爹"。
而每次从梦中醒来,他会第一时间抚上腹部,将梦中的温暖延续到现实。
曾经被他视为"妖孽"的存在,如今已经成了心底最柔软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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