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停在砚海大厦那气势恢宏、光可鉴人的旋转门前。立刻有穿着笔挺制服的门童上前,恭敬地为陆承砚拉开车门。
“下午三点,去沪市瑞金医院。” 陆承砚下车前,头也没抬地抛下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日程。
他合上手中的文件,长腿一迈便跨了出去,没有片刻停留。阳光落在他挺括的西装肩线上,勾勒出一道冷硬的金边。大厦门口早已等候的高管和助理们立刻簇拥上来,如同众星捧月,将他迎入那象征着权力与财富的冰冷堡垒。
旋转门无声地转动,吞噬了他的身影。
简妄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听到“沪市瑞金医院”几个字时,猛地收紧,指关节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骤然缩紧。
瑞金!简星需要去的地方!
他怎么会……?是巧合?
还是……又一个精准无比的“安排”?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默默地将车驶向地下专属的司机停车位。
停好车,他没有立刻离开。车厢里还残留着陆承砚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高级皮革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呼吸上。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眼前交替闪过市三院简星苍白的小脸,和陆承砚下车时那冷漠挺拔、拒人千里的背影。
他需要透口气。
推开车门,他没有走向通往大厦内部的电梯,而是沿着地下车库的指示牌,走向一个不起眼的、标着“员工通道”的出口。
推开沉重的防火门,外面是一条狭窄的、连接着大厦后巷的小道。
后巷狭窄而阴凉,与大厦前庭的光鲜形成鲜明对比。堆放着一些待处理的纸箱和清洁工具。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食物香气——是巷子深处那家小小的、只做外卖的廉价盒饭档口飘出来的。
几个穿着附近商场或大厦后勤制服的人正围在档口前排队,嘈杂地交谈着。
简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廉价香烟,抽出一根点上。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带来一阵熟悉的、带着轻微刺痛感的慰藉。
他需要这味道,这属于他原本世界的、粗粝而真实的味道,来冲淡鼻尖萦绕不去的冷冽雪松,来提醒自己是谁。
就在这时,巷子口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打破了这里的市井喧嚣。
“凭什么扣钱?!说好的日结一百五!就因为我今天晚了十分钟?这他妈是抢钱!” 一个愤怒的年轻男声吼道,带着浓重的口音。
“规矩就是规矩!晚一分钟扣十块!你晚十分钟,扣一百,就剩五十!爱要不要!” 另一个油滑而刻薄的声音响起,是那个胖乎乎的盒饭店老板。
“放屁!你昨天怎么不说这规矩?老子辛辛苦苦搬了一上午货!五十块?连顿饭都不够!” 年轻男人气得声音都在抖。
简妄循声望去。只见巷口,一个身材单薄、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廉价牛仔裤的男孩,正涨红了脸,和一个腆着大肚子、叼着烟的中年胖子对峙着。男孩脸上带着汗水和灰尘,眼神里充满了被欺压的愤怒和委屈。
那样子,像极了几个月前,在某个物流仓库门口,为了被克扣的二十块搬运费而跟工头据理力争的自己。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怒火瞬间顶上了简妄的喉咙。他掐灭了刚抽两口的烟,毫不犹豫地大步走了过去。
“他干了多少活,就该拿多少钱。” 简妄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他挡在了那个年轻男孩身前,隔开了盒饭店老板咄咄逼人的目光。
他身上崭新的、价值不菲的西装,在巷子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突兀,却也带着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盒饭店老板愣了一下,眯起小眼睛上下打量着简妄,显然被他这身行头和冰冷的气势镇住了片刻,但随即又露出那种市侩的油滑:“哟?管闲事啊?你谁啊?我们这的规矩……”
“规矩不是克扣血汗钱的遮羞布。” 简妄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对方,“一百五十块,一分不少。否则,我现在就叫保安过来,顺便问问劳动监察大队,你这里的‘规矩’合不合法。”
他刻意加重了“保安”和“劳动监察大队”的发音,目光扫过对方油腻的围裙和堆满杂物的店面,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盒饭店老板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他显然认出了简妄身上那套砚海集团高级员工才穿得起的制服,更忌惮他口中提到的“保安”和“劳动监察”。砚海的保安,可不是他这种小摊贩惹得起的。
他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眼神闪烁,最终骂骂咧咧地从油腻的围裙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数出一百五十块,狠狠地摔在地上。
“妈的!晦气!拿着你的臭钱滚!” 说完,他啐了一口,转身钻回了油腻腻的小店里。
那个年轻男孩赶紧弯腰捡起地上的钱,紧紧攥在手里,感激又有些局促地看向简妄:“哥……谢谢你!太谢谢了!” 他嘴唇哆嗦着,眼圈有些发红。
简妄看着他紧紧攥着钱、指节发白的手,看着他身上那件和自己过去一模一样的廉价旧T恤,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是物伤其类的酸楚,是看到自己影子时的刺痛,还有一丝……站在了“另一边”的恍惚和沉重。
“没事。” 简妄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移开目光,不想去看对方眼中那纯粹的感激,“下次……找活,签个字据。” 他低声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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